《雪月风花千古劫》陶陶寻壑

66、第十一章 天魔宗（6）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轩辕一扬的公务又开始变得繁忙，由于没有时间陪她，便同意她到宗外去逛逛，只是有一个条件，必须戴帷帽。其实她刚到魔界时也是戴着面纱的，主要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对于他的小心眼儿，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魔界的街市依旧如她刚到时繁华，只是繁华的背后带着一种越来越容易察觉的怨怖情绪，这种情绪她刚到魔界时已有察觉，不过是如今越来越明显了而已。

　　她带着烟儿刚走出宗门不远，便感觉到暗处有人在跟随，而且不是一个两个，竟然是好几十个，虽然她知道他是在派人保护她，但这种过度的保护，还是让她心里不是太舒服。

　　在街上逛了大半天也没买什么，因为她本也不缺少什么，轩辕一扬隔三差五就会派人将各种各样华丽精致的首饰服饰，还有各种各样珍贵稀有的摆件饰品等等，送到荷风苑。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也不喜欢，但他还是会送，偶尔还会问她为什么不穿戴他送的首饰衣物，她说太繁琐贵重了，穿戴起来不方便，他也是笑笑不说什么，下次看到什么精美的东西，还是会让人继续送过来。

　　如今的他似乎不懂得她到底需要什么，他只会把他觉得她需要的东西，选择最好的，统统送到她的面前。

　　记得曾经的他说过，他说他很自私，非常非常自私，他想要拥有全部的她，那些她与他之间心意相通灵犀牵引的全部情感。

　　如今的她又何尝不是。

　　然而那个与她心意相通灵犀牵引的他，她到底如何才能找回来呢？

　　思绪烦乱，愈发没有了闲逛的心思，正准备回去，却被摊位上一对小巧精致的木雕小鸟吸引，那对木雕小鸟一手可以握住两只，短喙大眼，鼓鼓的肚子，短短的尾巴，眼睛是一对蓝黑色的玉石，阳光里闪着莹莹光泽，煞是可爱。

　　纷繁过往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淡淡吩咐：“烟儿，将那对木雕小鸟买下来。”

　　烟儿应声去付银钱，前方街市突然嘈杂阵阵，随后便见数不清的魔卒，押解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囚车，缓缓穿过宽如广场的正街。

　　囚车里的囚犯不论男女老幼皆蓬头垢面，清晰传来孩童的大哭和妇女的低泣，还有魔卒的大声呵斥之声，之后妇女大多捂住嚎啕大哭的孩童嘴巴，压抑的哭泣愈发撕人心肺。

　　为首的囚车里昂首挺胸站着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他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污浊不堪，却神情刚毅，气度傲然，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意。

　　“犬戎国国君被伐仍不思悔改，违反宗门规定，制造舆论，祸乱魔界，宗门议决，将犬戎国皇族一千三百五十七人，送往合虚山，献祭饕餮，以示惩罚。”

　　魔卒首领一路行去一路宣布宗门决议，在魔气的催动下，魔音高亢，声传千里。

　　道路两侧围观的魔界百姓面面相觑之后，相互小声嘀咕了一些什么，一簇一簇悄无声息散去了。

　　“前不久才把玄股国的皇族献祭饕餮，这才刚过几天，理由也是制造舆论，祸乱魔界。他们到底制造什么舆论了，是不是说天魔宗宗主嗜血残暴了？誓不投降的部落都被血洗了，说屠城就屠城，这不是谁都知道的事吗？还用谁去刻意制造这些舆论吗？”

　　“还说，你也想被献祭饕餮呀！快别说了，活命要紧。”

　　“其实我觉得宗主对咱们百姓还不错，你看咱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咱们听话，不听话试试。”

　　“为什么不听话呢？也打不过人家。”

　　“所以你就是奴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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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声音很小，以上官心心的耳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默默立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囚车，足足半个时辰，最后一辆囚车方驶出她的视线。

　　“姑娘，快到申时了，该回去了。”

　　烟儿极为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半晌，她点了点头：“好。”

　　回去路过华章殿时，恰好遇到从议事大殿出来的轩辕一扬，议事众人散去，轩辕一扬走到她身前：“回来了，如果还不回来，下次不让你出去了。”

　　上官心心取下帷帽，淡淡道：“不敢。”

　　轩辕一扬深深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然后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烟儿：“没伺候好姑娘？”

　　烟儿急忙跪下：“宗主，恕罪。”

　　上官心心将帷帽递给烟儿：“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烟儿抬头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轩辕一扬，见他什么都没说，忙起身拿着帷帽悄声退下。

　　轩辕一扬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街市上谁冲撞到你了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看到了犬戎国皇族的囚车队伍。”

　　他牵着她的手向荷风苑方向行去：“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扬，惩戒对手一定要用这种手段吗？”

　　“乱世重典，自当如此。”

　　“乱世用重典，不是嗜血杀戮。”

　　他停下脚步看她，眸子里怒色一闪而逝：“政事不是你该参与的，你也走累了，回去休息吧。”

　　“一扬，对于那些弱质百姓，对于那些凛凛傲骨，你能不能稍微仁慈一些。”

　　他松开她的手，眸中的怒色一点一点浮出来：“简直妇人之仁，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此乃天道。”
　　“脚下浮尸千里，只留一人在山巅，如此天道有何意义？”

　　“够了！你是不是恃宠而骄了？”

　　她怔怔看着他，面庞瞬间惨白得无一丝血色，她像似第一次看清眼前的人，明明那么熟悉的人，此刻却那么陌生。

　　他像似在面对一个不知死活的渺小蝼蚁，如此居高临下，威仪赫赫，好似他如今对她的好，只是一种荣宠，一种赏赐，跟情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自己回去吧。”

　　她望着他拂袖离去的身影，几个眨眼便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偌大的宫门，只留下她一个纤柔的身影，恍若被整个世界抛弃一般，孤独，无助。

　　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再来荷风苑，也没有再送任何东西过来。

　　他可以熬下去，可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来到魔界的目的是什么。

　　整理了三天情绪，第四天，她去议事大殿外等他，他不见；第五天，她去书房外等他，他也不见。
　　于是，第六天，她直接去他的寝殿外等他。

　　从落日黄昏等到满天星光，他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踏进院门，像似看不到立在廊下的她一样，一脸冷漠地径直走向寝殿。

　　然而，她却不给他擦身而过的机会，猛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脊背，任他用力推了又推，就是不松手。

　　她埋在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喊道：“除非你用气浪震开我，否则我死都不会松手。”

　　他嗓音低沉：“你觉得我不敢吗？”

　　“你敢。”她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眸中泪水簌簌滚落：“可是你舍得吗？”

　　他低垂着眼眸看她，目光深若幽潭。

　　她唇角绽开嫣然的笑：“我就知道你不舍得。”然后再次埋进他的怀里，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眼泪，闷闷呢喃：“一扬，我想你，你想我吗？”

　　他声音冷冷的：“不想。”

　　“口是心非。”她纤长手指戳了戳他心口：“你的心跳出卖了你。”

　　她从衣袖里取出两个煞是可爱的木雕小鸟，献宝似的放到他手里：“你看，我在街上买的，正好是一对，你一只，我一只，好不好？”

　　轩辕一扬皱着眉头瞧着手心里小巧玲珑的两只木雕，低低说了句：“真幼稚。”

　　上官心心佯装不乐意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娇嗔道：“幼稚也不许丢，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借着空中夜明珠的光泽，她看到他的眼下微微发青，纤长手指轻轻抚上去：“一扬，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忙到很晚才睡啊？那你今夜早些休息好不好？”

　　他垂着眼眸看她不说话，她便委委屈屈埋进他怀里撒娇：“一扬，我这几天也没睡好，而且我都好些天没吃东西了，你明天陪我吃晚饭好不好？”

　　轩辕一扬依旧不说话，她抬起头来看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明天我做一桌子好吃的等你好不好？”

　　然后将他往寝殿内推：“你快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

　　他却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语气带了一丝隐约的不满：“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懵懵懂懂看他，蓦地恍然，面颊一红，踮起脚尖儿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想要退开身子时，他却顺势更深地回吻下去，然后微微放开她一些，鼻尖儿抵着她的鼻尖儿，气息灼热，嗓音低哑：“今夜，别走了。”

　　她羞得面颊红透，紧咬着唇推开他，心慌意乱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