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风花千古劫》陶陶寻壑

53、第八章 觅玄珠（3）

　　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之上，展开了一场有史以来规模空前巨大的混战，一场由黑|道门派联盟，对抗玄华堂和箭竹门的战争。

　　狂风席卷，黄沙漫天，尸横遍野，血染沙丘。

　　那是一场惨烈得无与伦比的战争，以致多年后黄沙之中仍旧隐约可见斑驳血色，每每狂风过后，更是可见大量半掩黄沙的风干尸体。

　　最终获得胜利的是玄华堂和箭竹门，可是亦付出了令墨封永远无法自释的惨痛代价。

　　一败涂地的黑|道联盟首领，确信自己无力回天之际，带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开启了恐怖至极的噬魂阵。

　　悬在空中的噬魂阵中心阵眼，旋成巨大旋涡飞速转动，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整个世界暗无天日。

　　死去的众人在不可视物的沙尘之中，化作厉鬼口吐赤黑的箭矢，被箭矢射中之人意识魂魄被活生生撕碎，然后被阵中戾气吞噬殆尽，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之声。

　　飞沙走石里传来墨封含着无尽懊恼的盛怒：“我明明推算过噬魂阵尚缺时机，怎会突然开启？”

　　作为旁观者的上官心心却看得清楚，噬魂阵原本缺少的时机正是弑杀机，然而此时尸横遍野的沙漠，恰恰填补了这个时机。

　　之后传来楚禁的传音：“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兄弟，咱们怎么破阵啊？”

　　墨封道：“阵眼，只要封住阵眼就可以！阿禁，为我护法，我来破阵！”

　　楚禁即刻回答：“好。”

　　一道冲天彻地的剑光，冲着悬在空中的噬魂阵中心阵眼而去，剑光穿过阵眼的一瞬，阵中心飞速转动的巨大旋涡猛地停住，天地之间霎时一片寂静。

　　正在沙漠上的幸存众人庆幸欢呼之际，阵中心刚刚停住的旋涡突然开始一点一点转动，卷着墨封的长剑，连带着墨封整个人逐渐剧烈地旋转起来，天地之间再次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墨封似乎是想将剑拔|出旋涡，但已做不大，旋涡转动的巨大力量将他紧紧吸附住，任他用再大力气亦不能挣脱。

　　眼见欲被旋涡彻底吞噬，墨封体内灵力猛然荡开，巨大的灵力波动震得整个旋涡剧烈颤动，然后灵力波动一点一点凝聚成一个光球，再次猛地荡开，彻底冲进旋涡。

　　砰的一声巨响，旋涡破碎的一瞬，沙尘之中密密麻麻的厉鬼，被巨大能量裹挟着全部冲向旋涡中心，几乎不可避免地将会尽数冲进墨封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修长身影挡在墨封身后，然后密密麻麻的厉鬼，一个接着一个钻入那道身影的体内。

　　“啊——”

　　一点一点破碎消散的旋涡中心，悬浮于其间的楚禁扭曲着身体挣扎嘶吼，在一道又一道鬼影不间断地冲击下，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四周依旧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混乱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墨封一手握住长剑劈斩厉鬼，一手抓住楚禁的手腕想要将他拉到地面，然而楚禁回应给他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挣扎反抗。

　　鲜血顺着楚禁的眼耳鼻喉猛地冲出来，裹着沙尘散落满天，他修长的身姿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恐怖形态，狂涌鲜血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难听低吼。

　　墨封掌中灵力猛地暴涨，似想将灵力输入楚禁体内抵抗万鬼噬心的痛苦，然而输出的灵力却在下一瞬，全部反噬回墨封体内，震得墨封七窍流血，浑身震颤，即使如此，他也不曾松手。

　　“兄弟，杀了我吧……”

　　不断输入体内的灵力终究起到了一丝效果，楚禁血红的双眸里呈现出一抹隐约的清明，他望着墨封，整个身体剧烈抽搐，连带着五官都狰狞扭曲。

　　墨封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入灵力，即使只能起到一点点效果，即使根本救不了他。

　　“啊——”

　　蜂拥而来的厉鬼斩也斩不绝，破碎的旋涡向四面八方迅速消散，余下的众多厉鬼，借着最后一点阵势余波，狂涌着冲进楚禁体内，楚禁整个人扭曲成一个血团，发出更加惨烈的咆哮，将墨封瞬间震飞出去。

　　无边扬起的滚滚沙尘之中，墨封趔趄着退了数十步方稳住身形，然后，突然闭上双眼，眼角无声无息淌下一颗血珠，手中长剑猛地射了出去。

　　天地之间霎时一片死寂，恍若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殉葬了。

　　墨封缓缓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眸，眼睁睁看着楚禁仰面朝天自空中跌落下来，砰的一声砸在沙尘之上，溅起茫茫烟尘。

　　“兄弟，我不能再跟你大杀四方了。”

　　楚禁的血红眼眸泛出朦胧光泽，他怔怔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像似看到了什么，不断涌出鲜血的唇角费力扯了扯，溢出一丝极轻的呢喃：“阿绮……”然后一点一点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两兄弟之间不过隔着数丈距离，然而墨封却始终没有上前一步，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默默望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若绮睁着空洞的大眼睛问他：“墨封，阿禁呢？”

　　墨封不动不言，白若绮顺着他的视线望到躺在黄沙之中的人，然后一步一步步履平缓地走了过去，慢慢跪在楚禁身畔，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擦拭着他血痕淋漓的苍白面庞。

　　斗转星移，月升月落。

　　四周赤红的鲜血和狰狞可怖的尸体都渐渐消失，只剩下默默立在原地的墨封，默默望着黄沙中一躺一跪的两个人，恍若被冻结成了雕塑。

　　再然后，一切恍若变成了宣纸上的一幅画，巨大的裂痕沿着苍白的天幕一寸一寸延伸下来，每划过一寸都淌出鲜红的血液，渐渐弥漫开来。

　　上官心心目光一凛，心道不好，这个迷阵要崩塌了！

　　“墨封，快醒醒！你还要救楚梦，你不管楚梦了吗？墨封，你醒醒！”

　　上官心心急声唤他，可是他始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忙催动灵力打在他的身上，却像似打了棉花上，所有的灵力都悄无声息消散在他体内。

　　“墨封，易位而处，如果你是楚禁，你希望他永远陷在愧疚与自责中不得解脱吗？他用自己的命换回你的命，不是为了让你陷在心魔中折磨自己的！墨封，你听到了吗？”

　　眼见天幕下流淌的鲜血距离墨封头顶不过寸许位置，上官心心别无他法可用，急中生智急忙咬破自己食指，一点血光点在墨封眉间，霎时现出一朵若隐若现的铜钱大小的墨色莲花。

　　上官心心急呼一声：“灵台清明，魔障尽除！”

　　这是三朵无境幽莲之间与生俱来的天人感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施展出这一招法力。

　　与此同时，血色裂痕已蔓延至墨封头顶，电光石火间，墨封空茫的眼眸猛地冷彻如寒冰，手中一道剑光划破苍白天幕，一声脆响，周遭景物寸寸散开，现出头顶皓皓白日，眼前崇山峻岭。

　　上官心心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崇山峻岭长长吁出一口气。

　　墨封面无表情抬手抹了一下眉间，然后凝着指尖上的血渍，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心心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个……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她现在的修为属实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此刻对她下杀手，一时间她还真找不到脱身的万全之法。
　　墨封搓了搓指尖上的血渍，漫不经心道：“原来你也怕死。”

　　上官心心淡淡瞥了他一眼：“倒不是怕死，主要是不想死。”

　　说话间眼前的皓皓白日崇山峻岭再次荡起水波般的觳纹，巨浪自远而近迅速袭来，而后分开扑向身后，展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座神仙洞府，山石叠嶂，瀑布飞流，奇花异草遍布其内，仙鹤彩凤徘徊其间，云腾雾绕，仙乐袅袅。

　　正中间的山石上矗立着一座两尺来高的琉璃宝塔，塔壁闪闪发着金光，由于金光太过耀眼看不清塔内藏了什么，但依朦胧的轮廓来看是枚珠子。

　　上官心心喃喃道：“想必琉璃宝塔里就是上古玄珠了。”又谨慎环顾了一眼四周，眸中略显困惑：“只是不知此地究竟是真是幻？”

　　墨封盯住琉璃宝塔，淡淡道：“是真是幻试试不就知道了。”言罢，抬手一道灵力射向琉璃宝塔，只见灵力刚刚触及宝塔塔壁，便即刻反弹回来，砰一声击在墨封身上，墨封闷哼一声，按住心口呕出一口鲜血。

　　上官心心静静瞧着这一幕，默默思量着，原来琉璃宝塔有法阵守护，想要取得上古玄珠就要遭受法阵反噬，如果一人同时施展灵力取琉璃宝塔，同时遭受法阵反噬，即使不是耗尽灵力而死，也会被法阵的反噬耗死。

　　怪不得兄长一再提醒她，上古玄珠绝非她一人之力可以取得，如此看来，必须两人通力合作，一人施展灵力取宝塔，一人承受法阵反噬。

　　思及此处，不禁无声喟叹，也不知她跟轩辕一扬没有一同闯到最后一阵，是幸还是不幸，更不知如今轩辕一扬被困在什么迷阵里，是否平安。

　　蓦然抬头恰好对上墨封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心头一凛，不免一阵后怕，若是墨封在她失神时出手，她真是必死无疑了，急忙敛了心神，快速整理了思绪，道：“墨封，跟你谈个条件如何？”

　　墨封望向琉璃宝塔，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说说看。”

　　上官心心谨慎道：“如今看来想要取得上古玄珠，你我二人必须合力才有希望，如果你同意取得玄珠之后先由我使用七日，之后再行交由你处置，我便愿意承受法阵反噬，由你来取琉璃宝塔。”

　　墨封闻言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多少有些意味不明，然后垂眸沉吟了良久，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