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二部分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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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妮.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家里上课。
明明在电视里的小孩都是背着书包乘校车去一个叫学校的地方学习的，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在家里呆着，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于是在就餐时，她将她所遭遇到的不公都挨个向母亲如实控诉了个遍，包括玩伴维维安总是不听她讲话，家里的空地方太多、太多的地方她被禁止进入，所有的给她讲课的人都太老太无趣了，所有——
“请您闭嘴！桑妮殿下！”母亲突然发怒了。
她把头从银闪闪的刀叉之间抬起来，柔顺的金发铺天盖地，一双饱含着温柔的湛蓝眼睛正对着桑妮怒目而视。
“请记住您的身份！桑妮殿下，您是一位公主，一位有教养的未来皇室继承人！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大发牢骚的‘帝国顽民’！明白了吗？吾的桑妮殿下？！”
桑妮被成功吓住了，只呆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什么是‘帝国顽民’啊......”
西帝国的女皇——格蕾丝.金一顿，长舒一口气，才勉强将满腹的烦躁给压下去了一点。
“吾记得已经告诉过您了，桑妮殿下。”她尽可能的放缓声音道，“所谓帝国顽民，便是居住于帝国境内，享受帝国的各种资源，却没有帝国籍的——”
“为什么非要帝国籍不可呢？帝国籍有什么用啊？”小女孩突然打断道，“它为什么这么重要？”
格蕾丝捏紧了拳。
拜托，格蕾丝，她只是个小姑娘，只是个小姑娘。她在心底反复告诫道。
“吾告诉过您——所谓帝国籍，代表的是居民对西帝国的忠心与绝对服从。吾给过他们每个人机会，让他们自行选择是服从、沉默还是反对。选择服从帝国的人民，作为吾的回报，他们获得了帝国籍，同时也是获得了在西帝国境内的各种特权；至于选择反对帝国的——”
“是被驱逐出境了对吗？”小公主低低的装模作样道，“我很遗憾，母亲。”
格蕾丝突然怒不可遏起来。
“桑妮.金殿下！真是想象不到您的教养竟退化到了如此地步！吾告诫您了多次，不可打断旁人的言语，您却一次都没有记住过！！”
“可是，我是想——”
“闭嘴！殿下，请您立刻停止您的狡辩！”格蕾丝狠敲了敲桌子，桌上的餐碟汤盘一齐叮叮当当的震颤起来，一旁的侍女见状急忙垂下头，手中的碗碟一上桌，便匆匆向后退去。
“请您立刻回到您的房间，禁闭一日，还有，取消餐后甜点两日，作为您以下犯上的惩罚。”
语毕，格蕾丝静静的低头呷了一口汤，见桑妮还没有服从的意思，便又冷冷的补充说：“您认为您的惩罚还不够吗，桑妮殿下？”
桑妮公主气坏了。她猛地站起身，气鼓鼓的推开门，临走前却突然转过头，红着眼睛冲女皇大叫道：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去学校！你是个坏妈妈！”
“！？”格蕾丝挑高眉，还未开口说一个字，就见女儿如同狂风般刮进长廊，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算了，越是责罚她，她便越来劲。
女皇锁紧了眉心，拇指缓缓揉搓着太阳穴，头痛不已的叹口气。要是他还在就好了......教育好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一个难题......
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抬头向一旁战战兢兢的侍女发问道：
“今天是几月几日？苏珊？你在听吗？”
“呃？啊啊，当然是的，陛下......”苏珊急急忙忙的抬腕看了看手表，小心翼翼道，“今天是十月十六日，公主殿下的......生日，陛下。”
哦糟糕，我忘记了。
格蕾丝将盘中剩下的汤送进嘴里，更加头痛的扶住额头。一番剧烈的纠结后，还是决定不去看望自己的女儿。
小公主需要学习为她的行为买单。她想道。
“妈妈就是个大坏蛋！”
桑妮公主把床头柜上的玩具娃娃打翻在地，又扑上去一阵胡乱的拳打脚踢，谁知一拳击空，拳头便直直砸在了地上。
“哇，好痛！”
桑妮公主捂住受伤的手背，泪水夺眶而出，索性把娃娃踹到一边，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喂，喂？桑妮？桑妮！”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房间。桑妮抽抽搭搭的止住哭声，抬起头迷茫的环顾四周。
“喂，是我啊！维维安！你快把窗子打开放我进来！”
“维维安？维维安！”桑妮扑到窗边，果然看见玩伴维维安正艰难的攀在窗栏边上，半眯着眼，瘦弱的身子像是一面旗，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你怎么来啦？这儿这么高，你是怎么爬上来的！”又惊又喜的桑妮公主拧开窗弦，卯着一股劲将男孩给拽了进来。
“呼呼呼，这可是秘密！”
男孩拍了拍自己冻僵的手指，洋洋得意眉飞色舞道：“你知道外头有多冷吗？风可真是大极了！你知道我为了——”
“行了，打住！”桑妮模仿着母亲的样子竖起一根食指道：“所以，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维维安先生。”
“噗哈哈哈，维维安先生？”维维安大笑起来，“哦，我亲爱的桑妮小姐，本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当然是——”
他眯起眼顿了顿，嘴角突然向两侧大大的咧开了：
“祝你生日快乐！！桑妮！”
可是，桑妮的反应并不像维维安原本设想的那样快乐，只淡淡的说了句谢谢，就将头埋下去摆弄她的玩具娃娃了。
“你怎么了桑妮？不高兴吗？”
维维安困惑的抓了抓脑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兴高采烈起来：
“你想出去吗桑妮？想不想出去？”
“什么？去哪？”对方漫不经心的应道，“拜托！维维安傻瓜，我现在根本就不能出门。”
“嘻嘻，谁说不能了？”维维安捂嘴笑了，故作神秘的挤挤眼，“都包在维维安先生身上吧！”
十分钟后，一辆清洁车出现在了城堡长廊中央，推着车把的维维安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向前移动着，时不时弯下腰嘀咕几句，不知在做些什么。
“啊呀，维维安？你在做什么呢？”侍女苏珊端着一盘新做的点心，奇怪的望着半弯下腰的男孩。
“什么都没做！苏珊姐姐。”男孩急忙直起身子，嘿嘿笑道，“我正在......正在帮奥若拉大娘打扫卫生呢！”
“啊，你是个好孩子，维维安。”苏珊舒一口气道，“不过，打扫就要认真打扫，可不要玩哦，已经有点晚了，记得早点睡觉哦”
“知道啦！”维维安快活的应着，推着清洁车飞快跑远了。
“喂！话说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这里面很难闻，我现在真的很不舒服！”蹲坐在车内的桑妮忍不住出声抱怨道，“而且，万一被人发现了......”
“绝对不会的！我保证。”维维安自信满满的舔了舔嘴角，双腿像是装上了电动马达般飞快的转动着，“马上你就会发现这一切兑换去到外面的机会会有多么值！我的桑妮殿下。”
终于，再次过去了二十分钟后，桑妮总算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迫不及待的抓住维维安的手臂，脱离那辆小车，双脚踏于地面，正想再抱怨几句，对方的双手却突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3、2、1。嘭。”他压低了声音，与此同时，又松开了手。
桑妮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光彩夺目的火柱升上漆黑的天空，在停止上升的一瞬间，它猛地炸开了，四射的流火将整个天空染得光鲜亮丽，然后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烟花！烟花！是烟——”她惊喜的叫喊被烟花爆声掩住了一点尾音，但是面上快乐的神情却在烟花的映照下越发生动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烟花啊？”她揪住了维维安的领子，大笑着问道。
“每年都会有的！帝国人民放烟花的原因就是为了给你生日祝福的啊！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维维安扯着嗓子，妄图自己的声音可以比烟花的爆裂声还要响亮，“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我到底是怎么跑出皇家区域，并找到这个绝佳的观景台的！”
说着，他抓住桑妮的手，把她往前拉去。
“低头看！桑妮，低头看！”他得意的大叫道。
桑妮果真低头看去，只一眼，瑰丽的城市夜景就在眼前炸开：横七竖八的交通要道、皇林公园、中央广场......无一不散发着迷人且梦幻的光彩。这是小公主头一回对一处风景感到惊奇，心里氤氲着一种奇妙的滋味，像是被人灌下一口热汤，热烘烘的扑通跳个不停。
“看吧！桑妮！这里就是西帝国！”维维安抱住了桑妮的肩膀，面上映着五颜六色的光影，满腔自豪的喊道：
“帝国......帝国真漂亮，对吗？”
“吼？帝国真漂亮？谁TM在那儿说的屁话？！”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突兀的横了进来。
维维安和桑妮诧异的转过头，只见几个醉酒熏熏的男子歪歪倒倒的走了过来，为首的更是几步便跨到了两人跟前，眯瞪着眼，用一根指头狠点了点维维安的额头。
“你觉得这个像屎一样的帝国漂亮，那我问你，小屁孩儿，这个‘漂亮的帝国’为什么要把我兄弟枪决？啊？为什么？！”
维维安愣了愣神，显然没有料到世界上竟还会有这样粗鄙的人存在。下意识将桑妮护在身后，他清清嗓子，不卑不亢的开口了：
“我为您的兄弟感到非常抱歉，先生。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大概是因为他触犯了帝国法律的缘故吧。”
“帝国法律？啊对啊！原来是帝国法律的缘故啊！”那人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脑门，顷刻间又俯下身，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那就该把这该死的帝国法律，连同这该死的帝国一齐冲进下水道去！”
维维安与桑妮一惊，那人又紧接着开口了。
“有几个拥有帝国籍的混蛋找上门来，侮辱了我的家族，玷污了我的姐姐，我们冲上去帮她，我兄弟误杀一人，结果呢？！那些混蛋一点事都没有！我兄弟却死了！md他死了啊！！”
男人浑身哆嗦了起来，饱含怒火的眼里不知何时啜满了泪水。他泪眼婆娑的伸手抓住男孩的领子，胡乱摇晃着，吼叫道：
“你TM倒是说这是为什么啊？！给老子说啊！——”
“啊！——”桑妮拉住了维维安的衣摆，惊恐的尖叫起来。
好在，一旁的其他醉汉很快便拉开了失控的男人。他们一边勾肩搭背向远处缓慢挪去，一边小声的交头接耳，不知是说了什么管用的安抚话，男人只愤愤的回望了一眼，便真的不再有过多的动作。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桑妮惊魂未定的松开维维安的手臂，抬头看向对方的脸。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十一岁男孩显然也吓得不轻，呆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向下瘪去，面上的神情净写着沮丧，全然看不出之前的快活劲儿来。
“别难过了，我们回去吧。”满怀同情的桑妮公主小声提议道。
“嗯。”玩伴维维安同意了。他转身把清洁车拉过来，托住桑妮公主的一只脚，将她送进车内去。然后，他照样推着车把，只是一副垂头丧气又沉默寡言的样子，不像来时，一路高歌又叽叽喳喳。
桑妮公主蜷缩在黑暗的清洁车底部，双手环住膝盖，将头埋在一蓬柔软的百褶裙中间，但就在此时，车子却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怎么了，维维安？”桑妮公主扶住车壁，不满的抬头叫道。接着，她便意识到原本前进的车子似乎是停了下来。
桑妮公主紧张的竖起耳朵，却发现自己既听不到维维安的声音，也听不到独属于城堡的嘈杂声，四周都静的不可思议，仿佛是维维安推着自己驶进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
“喂！发生什么事了？维、维维安？”桑妮又试探着喊了几声，终于鼓起勇气决定钻出来一探究竟时，整个清洁车却突然升空并且猛地上下颠倒了。
桑妮公主惊叫一声，紧接着就像是一团绒线球般滚了出来，重重砸落在粗糙坚硬的地面上。
“呃，好痛......”桑妮差点疼出了眼泪，丝毫不敢含糊的手脚并用站起身，只见一道明晃晃的白光，混合着这几张如同鬼魅般晃动的人影，直直地冲她面上扫来。桑妮惊惶的侧过头，却看见一旁被堵住了嘴、同样惊恐万状的维维安。
“你确定她是那个，那个什么......桑妮公主？”一个鬼影开口了。他伸手拍了拍女孩的面颊，半蹲下细细端详着说道：“别认错了啊！不然到时候卖到了地下，是会惹麻烦的！”
“放心，错不了！”另一个开口了，“热里那时凑得这么近，以他的眼力，肯定是不会看错的！”
男人们都默许了，其中一个竟出其不意的狠揪住了桑妮的前襟。桑妮急忙向后仰去，猛地一挣，不知怎的竟然真的脱了身，栽倒在地上，又连滚带爬的向前逃去，奈何裙子太厚重，她没有跑太远便又被逮了回来，像是被猫衔在嘴里的瞎眼耗子，只能一个劲儿的踢蹬双腿大喊大叫。
“你们！你们胆敢对我不敬！？”她大声哭喊道，“我，我要告诉母亲！你们都没有好下场！！——”
“老大，这小妮子好吵啊！”一个人捂着耳朵说，“要不......给她弄点药？省的引起别人注意......”
被叫做“老大”的人低低的嗯了一声，桑妮便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被刺入了一个尖锐的物体。她依旧是挣扎着，可是四肢却渐渐乏力起来，一种巨大的麻木感取代了大脑中绝大部分的清醒意识。瞳孔放大，她眼前的物什起了道模糊的毛边，却感觉抓住自己的手松开了，一个瘦小的人影龇牙咧嘴的扑了过来，对着跟前的男人就是一阵胡乱的又抓又咬。所有人都慌了神，一时间鬼影散乱，白光被搅得支零破碎，叫骂声，击打声，在女孩耳里显得越发不真实了。
终于，在意识消弭的最后，桑妮想起了那个人影名字。
“维维安......”她轻声喃喃道。
维维安......
......
维维安？！
桑妮公主猛地惊醒了。她静静的聆听着自己的心跳，然后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待视线重新聚焦，一下撞入她眼里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怎么回事......我回家了？
房间的一切都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她缓缓转动眼球，在床头柜上看见了熟悉的玩具娃娃，在大门边看见了熟悉的侍女苏珊，在床边看见了熟悉的母亲......可是，在熟悉的一切事物中，就是没有熟悉的维维安。
“唔......妈、妈妈......”她吃力的尝试发出一点声音，“维、维维安他——”
母亲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一双红肿的蓝眼睛欣喜若狂的瞪大了。飞扑到枕边，女皇格蕾丝一把将虚弱的女儿揽进怀里。
“哦上帝啊！你醒了！！我的宝贝儿，我还，还以为你......”她止不住的亲吻着女儿的面颊和额头，声音像是只在雨中飞行的雏鸟般打起了颤，“——那些混蛋！！那些混蛋竟然忍心这样对待你！竟然给你注射了这样可怕的东西......我、我以为你——”
女皇的声音被自己的哽咽给打断了。桑妮听到了从母亲身体里传来的细细抽泣，一种说不出的情感翻涌了上来，像是悲伤，又像是欣喜，她说不出来。
“桑妮，你听好了！桑妮，看着我！”母亲突然抓住了女孩的肩膀，抽噎道，“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去学校，桑妮，这就是原因，这个就是原因！”
她顿了顿，将头垂下，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再次抬起眼时，她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个冷酷无情的格蕾丝女皇又回来了。
“您要小心一点，桑妮殿下。”她拿出手帕擦拭眼角，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
“您得清楚——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要让我们下地狱了，桑妮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二部分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