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9、青梅 4

　　玩了一天后，陆纭懒洋洋地躺在苏樱的床上，继续下午的拷问：
　　“所以，你俩，谈了没有？”
　　这话，苏樱真不好接。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又好像还不是，或者说离“谈”这个阶段还有一段距离吧。
　　她和他，一开始就是机缘巧合下懵懂地交了个朋友，大家挺聊得来，有些共同的话题，一起对学业、对生活吐吐槽，一起玩玩Q-Q，打打王者啥的，虽然自己水平奇烂，经常拖累他。
　　真正感受到他对她的关心，是母亲去世后，他竟然不远千里来看望她，而且是在他高考前的学业最紧张的时刻，这让她挺震撼。之后他对自己的陪伴和开导，对自己后面慢慢能从那段痛苦的泥沼里拔出来，起了很大的作用，每每回想起这些，她心里总会升起无比的感激。
　　时至现在，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一点他对她比一般的朋友要更好，他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对自己的紧张，那么他是不是对自己有那种“谈”的意思呢？但是他又从来没有说出来过，那自己也不能自作多情吧？而且他对人好像都挺好，又真诚又大方。。。。。。
　　万一，人家真就是把自己只当做谈得来的一个朋友，需要帮助和鼓励的那种朋友呢？如果这样，自己不就是亵渎了这份友情？那是自己逾矩了。又如这次，他如果就是纯来玩的呢？我们“通城”，也算是一个宜居城市，有不少旅游项目的不是吗？
　　那么问问自己，对他又是怎样的感觉呢？他让她感到温暖，像家人，跟姑妈家的表哥一样，甚至比表哥更可以信赖，细想起来却又不同，有时想起他时心里还会产生酸涩感，具体不同在哪里，酸涩在何处，也说不上来。
　　唉，无论如何，现在跟他相处挺愉快，就不要破坏了这种小美好了吧，其他的，顺其自然了，如父亲所暗示，自己刚中学毕业，真的还小，别想太多呢。

　　“并没有。”理好自己的思路，苏樱回答陆纭。并且，她有些迷茫地问：
　　“谈恋爱，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有谈上过。”陆纭对她翻了下眼睛。
　　“不过，我觉着吧，你们之间，有点悬。。。。。。”陆纭不客气地说。
　　她举起自己刚美甲过的手，一边举给苏樱看，一边自我欣赏。
　　“我妈一直说，谈对象要讲门当户对，你俩可能，不太登对。”
　　苏樱此时正在给一幅山水画上色，搞了有一阵子了，快完成了，回头镶上画框，就可以挂在墙上作壁画。
　　听到陆纭这个话，有点吃惊地抬头看她。门当户对？这么俗气的、影视剧化的词语，苏樱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和自己有关，妈妈以前也没有跟她说过。
　　而且，不知陆纭从哪里看出的不门当户对？一山曾提过他父母都是在事业单位工作，可是自己爸爸妈妈也算是事业单位编制。是指他家比较有钱吗？对，他刚考上大学那阵，是在Q-Q上说过家里本来要给他100万，可是后来没有给，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给、是诓诓小孩子呢？也不能仅凭这些就上升到“门不当户不对”的程度吧？自己家里也是有大几十万的存款的，妈妈在病床上时跟她交代过，包括银行账户和密码。不过，他家是住别墅的，并且是市区里的别墅。。。。。。唔，也许他家确实比较有钱。
　　“你没注意到吧？张一山同学身上穿的那可都是妥妥的名牌，今日脚上那双球鞋，限量版，是阿迪最新推出的意大利设计师联名款，这可不光是钱的问题，这鞋在国内极其难买，起码我们市里根本就进不到货。。。。。。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可是时尚达人。”
　　陆纭最后一句话，苏樱很认可，那倒是，小时候陆纭成绩可比她要好，可是后来长大了，她学习就不专心了，对时装的兴趣远高于对课业的兴趣，导致她后来功课很一般，今年高考，吊车尾考上了本市的那所师范学院。
　　“他出来游玩，住四星酒店，一个晚上要800块，这一天天地可不是小钱。。。。。。
　　“你再看他吃饭，总要请我们去饭店吃，我们带他去吃排挡，他虽不反对，却总是放不开；打完球那么饿，也不像我表哥那样饿死鬼投胎般扒饭，他是快，但不猛。。。。。。是不是感觉是个从小就被训好家教的孩子？你再看看我们周围那些男生，那可个个都是，吃饭狼吞虎咽，说话出口成脏。他不同吧？
　　“我觉得吧，他家应该不是一般的有钱，而且不是后来的暴发户，是从他小时候条件就已经非常好，属于有底蕴的。
　　“这种人家，号称世家，很难相处，不适合我们。我妈说的。”陆纭最后收住结论。
　　苏樱无语地看着陆纭，这个妮子，平时写作文总是“死憋”，喊着没有素材没有积累，可是在这种事情上，竟然观察这么仔细，事物特征抓得这么准确，生活经验也很丰富，分析得有理有据，议论文的“总论-分论-总论”应用得很好嘛，怎么就学习就上不去呢。
　　确实，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好似挺有道理。
　　难道，他跟她玩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可是，她可不是娇娇弱弱灰姑娘哦，她觉着自己是棵野玫瑰。
　　“当然吧，你一个高材生，在婚姻中也是很好的加分项。但是他哈工大可不差哦，我们高中比你们学校略差，能排通城老二吧，我们学校今年的状元郎，上的就是哈工大，那可是我们的学霸、全校女生的偶像，绝对的校园风云人物。”
　　好吧，正反两面的话，全被陆纭说了，不过她分析得颇有道理。
　　连婚姻这样的事情现在都要考虑了吗？似乎，太早太早了吧？八字都没一撇呢。
　　再回想起之前看过他拍的相片，他家似乎住得真挺好，他有那么多高级玩具，是自己那些表哥、表弟都没有过的。
　　他对她的好和关心，她以为的他对她的一些特别的地方，万一只是纯友谊？
　　他这次来看望她，也许真如他跟父亲说的暑期旅游？
　　切不可自作多情，那就闹笑话了！
　　自己是没有妈妈参谋，但陆纭和她妈妈都能想到的事情，张一山和他家就没有想到？
　　这么一分析，苏樱不由一身冷汗，一阵汗颜！
　　幸亏有陆纭提醒，自己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但是无论如何，他对她是真好，她珍惜他对她的跟家人一样的真切的关爱，他值得她感激。

　　听了那次陆纭的分析后，苏樱对张一山存了点刻意观察之心，这么一留心，发现陆纭说的可能都是真的，可见她比自己这方面“懂得”多多了：
　　他修养非常好，对人礼貌、落落大方；
　　生活习惯也很好，爱干净，指甲总是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他很自律；
　　他的爱好广泛，羽毛球他自己说是很菜的，却能带着她这个体育残废打得陆纭和她牛逼哄哄的表哥落花流水；
　　他爱打篮球，在球场上简直是MVP的存在；
　　除了篮球，他说，他小球打的是网球，而苏樱的朋友群中玩网球的人很少；
　　而且他无意中说起，有时候还去打高尔夫。苏樱过去一直认为高尔夫是那种中老年成功人士的标配，贵且装逼；
　　他父母确实都是在机关工作，父亲是交通局局长，母亲是电视台采编，他们的这个机关，和她母亲所在的清水衙门的气象局，和父亲执教的一所普通中学，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重庆的建制不是通城可比。
　　还有，他似乎不太愿意在苏樱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亲和他们的工作。为什么呢？
　　观察到了这些，对陆纭和她妈妈的理论愈发相信，所以苏樱对张一山，在后几天的相处里，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所以这总共十来天，他们不仅没有像一山曾经私下想象过的情侣相处那样搂抱亲吻，连苏樱的手都没有柔情蜜意地拉上一回，唯一有一次，也只是搭了一下手腕，那是苏樱从海边的防波堤上往下跳时。
　　最后那两天，他们逛庙街，看电影，无论是在拥挤的人潮中，还是在安静的电影院，他都没有找到合适机会，可以去牵她的小手，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反而远了些。
　　所以，当一山登上返程的火车时，不由颇有些懊恼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胆小了，过于保守了？
　　自己对她，可以算是一见钟情，第一次在广州，他就被她的可爱和聪慧吸引了，他对她，始于才华，陷于怜爱，然后陪伴她成长，越陷越深，他觉着自己简直是在玩“养成”系列，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然后动了小心思，想和她能进一步发展。
　　这是一种难以分析和描述的情感，他原来所熟悉的那些女孩子，大都是热辣的川妹子的性格，摩登、热烈、直接，可苏樱不同，她是那种外柔内刚，灵动内秀型的，叫人面对她时不敢轻易亵渎。
　　他承认自己是个早熟的人，可偏偏她，却似乎是个晚熟、慢热的人，罢了，自己用行动，慢慢打动她、让她能明了自己的心吧。
　　她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女孩，据他以往的了解，和现在的观察，确乎之前还没有开过这方面的窍，他怕自己行动过急过猛，会吓到她，如果再遭到她反感、拒绝，那就尴尬了，没有余地了，反而会失去她。只有缓缓来，自然而然，再水到渠成。到了那个时候再跟家里去交代吧，免得母亲大惊小怪，再弄巧成拙。
　　不过，现在这样的进展，还是有点意难平，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对自己很不满意，步子还是跨得太小了，他喜欢的女孩，要是真如老欧他们所说，被别人追走了怎么办？为别人开窍了怎么办？到时候可是哭也没用。后续看来自己要改变策略，不能再这么温吞，要加快加强节奏，回头，还是要跟老欧好好请教请教。
　　念及此处，立刻掏出手机，编了一条信息给她：这次玩得很开心，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愉快地相处下去，你觉得呢？
　　苏樱回了他：me too。
　　这应该算是积极的回应了，一山的心有些放下。
　　他是直接回学校的，他跟家里说过暑期要社会实践，他确实也安排了在班主任实验室帮忙。

　　对苏樱而言，这个暑期算是非常多姿多彩了。
　　张一山走后，又和同学聚了好几场，连初中同学都聚了一场。聚会的时候，大家对她都非常客气，举杯的时候都是“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套话，好像高中一毕业，大家都懂世故了。同学中还有成了对的，谈的的是隔壁班的女生，现在都敢堂而皇之地拉“家属”出席同学宴席了。
　　“哎，你们同学中，有没有人对你。。。。。。有那种意思啊？”陆纭跟她八卦。
　　“没有。”真的没有人对自己有表示过那种意思。重新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
　　被陆纭这么一问，苏樱不由有点沮丧。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塞过纸条啊、表白过啊，唉，失落。
　　唯一一个张一山对自己也许、可能有那个意思，但也是似是而非，而且陆纭还分析出了两人没有未来。
　　陆纭考上的是师范，还没开始就学，倒已经具备了甚好的口才能力，看来将来对付学生是绰绰有余了，看她摆出了演讲的范儿，把苏樱撩得：“ 哎呀，花姑娘，女学神！高中以前你是小透明，高中阶段你又太耀眼！多少人错过了你，都是瞎眼大近视眼。现在好了，你已经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层，不属于小小的通城了，快到属于你的天空，去翱翔吧！”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两个女生扯着嗓子大声地唱，快乐地唱，谈不上多美妙动听，却是真情实感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