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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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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卿遥见状,心中的担忧陡然提升。
这这这、这瞳孔都放大了啊!话说寒冷会导致瞳孔变大吗?
再一看,白裙姑娘苍白的下颌上,几道青黑色的血管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眼睑下方,看着有些狰狞,几乎破坏了这张脸完美的风格。
“别硬撑,你脸都冻紫了。”简卿遥坚持,换一只手拉拉链,硬是把羽绒服扯下来,反拉过白裙姑娘的手给她套到身上。
初春的寒风顿时更凛冽了些,冻得她一缩脖子。
白裙姑娘幽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好像黏在了她的脸上,嘴角又往上提了提,没再说话。
简卿遥给她披好衣服,顺便问道:“你知道李沫莲家在哪吗?”
李沫莲,她奶奶的名字。爷爷早逝,奶奶便一直在村中独居。至于她自己家,早在搬离村子的时候就卖出去,连地也一起转手了。
白裙姑娘带笑的声音有种孩童般天真的味道:“我知道啊。”
她眉眼弯弯,幽深的瞳仁锁在简卿遥身上,“我带你去吧?”
有人带路,简卿遥当然没异议:“那就麻烦你了。”
白裙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动作自然地握住简卿遥行李箱的把手。
简卿遥忙拦住她:“不用不用,这多不好意思,我来就行……”
话没说完,就见单薄的白裙姑娘手一伸一提,直接将她24寸塞得结结实实的行李箱单手提了起来,拎在身侧,弯眼笑道:“走吧?”
单、单手!
……这恐怕就是人不可貌相吧。
真正站到白裙姑娘旁边,简卿遥才发现对方比她想的还要高一些,甚至比大部分男生还高,她一米六几将近一米七的身高才堪堪到人肩膀。翩翩白裙下两条长腿一迈,走得飞快,手上几十斤重的行李箱仿佛不存在。
简卿遥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越过满布枯枝烂叶垃圾杂物的黄土路,走了没多久,白裙姑娘猛地停步,指着不远处一间黑洞洞的院门说:“到啦。”
她手指的院落在跟其它的没什么不同,砖石垒砌,墙缝里生着半枯的杂草。院门低矮,门外放着几只木头条凳,有不少年龄各异的男女进进出出,人群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围在门口,彼此交头接耳传递眼神。
她们站着的地方与院落有一定夹角,暂时还没人注意到这边。
门内的阴暗透过门框爬出来,丝丝缕缕裹到简卿遥身上。垃圾和烟尘混合的酸臭冲入鼻腔,前所未有的浓厚起来,呛得她眼中蓦地酸涩。
正看着,她身上突然一沉,暖意回涌些许。
有一双手环住她的脊背,将羽绒服披回了她身上。
“哎?”简卿遥回头,方才的白裙姑娘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一个底部沾泥的行李箱静静立在她旁边,立在杂乱的黄土路上。
动作真快啊……
她穿好外套,提着箱子大步往院门走去。
门外几个中年男人最先看到她,纷纷围上来,一双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让简卿遥联想到盘旋的秃鹰。他们将包装起皱的劣质烟从嘴里拔出,大着嗓门喊:“呦!这不是遥遥吗!”
简卿遥被认出来不奇怪,跟村子里的人们相比,她本不算太时尚的穿着仿佛鹤立鸡群,花哨得有些突兀,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另一人附和道:“是吗,这是遥遥?喔,都长这么大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长得这么标志啊!”
简卿遥笑着一一点头:“你们好、你们好。”
男人说话时,嘴里的白烟几乎喷到她脸上,“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考上学了也要回家来看看是不是。你奶奶走之前一直念叨着要见你呢!”
简卿遥嘴边的顿时笑淡了不少,拖着箱子往里挪:“那什么,我先进去了。”
屋里光照很差,阳光艰难地从遍布尘垢的玻璃窗挤入后,基本剩不下什么,全靠桌上一支支的蜡烛提供光亮。
屋中央落着一具黑漆漆的长方棺材,棺木厚重,看得人透不过气。棺材前是一张矮桌,摆放瓜果贡品排位遗像,桌前金属盆里燃烧的黄纸明明灭灭,映亮黑白相片上笑容慈祥的老人。
屋内有不少人,身影隐没在低沉的黑暗里。棺材两边各铺了一条长垫,上面跪着几个半大孩子和男女青年,皆是头戴白帽腰扎白布,有几个注意到进来的简卿遥,投来探寻的目光,更多的则各干各的,抠手挠头打瞌睡无所不有。
简卿遥在门边站了一会,用力眨眼,直到眼中的湿润感减淡才往里走。
她环顾一圈,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找到了一个鬓角半白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坐在木椅上,双手扶着扶手,塌肩垂头,姿态颓靡,走过去叫了一声:“爸。”
男人猛地扬首,在看到她的瞬间一愣,随即眼里几乎有火星迸溅,整个人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拔高声音质问:“你怎么在这?”
简卿遥被他吓一跳,满心莫名。
她爸向来是老好人脾气,经常被母亲说是只闷葫芦,很少这样发火。
旁边另一个长相与简父有四五分相像,只不过年纪看着更大一些的男人忙拍拍简父肩膀,笑着开口说:“哎,是我叫遥遥来的,老人家去世了,不回来看看像什么话。就算是女孩子,也是我们简家的人嘛,是不是?”
男人肤色蜡黄,一笑起来满脸的皱纹沟壑相连,完美地拼出一块黄土高坡。他转向简卿遥问:“遥遥,还记得我不记得?我是你大伯。这么远过来辛苦了吧?”
除简父外,简家其他人一直生活在村里,其中简大伯已经是徙水村的村长。
简卿遥有点不爽地笑回去:“不辛苦,您居然把我是女孩子记得这么清楚才幸苦。”
简大伯一怔,后半截寒暄被疑惑卡回嘴里。
简父严峻的表情却一点也没缓和,沉着脸对简卿遥喊:“马上,就现在,订票,回去!”
简卿遥满头问号:“爸,你在说什么呢?航空公司又不是咱家开的说飞就飞。况且我这才刚到呢。”
简大伯也反对:“是啊,回什么,这还没出殡呢,怎么能现在就回!”
简父骤然调转攻势,手一指自己大哥,鬓角白发都在气得抖动:“现在不回什么时候回?你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浆糊,把她叫回来!”
简大伯被弟弟这么一骂,脸色也难看起来,还没说话,被简父抢先一步,一手按着简卿遥肩膀就往屋外推:“走走,赶紧走!”
屋里的宾客被这番动静惊动,又一人小跑过来,抱着简父的胳膊往里拦:“哎哎,算了,算了,人来都来了,哪有往外赶的道理。就让遥遥在老家休息几天。”
又转头给简卿遥指了个位置,点头连连:“哎哎,遥遥,坐,坐着休息会。”
根据这人的长相和称呼,简卿遥判断他应该是父亲的二哥,简家二伯。
简二伯拽着大哥三弟,兄弟三人到屋子一角争执,开始声音还很大,后简二伯忽然回头看简卿遥一眼,做了一个手势,三人声音骤然压低,再也听不清。过了一阵,简父绕了回来,脸色依旧臭得难看。
他瞥简卿遥一眼,沉沉叹口气,说:“给你奶奶上柱香吧。”
简卿遥撇撇嘴,起身,听得身后父亲又补上一句:“订明天的飞机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