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反派跑龙套》妖都某腐

46、番外（三） 春天

　　龙煜是个孤儿。他是被师父捡回来的，所以跟着师父姓。据说师父捡到他的时候，他被包裹好放在一个木盆里顺水漂流。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这不过是个烂俗的小说桥段。
　　至于他的人生，没什么好说的。从小在师父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养成了天真单纯的个性，师父飞升之后，就被利用，被迫害，于是成了个反派，给主角的成长提供了磨刀石、垫脚石，最后被主角送去领便当，完成一个反派的使命。
　　狗作者被师父所迫，写反派死后来到这个世界，被师父找到了，在师父的关怀下重新变回天真无邪的少年。
　　他的确来到这个花花世界，师父也依然关怀他，但过去的磨难已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他再也不可能变回天真无邪的模样。
　　不过他可以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
　　虽然师父没有提过，但龙煜想象得到，初初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师父到底有多难。没有身份，没有技能，没有熟人，没有住处，没有收入，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寸步难行。师父一边要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一边还要寻方设法找到狗作者，让狗作者捞他的徒弟。而在龙煜来到这个世界时，师父都已经把影视公司开起来了。龙煜都不敢细想师父吃了多少苦，有没有吃亏受骗。
　　在那个书中小世界，师父就对他有养育之恩，来到这个世界，他又受着师父的翼护。亦师亦父，恩重如山，哪怕龙煜黑化过，他也不敢不敬重师父，他心中对师父始终是孺慕的。所以在师父面前，他愿意继续扮演一个单纯善良的徒弟。
　　对狗作者，他的感情有些复杂，既恨他，又因为自己产生于那人的笔下，而有种把那人当父亲的天性，于是那种恨就像一个儿子对偏心父亲的恨。这让他很气恼。
　　后来他也看出来了，狗作者很喜欢师父，甚至师父能开起这个公司，狗作者是出了大力支持的。狗作者本人不坏，坏就坏在他是狗作者。龙煜很别扭，不想面对他。但是狗作者总是围着师父献殷勤。师父弄了个反维组织，狗作者就负责帮忙找作品、发邮件。
　　有个叫边晓宇的人找上门来，原来他去了小世界，还爱上了反派。龙煜想：“这人大概脑袋有病。”但是老天爷也许偏爱脑袋有病的人，那个小世界的反派居然也来了，于是龙氏影视公司多了个新艺人。对了，龙煜是龙氏影视公司里的当红小生。
　　后来狗作者进了师父的房间。师父到底是在狗作者的持续追求下沦陷了。
　　龙煜无法面对师父和狗作者滚了床单的事实，哪怕师父是上面的那个。所以他就从师父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套房。
　　龙煜来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年了，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并没有融入这个世界。工作对他来说不难，但是心里空虚、压抑，有毁灭的欲望，而他又不愿让师父知道。偶尔实在郁闷，会约同是受害反派的叶之英喝酒，但那人脑里只有他媳妇儿，还一股积极进取的精气神，跟龙煜不对路。到最后，龙煜依然一个朋友也没有。
　　再后来，叶之英带来了一个人，居然是他们那个小世界里的天选之子，也就是所谓的主角。龙煜想不通，叶之英为什么不恨他，为何能和他和睦相处，还周到地把他介绍到公司来。难道他忘记自己做了谁的垫脚石了吗？没有这些所谓的主角，他们又怎么会变成什么反派？
　　师父把那个人交到了龙煜的手上：“煜儿，正好你那里还有空房，林誓民就住到你那里。他刚来很多东西不懂，你要多教教他。”
　　龙煜露出乖巧的笑容说：“没问题师父，我会好好关照他的。”
　　林誓民朝自己的“前辈”看去，看到了一双冷然的眼睛。
　　似乎不太对劲……

　　林誓民最近的生活有些鸡飞狗跳。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别人跟他讲的东西，基本都只需要讲一遍，他就能牢牢记住，并很快学会使用。按理说，他要融入现代社会生活很容易。然而，挡不住某人故意作弄他，让他闹出了不少笑话。
　　进公司的第一天，龙煜带他去剪头发，指着画像册里一个染得五颜六色的非常……一言难尽的发型说：“就弄成这样。”
　　林誓民谨慎地表示了怀疑，龙煜就从手机里翻出他自己的照片，林誓民一看，明暗交杂的舞台上，一个同样也是五颜六色的少年正在跳舞。
　　虽然还是看不顺眼，但看来这就是此地风俗，于是他同意了。当他顶着一头鹦鹉毛回到公司的时候，龙先生看着他的头顶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知道了有个东西叫作舞台妆。
　　成为龙煜舍友的第一天晚上，洗澡时，龙煜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当他洗完要穿的时候，发现内裤……太小了，睡衣……是女款的。
　　公司给他发了一部手机，龙煜亲手交到他手上的，说帮他注册了微博、微信。等他走到人多的地方时，龙煜打电话过来，超大声的自定义铃声“仙师，奴家今晚等着你”让他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所在。
　　其他诸如趁他出门扔垃圾把门锁密码改了，在他的食物里抹芥末，往他的茶水里扔蟋蟀腿，把整瓶香水倒在他的衣服上……说多了都是泪。
　　“煜儿，我让你带誓民，是因为咱们都是从小世界来的，对这个世界天然存在隔阂，需要别人的引导和帮助，你也答应了，但是你是怎么做的？”龙先生在沙发上端坐，看着站在面前的龙煜平静问道。
　　龙煜轻抿嘴唇，略低着头，不说话。他最近玩得很欢，心思都在作弄人上，泄露了心底的灰暗。在师父面前，他再次把那些灰暗抑制住，对无法变回纯良无害的自己又厌恶了一层。
　　林誓民站在龙煜旁边，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人失落低头的样子，他感到了心疼。——是的，心疼，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看过龙煜的故事后，林誓民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了。这个人对他存在恶意，故意看他笑话，但是这个人曾经也那么纯良天真。说实话，虽然龙煜在死后来到了这个世界，重新得到庇护，但那些伤害已经造成，伤口并没有愈合。他观看了所有与龙煜相关的视频，没有看到他真正开心的时候。于是这个总是作弄他的人，让他坚硬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老板，”林誓民用平静而认真的语气说，“龙煜只是在生活上喜欢和我开玩笑，在工作上他是认真负责的，都有好好地教我。我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他也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指导我，给我做示范。”
　　龙煜知道师父创办公司不容易，所以他不会在公司的事务上玩闹，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哦，那看来是我小题大做了。煜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龙煜摇摇头，“煜儿玩心大，让师父操心了。”
　　龙先生站起来摸摸他的头，“你们两个又是同事又是舍友，工作上、生活上都要互相照应，开玩笑要注意分寸。好了，既然没事，回去吧。”
　　看着龙煜和林誓民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龙先生喃喃自语：“林誓民，希望你可以帮到煜儿。”

　　办公室门外，龙煜微动嘴唇：“你跟我来。”说完径直走向电梯。两人都进了电梯后，龙煜按了顶层。出了电梯，继续走楼梯道，就上到了天台。
　　龙煜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林誓民，“刚才为什么帮我说话？”
　　林誓民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我只是说了实话。”
　　“哦？”龙煜嗤笑一声，他越发讨厌林誓民了。明明自己都这样作弄他了，为什么他还总是一副气定神闲、安之若素的样子，把自己衬托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你不要笑了。”林誓民突然说道。
　　“你管我笑不笑！”
　　“你不开心，就不要笑了。”
　　龙煜恶狠狠地盯着他，为什么这双眼睛总是那么清澈，真想毁掉它啊。
　　林誓民突然出手，抱住了龙煜的脑袋，把它压在自己的肩头。龙煜措不及防受制于人，反应过来后就猛烈地挣扎，林誓民差点就要制不住他。
　　“你干什么？放手！放手！”
　　林誓民没有放手，直到两人形成僵持，龙煜也停了挣扎，他还是紧紧把人抱住。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装乖巧，不需要装纯良，开心就笑，伤心就哭，想开玩笑就开玩笑，想发脾气就发脾气。”
　　龙煜的气息一滞。这个人在说什么鬼话，他当然不需要在他面前假装，他就是黑化了，他就是心理阴暗了，他就是要对他展示不好的一面，他林誓民有什么反对的资格吗？别以为抱着他就能怎么样，他难道会稀罕什么温暖的怀抱吗？
　　“我就在这里，你说什么我都会倾听。”
　　龙煜气息略急促，双手拽紧了林誓民的袖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谁稀罕你倾听了？”可是说的话已经隐隐有了哭腔。
　　抱了一会儿，龙煜才又闷闷地开口：“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叶之英为什么不怨你，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没有谁是原来的样子，大家都有了变化。叶之英不怨，是因为他得到了补偿，我不厌，是因为你其实很好。”
　　“我哪里好了？”
　　“你敬重你的师父，对他真心维护，所以就算作弄我，你也会耐心地教我表演。你在他面前的乖巧，既是刻意，也是真心。”
　　“我……我心理阴暗。”
　　“但是你没有放任它，而是努力地克制，而且努力了很多年。”
　　林誓民已经感到自己胸前湿了一片。
　　静了一会儿，龙煜又说：“你就没有变化。”
　　林誓民放松了手臂，说：“你抬头看一看，我真的没有变化吗？”
　　龙煜突然在他胸前大力地蹭，拿他的外衣当了擦脸布，感觉把眼泪都蹭掉之后才抬起头来看他，看着林誓民略微红了的眼眶有些怔愣。这人的眼神依然清澈，但清澈之中又好像有了些不同。
　　那天的事就这样了结了。龙煜对林誓民的作弄也一起了结了。
　　后来龙煜把有关林誓民的那部小说找来看了看，先是对里面木讷不知风情的林誓民大加嘲讽，然后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和他滚床单。
　　在这个人面前，他不用掩饰真实的自己，他感到很轻松；不论他说什么幼稚的或阴暗的话，这个人都会好好地听完，然后从容地化解掉。林誓民来了之后，他的生活变得充实了，所以他不想放这个人走了。
　　他不但要把这个人绑在身边，还要看他露出各种各种的表情。尤其是那双清澈无波的眸子，真想让它染上色欲。连师父那样高洁无尘的人都能被狗作者打动，就不信自己拿不下一个林誓民。
　　终于在一次成功的“勾引”之后，两人颠鸾倒凤地过了混乱的一夜。隔日中午，龙煜躺在床上一边回味两人动情的样子，一边想着下次用什么刺激的姿势更能满足他的阴暗心理。
　　林誓民做好了粥来叫他起床，龙煜故意暧昧地问他：“我的滋味怎么样？”
　　林誓民没有顺着他开玩笑，而是在床沿坐下，附身停在他上方，轻轻笑着说：“我接受过叶之英的血脉之力让渡，我原以为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那份血脉之力的牵扯，现在我才知道，是因为你在这里。”
　　龙煜的心跳得厉害，愣愣地想：面瘫真是占便宜，随便一个微笑都显得格外灿烂，就好像春天一下子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