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放手爱》雨叶唯林

61、第十六章

　　离乐醒来时感觉身体就像飘在云端完全不着力，视线从模糊渐渐明晰的过程漫长得就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于是趴伏在床边隔得很近的那张脸有那么一瞬在脑海中找不到重叠的记忆，下一秒，心脏的跳动带着些微疼痛，真实而放肆。

　　他，为什么在这？

　　离乐就像受了蛊惑般不由自主想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只是试了几次还是抬不起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是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胸口的位置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间都像有冰冷的空气随之进入身体里，恍惚而无力。难道是因为太想那个人而产生的幻觉？就连失去意识前拨打的号码也是那个人的？

　　他的睫毛很密很直，有着跟他本人一样的冷漠感，紧抿着嘴唇，哪怕是睡着似乎也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周身。这样的人，总是站在风口浪尖，人前无限风光，实际上背负的重量远是常人能承受的极限，只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担当跟能力才让人看起来总能漂亮利落的处理好所有的事。

　　挣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证明自己太没用。对于离乐来说，跟那人在一起那些短暂相处，分量太重，重到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只是，也不能再承受……现在，哪怕身体到了穷途末路，想到的还是那个人吗？抬头看着梦中无比真实的白色天花板，苦笑一下，闭上开始湿润的眼。在这样一个看不到明天的夜里，他允许自己脆弱一回……

　　有温热的手指小心的触碰他的眼睛，透过轻微颤抖传递出的心情无比复杂。离乐没有睁开眼，这个梦很奇怪，但是带着温度，他怕一睁开眼面对的是一室黑暗与他孤单的呼吸声。

　　“为什么现在你离我这么近，我却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比这几年你离开我身边的距离更远……”低沉带点暗哑的嗓音响起，熟悉得让更多的液体涌出离乐的眼眶，也更加不敢睁眼，“离，真的被我伤得那么深，哪怕舍弃所有也要逃开这个有我的世界吗？是吗？”寂静的环境，沈侑然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哽咽。离乐再次肯定这是个梦，他的认知里沈侑然不可能说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话。

　　沈侑然继续拭去离乐顺着脸庞滑落的泪水，那么坚强的孩子，在梦里听到他的声音也悲伤落泪。在危机的时刻，最先想到的也是他，而他却一再辜负……

　　门被再次推开，阮四压低声音劝说着沈侑然：“老大，很晚了，您回去休息下吧。”从知道消息后，沈侑然一直守着苏离乐，好像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加护病房的探视时间原本有严格的限制，但院方派来的人接触到沈侑然投过去的视线后居然不敢说下去。后来得知他的身份后再没人过来催促他离开过，就连原本赖着不走的叶梓轩也没多说什么就坐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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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外科排的上号的主治医师都被紧急招进院长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而令他们惊讶的是，坐在会议主席位置上的并不是他们德高望重的院长，而是一张陌生冷峻的面孔。更恐怖的是，同时还有来不及赶来的国内外著名心外科医生通过视频参与讨论。

　　也许是因为主席位置那人浑身散发的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也许是他淡然而带着距离感的说话方式，又或许还有来自其他医院的权威的参与，在手术台上身经百战的医生们一个个都觉察到莫大的压力。

　　这临时会议的规模不亚于一次专业的学术讨论会，只是课题仅仅围绕一个病例。他们知道，心外科现在住着的名叫苏离乐的病人，将是一个让人功成名就的机会，或者身败名裂的源头，并且关系到整个医院的声誉跟发展前景。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白发苍苍的院长从始至终都只坐在那个年轻人身边，带着客气的笑容小心应对。

　　直到所有的医生都离开办公室，沈侑然仍然坐在皮质转椅上没有动。双手交握撑在桌上正好挡住视线的姿势阮四很熟悉。每次遇到棘手又一时不能得出定论的问题时，他老大就习惯着维持这个姿势思考，有时一坐就是几小时。阮四知道在他看不到的那双眼里此刻一定暗潮汹涌，只因为将要作出的决断或者就判定了他最在乎的人，是生还是死。

　　叶梓轩闯进来时，沈侑然并不觉得意外。他擅自召开离乐的病情讨论会的消息一定引起医院上下不小的轰动，而一直守在医院的叶梓轩自然会听说。只是他身后跟来的有些看不太出年龄的女人有些眼生。

　　女人优雅地站定在桌子对面，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首先开口：“你好，沈先生，我是苏离乐的姑姑。”精致的妆容就像一层隔绝了尘世侵袭的绝佳面具，所以听完这话连沈侑然都有些惊讶，站起身来走到女人面前用最绅士的方式打过招呼。

　　夏敏菲不动声色地收回保养良好的手直入主题：“听说沈先生特意为了我家离乐兴师动众的开了病情讨论会。真是的，都怪我的飞机误了点，不然怎么着也该家属出席下的。”言下之意是，你一个外人，做什么都没立场，“谢谢沈先生的好意，不过我准备等离乐病情稳定些就转到苏家的疗养院去，那里会有最好的且熟悉离乐病情的医生等着。”

　　“我知道我的举动在您看来有些多余，但作为同样关心离的人，不管是谁，做了什么，用什么方式，只要他能好起来就好。”沈侑然能感觉到夏敏菲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敌意，尽管面前这人算起来是长辈，他并不打算太多的示弱。

　　夏敏菲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已然露出些异样：“不知道小乐自己听到沈先生这话会是什么态度呢？”

　　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