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再遇 ...
-
余航小时候妈妈跑了,爸爸外出打工,他被寄养在大伯家里。在西南小城中的一个小乡村里生活。快乐又寂寞地长到了十三岁,爸爸在也东南一座沿海城市海州打拼了十三年,买了房买了车,娶了新妇生了个女娃,看到怀里的女娃,才又想起老家还有一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儿子。跟哥哥打了招呼,就将儿子从小县城的乡村小学转学到海州的农村中学。
余航每天5点起床做饭自己吃完收拾好,骑半小时自行车去学校。在新学校,他结识了两位好朋友,一男一女,在学业上组成学习小组互相帮助。天生聪明的余航在数学方面一直是名列前茅,但是对于语文和英语,由于两处地方教学系统与教材不同,他落后了很多,而他认识的新朋友,男生宁致远语文是强项,数学一般,英语不行,女生文心蕊英语语文是强项,数学一般。三人互帮互助,与新老师语文、数学,老教师英语三位老师的关系都很好。
宁致远喜欢玄幻小说,语文老师激励他写一写,写了之后发现文笔不好,于是在老师的建议下广泛阅读古典诗词,研究古代文学。在他的带领下,余航喜爱上了阅读,语文成绩越来越好。心蕊与英语老师的关系很好,经常帮英语老师做事,也学到了英语老师的教学方法,借英语老师的讲义自己研究,研究透了再去教授两个男生。
余航在两位好友的帮助下,逐渐适应了南方小城的生活,忙碌充实,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学校生活愈加开心。但是家庭里没有他的一足之地,爸爸、后妈、小妹、后姥姥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与整个家庭格格不入。早饭自己做饭,晚上回家忘带钥匙喊门便没人开,姥姥指桑骂槐,爸爸偏听偏信,动辄暴打。家庭的状况让他更加急切,更加专注,更加珍惜在学校的学习生活。即使他努力排除原生家庭的影响,但这样的状况还是影响到他日常的学习生活。晚上睡不好,白天课堂打瞌睡,作业完成不了,考试成绩下降。
各方面糟糕的情况让他回家路上走神被车剐蹭摔倒,摔得鼻青脸肿,晚上回家被姥姥告状说是在学校打架,爸爸不由分说又揍了他。夜里下了大雪,他戴着卫衣帽,手上带着针织手套,骑车前往学校。薄雾弥漫中,看见了语文老师,不好意思打招呼,低头当做没看见,语文老师褪下手上的皮手套,拿出座椅中备用的耳捂围巾,递给了他。看见他右眼处的青紫与手上裂开的冻疮,只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在周记中用语言砥砺他上进努力,用知识推动自己,走出原生家庭,创造自己的理想生活。
班主任看到之后请家长,一番伤筋动骨之后,父子之间的情感稍亲密了一些,爸爸带着余航去吃了一顿从未尝过的肯德基。回到家里,与后妈长谈了一番,后妈愿做表面工夫,对余航客气了一些。但是姥姥是一个不识字的乡村老太太,她一直认为余航是拖累她女儿的人,于是一直对余航冷嘲热讽,余航气急了和她吵了起来,后妈维护妈妈也开始教训余航,后来爸爸也来骂余航,余航受不了,离家出走,被爸爸狠打了一顿。余航对这样的生活万念俱灰,更是全身心投入了学校生活,拼了命学习。但是好景不长,初二时,后妈怀孕,经查是个男孩,爸爸欣喜若狂,在后妈和姥姥的言语下,爸爸对余航愈加无视。初三时,后妈生了一个男孩,姥姥以家里有两个小孩子,经济条件有限为由,劝爸爸让余航辍学去打工补贴家里。余航在初三临考之前,被爸爸安排进了电子厂打工。在打工闲暇之时,余航继续复习,用宁致远帮他借来的资料,全科复习。考试那三天与老板请假,考完接着去工作。
中考成绩出来,余航考入了重点高中,与文心蕊一所四星级高中,宁致远去了稍差一些的五中。但是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且爸爸不让继续学习,余航从此与宁致远等人分道扬镳。
十五年之后,宁致远再见余航时,余航已到了而立之年,身旁跟着一个2岁的小丫头。此时的余航,回到了西南的小县城,在小县城里的一个菜场里租了摊位,靠卖桂花饼度日。桂花烧饼是他在海州学的做法,经过他自己的改良,又符合西南的口味,生意还可以,勉强支付起摊租费,水电费和孩子的奶粉钱。
宁致远在这座城市的大学里做讲师,过来看望导师,听导师说起这边有一家卖家乡口味的桂花烧饼,于是过来买一些准备怀念一下家乡味道。不妨扫码时看到姓名,又见老板面善,这才敢认出来。
余航见面前这位衣着妥帖体面,戴着黑框眼镜,面皮白净,温文尔雅的老同学,再看自己穿着可笑的蓝白格子围裙,面前搭着灶炉,手里还托着即将放入炉中的面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非常拘谨。
与宁致远约定了时间见面详聊后,余航抱着孩子,关了小小的店铺门,回到了居住的地方。50平方的单人公寓,两室一厅一卫一厨,做了些辅食给孩子,自己随便对付了一些,先哄着女儿睡着了,坐在单人沙发上,静静地,从天亮坐到天黑,坐到路灯都亮了,窗边射进了一些霓虹的红红绿绿绚烂的光,楼下的小菜馆又喧闹了起来,人声鼎沸,热火朝天,油烟气也沿着排气管顺着风直冲而上,呛得忘记关窗的余航一脸的鼻涕眼泪。
日子照常过着,终于到了约定的那天。两个人加了微信之后第一次聊天便是发约定地点,共享地址。余航到了地方,便发现宁致远是用了心选的地方,一家自助海鲜火锅店。两个人边吃边聊,余航点了个清汤锅,拿了些时蔬肉片,面点粗粮,先把女儿的肚子填饱,便放她到包厢自带的儿童区玩耍,他与宁致远边吃边聊。
聊天中,他了解到宁致远现在留校任教,居住在大学城附近。现在虽过而立,但仍然单身,文心蕊已经结婚生子,工作稳定,婚后生活虽有摩擦,总体是幸福如意的。
而他这么多年,先在工厂打工,后来国家打击违法任用童工,工厂倒闭,他便跟着父亲跑车拉货,后来出了车祸,父亲为了护着他抢救无效去世,后妈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他便真的是没了家。父亲去世,后妈改嫁后,留下的那座公寓他给买了,自己留了三分之一,给了后妈三分之二,从此与她断绝关系。后来这三分之一,他拿着去学了些不成熟的手艺,又跟着买房的房东妈妈学做桂花烧饼。房东妈妈做法讲究,用料讲究,在海州他得到的利润很低,且市场很小,所以他就回了西南,用手里的积蓄租下了50坪的房和那个菜场的摊位。生意还可以。
他半生漂泊无依,也曾迷茫失措,去酒吧放纵了一段日子,女儿便是那段日子的产物。他感谢那个女孩,发现怀孕之后没有立刻打掉孩子,而是跟他讲了,待产期间,他也和女孩结了婚,过了段甜甜蜜蜜的日子。但是时间一长,女孩发现,他终归不是她最终所求,就在生下孩子之后离婚了。宁致远问他为什么不再找,余航说,不愿意成为他爸那样的人,更不愿意让女儿成为他这样的人,过他以前经历过的日子。
余航也感谢,这两年女儿一直陪伴着他,有了女儿,心里便踏实,日子就有了奔头。
宁致远望着眼前明明同岁,却已露出斑驳苍老之态的老同学,心里思绪万千,既难过又心疼,又悔恨,又无奈,最终化作手边的一杯苦酒,吞进了喉咙,咽进了肠胃。只留满嘴满心的苦涩。真如那一句,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从读书期间,就欣赏余航的坚韧不拔,欣赏他的聪明灵动,欣赏他的认真努力。但是那是人微言轻,都是孩子,根本没有办法帮上忙,只能默默鼓励打气,帮他复习,帮他借资料,帮他向老师问问题。但当真正分别之时,却是无能为力。
宁致远到现在还记得,当他阅读古诗词时,读到那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心中涌起的万般情感是怎样地苦与涩。那时才明白,他为什么总在人群中寻找他,也总能一眼就能寻到他,为什么听到有同学打趣他与文心蕊,一文一武,文武联合时心中为什么那么不自在,也才明白,为什么看不到他人,听不到他消息之后,心中的茫然无错与满心悲凉。
他喜欢他,在不经意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少年时懵懂的情感,在岁月中发酵,经过时间的熬煮,越来越浓,越来越稠。五中是一所艺术特长的学校,周围的男女生暗恋明恋,分分合合,他心里却一直藏着一个人,一段情。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再见到那位明朗的,阳光的,永远活泼开朗的少年。天下茫茫,如何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