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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尾声·重构 ...

  •   “苏颜昨晚病逝了。”许书铃掩面哭泣,白衍轻轻抱着她。
      正值阳春时节,有的人刚走过人生之春,生命就随春天一同逝去了。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出东边的那椽木屋。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如纸般素白脆弱,在毫不吝啬的阳光下如水晶般耀眼。
      窗外那棵花期极长的海棠树也花谢了,一如女孩香消玉殒。轮椅上素白色的少年定在门前的过道上,看着随风飘落的花瓣归于他的肩上。
      花,消逝了。

      另一个世界,棱空。
      今日是白庙会日,庙前的长街一派热闹景象。人人忙碌、充实而恬淡,小图一家热情地招揽着顾客,越伯的柿饼被一抢而空,花饼店店主带来了相当新奇的物件,围观的人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街边的灯笼在白庙会上是不点燃的,人们脸上的笑颜却闪闪发光。他们就是这样生活着的,永远善良、热诚。没人知道背后是谁在主导着他们的罪恶,更没人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什么。世外的苦难和割舍不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他们就这么安逸下去,构成真正的桃源。
      落叶细无声,在长街外的静谧树下拉下长长的轨迹。
      “当上守护者之后,可别再抓我回万兽殿了。”
      “凭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载和单腿屈膝坐在树下叹道,“希里森林还是老样子啊。”
      十多年来他终于获得了自由。只有他们还记得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那段嫁接上的记忆在至强的他们眼里轻而易举就能识破。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狐狸淡淡说。
      “多谢。”
      “利益关系而已。”
      “认识这么多年,我仍然算不上先生的故人么?”
      “感情不是对称的,”狐狸顿了顿,“但利益很多时候是。”
      载和轻轻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她改变了你。”
      “或许吧。”
      “没想到一切都结束了。她们会在安息者的世界里重逢吧?守护者和临界者不会打起来吗。”
      “年今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守护者已经无法抵达安息者的世界了。”
      载和疑惑了:“?”
      “你忘了我说过要和她算账吗。”
      原来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它不是不记仇,只是仇恨不是愤怒那样简单的事罢了。载和先生笑了笑,说:“忘了恭喜您重获新生。”
      狐狸没有回应。
      “神该意识到‘道’的不足了吧?为了生存,你要取代他么?”
      “没兴趣。产生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如果连这都不懂,那他就不配当这个神。他只是在等罢了,等那位真正苏醒过来。”看来上一趟旅行又让它研究懂了不少事。
      载和仍然笑着,将祭祀用的春秋盏斟满了葫芦里的清酒,酹在身后的古树下。
      “十年来的禁锢还是磨不平你的潇洒啊。”
      “苏小姐才是潇洒的人啊。”他摆下春秋盏,“好像怎么也痛快不起来了。”
      “世间不过如此罢了。有偿就要有失。”
      “可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他起身,步回迁建到半山腰的万兽殿,“从今往后还是穿绿色的衣裳好了。”
      狐狸转身离去。夕阳将没,就连影子也不与它相伴。半张天空的云海翻涌,滑翔的鸟儿留下剪影。载和停在殿前,自顾自地说:
      “最后一份礼物,希望苏小姐能喜欢。”

      苏日昳推动轮椅进了苏颜的房间,手上的雪白色花环在风中微微颤动,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素白。
      一个人走了,四处全是她的痕迹。
      用过的水杯、常常观望的那棵树、说过的话和他人脑内相关的记忆,一切都散发着与“人”相连的气息,还有那具徒留的躯体,留以他人渐行渐淡的念想和悔意。一切都像那人走时一般留不住,然而离开时的决绝和坦然,却在消逝中变得永恒了。离开只是从暂时到永恒的过渡和升华,她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他替她合上了未合上的笔盖。徐徐的清风翻动了书桌上那本不存在的日记的书页,那个少女在娟秀的字迹中跃然纸上:
      3月5日
      下过一小段春雨了。
      3月7日
      昨晚又梦到日昳了。
      淡蓝色的云,和天空一样蓝,由淡淡的白线勾勒,好漂亮。
      成为顶天立地的巨人吧。
      3月8日
      回家时绕了远路去看喷泉,花坛格外鲜艳。给家里人和日昳带了冰糖雪梨,日昳会吃吗?也许他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出门透气呢?
      我总是还怀有希望。
      3月11日
      天气很好,油亮的树叶欣欣向荣。
      最近突然开始关心天气,因为去年冬天没感冒,对季节变化感觉没那么明显了。
      爸爸带来了新的茶叶。
      3月12日
      其实不喜欢做梦,会睡不好。是因为病了吗?
      后天是佐叔的忌日,想和白衍去看看他。
      3月13日
      也许是最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感觉会变得很忙。这种事很少经历呢,不过每次都很致命啊。
      在日昳房门前待了很久,平常不敢靠那么近的。
      我想像个姐姐一样关心他,可是好像不能了。我们之间隔得好远。
      再怎么改变,犯过的错都无法挽回啊。
      但我仍尝试着去救赎。

      最后一句是“还想再见日昳一面”。
      千缕悲绪涌上心头。他合上日记,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海棠树,眼泪不知何时从眼角流下了。
      “我不恨你,”他将一束白花轻轻放在桌上,喃喃道,“我只是和你一样,在逃避。”
      和解似乎来得太晚了。面对他们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他们之间生出的缝隙越来越厚,好像他们成了再无瓜葛的陌人,尽管他们心里都清楚事实并非如此。那扇门跨过得太晚了,如今已是无法逾越的界限了。
      一阵风呼啸而过,麻雀栖息在新种的柏树上,又踏起枝条飞走了。花瓣宛如春雨纷纷而落,在空中浮沉着演绎人生百态。阴阳两隔也只是人生常态罢了。
      “如果我恨你,怎么还会住进那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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