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17、昏头

　　沈醉在医院昏昏沉沉躺了两天，自然也不可能再去联系林锦越。

　　林锦越在时穆的帮助下，又问了曲竹关于沈醉的情况，几经周折最终在人民医院呼吸科里找着了沈醉。

　　林锦越走到病房门透过观察窗看到他时，沈醉正在昏睡。远远望着他陷在白色被褥里，林锦越发觉沈醉似乎瘦了不少。

　　林锦越回想起自己在无数个电话里问沈醉睡眠如何饮食如何时，沈醉每回都是说自己挺好的。

　　他想等沈醉好了再问问，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林锦越在病房外站了好一阵，他望着玻璃打通曲竹的电话。“你不用过来了。”

　　医院饮水间里、导诊台上放着一大桶预防流感的中药药剂，林锦越特意拿了一些塑封成袋的药剂揣在自己大衣口袋里。

　　他站在病房门口时大口大口将沁凉的中药汁灌进胃里，才拧开了房门。

　　因为床位紧张，病房里的床位比实际要多上几张床。

　　林锦越戴着口罩进去时，有人转过头望他，又淡漠地转回去。

　　他抽出沈醉病床底下的小木凳，安安静静地坐在沈醉床前。

　　沈醉似乎高烧高热时脸上身上就容易起疹子，林锦越前些时候来旗安时并没见到他长着这些。

　　他蹙起眉轻推着沈醉的小臂，沈醉大抵真睡过去了，没有任何反应。

　　林锦越从被子底下抓过他的手，将衣物往上一剥，一颗颗小红疹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林锦越索性拉上沈醉床位两边的床帘，隔出一块独立空间。他起身去扒沈醉的胸前，林锦越又打电话问曲竹。“他身上的疹子是怎么回事？”

　　曲竹连忙向林锦越道歉，说是自己失误。“对不起，林总。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去问过医生，医生说沈哥的疹子应该是自身体质的问题。他没有过药物过敏史，不太可能是药物引起的过敏反应。可能是捂太久身体不清洁也可能是高热引起的。”

　　林锦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边找边问，“有说需要涂药吗还是会慢慢消失。”

　　“这个......医生没说。”曲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路过药店时替沈哥买了一只软膏，现在放在他床头柜第二层里，棉签也在旁边。但这个没法擦脸，脸上的疹子只能等它慢慢好了。”

　　“我知道了。”林锦越依言拉开抽屉，果真找到了曲竹所说的软膏。

　　然后他听到曲竹问，“林总，要不晚上我过来给你们送饭吧，沈哥吃不惯医院食堂。”

　　林锦越望着沈醉，心想是谁说自己不挑食的

　　“行。”

　　晚上八九点时，曲竹提着两个保温盒给沈醉送饭，
　　林锦越轻声道，“我出去吃个饭，他醒了给我发消息。”

　　曲竹点了点头

　　林锦越是去时穆家吃的饭，时穆就住在人民医院附近。

　　林锦越看着连轴转数天的时穆，感叹当医生真的很辛苦。

　　时穆吃饭时一直在问林锦淑的近况，林锦越猜想他大概是对自己的姐姐有意思，又因为时穆帮了自己的忙，林锦越将林锦淑描述成为只有事业心的女强人。

　　时穆叹着气，“她总是那样，要工作不要命。”

　　“她还没有碰到对她眼缘的人。”

　　时穆抬起头，林锦越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隔了数秒时穆才明白这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他笑道，“林少爷，多谢了。”

　　林锦越吃完很快回了医院，他走之前特意告诉曲竹不要提自己来医院的事情。

　　因此当林锦越打开病房门，沈醉听见声响下意识抬头看到来人是谁时，林锦越脸上的笑几乎憋不住。

　　沈醉他想自己一定是脑子烧糊涂了，才会在这里看到林锦越。

　　曲竹把水杯放到沈醉吃饭的床上小桌上，“哥，我先出去，待会进来收碗。”

　　“竹.....”沈醉想叫住他，只见曲竹转身拉起床帘将他和林锦越围在一起然后走了出去。

　　“......”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林锦越站在沈醉身边，影子透过灯光斜照在沈醉身上。

　　沈醉有些局促地低头喝汤，他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林锦越，林锦越站在那里没有动，沈醉松了口气。

　　林锦越看他汤喝得差不多了，半晌把冰凉的手掌伸向沈醉后颈。

　　沈醉惊呼一声，同时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林锦越，你干什么？”他僵直上半身颤抖着收拾桌上的餐具，同时哑着声音道。“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小心会传染。”

　　林锦越置若罔闻，他沿着沈醉的脊椎一点点往下摸，听到沈醉小声说。“别摸了，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脏。”

　　“脏点好。”林锦越笑了笑。

　　沈醉哑然，他不敢再动。

　　林锦越的手滑到他脖颈在喉结上摸了几把才罢休，沈醉闭上眼一言不吭。

　　他以为林锦越下一步要俯身来亲他，结果林锦越只是弯腰蹲下身去捡那双筷子。

　　沈醉回过神时，床帘已经被滑到一旁，曲竹进来将餐盒收拾好准备离开了。

　　他仍不死心，仍不相信林锦越会一直留在这间病房内。

　　沈醉对曲竹说，“我要上厕所。”

　　因为沈醉四肢乏力，又因为厕所在很远的楼道里，这几天曲竹几乎管了他全部的吃喝拉撒。沈醉虽然没有使唤人的习惯，但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刻，难免会把身心交给照顾他的身边人。

　　此刻他以眼神示意曲竹，让他千万要留下来。

　　曲竹也很为难，但他知道谁才是说话作数的人。他笑着对沈醉道，“哥，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今天是林先生照顾你。”

　　曲竹没有叫林锦越林总，因为病房里人多口杂，尽管林锦越带着口罩，沈醉又并不知名，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叫了林锦越一句先生，有礼且不暴露。

　　“走吧，穿件外套我扶你过去。”林锦越拉起床上的羽绒服披在沈醉身上，沈醉伸手将两臂分别穿进袖口里，然后林锦越将他的拉链拉得快要碰到他抱怨的嘴巴。

　　沈醉忍着咽痛抱怨，“我要透不过气了。”

　　“别吵。”林锦越架起沈醉一边身体，半搀扶他出门。

　　沈醉在路上没敢问林锦越是怎么找到这来又为什么见到他后不赶紧离开。

　　林锦越锢住他肩膀的力道非常大，沈醉低下头没敢乱动。

　　“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沈醉连忙摇头，林锦越和曲竹都那么注意分寸，他又怎么会僭越。“没事，能走。”

　　两个人身影一黑一白，沈醉现在力气虚，几乎将一般重量靠在林锦越身上。

　　他觉得自己很放肆。

　　但林锦越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紧沈醉低声道。“不是说不挑食吗，怎么还瘦了。”

　　因为临危受命因为担当主角又因为害怕德不配位影响公司剧组与资方。这些事像一座座山压在沈醉心头，他害怕自己完成不佳，让那些人失望。

　　“......林锦越。”沈醉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他仍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合作伙伴，自己在这数月的拍摄中如何心惊胆战。

　　“嗯？”

　　“我觉得你声音真好听。”沈醉攒紧拳头，尽管口舌打颤也要拼力完整说出这句话。

　　只有现在说出来他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得病了，大脑宕机程序错乱了，他错误地将感情宣泄了。

　　两人此时正进入卫生间里，林锦越望着大面玻璃看着沈醉。“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当然知道我的声音好听，我也喜欢听你的声音。”

　　沈醉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沈醉又烧了一阵，医生护士全都来了，最后给他开了两瓶药水。

　　林锦越握着沈醉的手，沈醉也反握住他的手。林锦越看到他手上零星的针孔，大拇指在沈醉手背上细细抚摸。

　　沈醉晚上烧得最难受的时候，把晚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林锦越在担心他这么个状态会不会越来越严重。

　　药水打完一瓶时，沈醉仿佛又活了过来。他能记得身边的人是谁，能使唤林锦越给他倒水，也能指名道姓给自己留下一段黑历史。“锦越，别松开我的手。”

　　林锦越只好轻声哄他，“好好好，不松开，我给你倒水喝。”

　　还是隔壁床的陪护阿姨看林锦越一只手不方便，她轻手轻脚地离开铁质桌腿的板凳，生怕吵醒其他人。“小伙子，你别动，我帮你倒。”

　　林锦越只好说，“谢谢阿姨，麻烦你了。”

　　他回头去看沈醉牵住他的手，已经从床沿凌空。林锦越盯着沈醉因为烧热发红的脸颊与发烫的眼睛，他扶起沈醉，将阿姨兑好的温水送入沈醉口中。

　　沈醉喝得太急，没喝几口就被呛到。林锦越手忙脚乱地拍背递纸，沈醉却咬着纸对他笑。

　　“生个病跟小孩子似的。”林锦越无力吐槽，他捡起沈醉唇上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沈醉亮着眸子傻呵呵冲着他笑。

　　林锦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醉，尽管照顾病人的这一晚他有些力不从心，但看到沈醉直白放肆地表达自己，他挺满足的。

　　况且......他一直觉得被人叫名字的后两字或者单字挺难听的，今晚听沈醉软软糯糯地叫，让他改观了。

　　两瓶水挂完时，沈醉已经完全退烧。他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却一直没有松开握住林锦越的手。

　　床底是曲竹准备好的折叠床，林锦越见状懒得麻烦，索性由沈醉握着直到第二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