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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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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快入秋了。
头发花白的老头拢了拢袖子，将双手套起，他眯起眼打量这黑暗的天空。
在北麓边境，这里的天似乎一年到头都是黑色的。有时候大白天还要点起灯。门前两棵枯树上边挂着的两个灯笼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树上刮下来。那灯笼上用墨涂的两个字“酒肆”也早已模糊不清。
老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烟枪来，指尖弹了弹烟管，一簇火苗凭空冒了出来，烟味弥漫开来，老人喜笑颜开，方才的不快转瞬消失不见。
头顶上的窗户被打开，一个脑袋如钟，脖子上还搭着截汗津津黑毛巾头冒了出来，这怪模怪样的“人”朝他一边怒吼一边挥舞拳头：“臭老头，你在抽一口试试。”
老头正在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垮起脸来：“小黑，做人要有爱好…”
被称作小黑的人呲牙笑了笑：“陈柏伯，我的爱好可是吃人，尤其爱吃抽烟的人…”
老头不吭声了，他默默将烟枪塞在衣袖，一边塞一边小声嘟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低头塞烟枪的时候听到一声极其细小的衣帛声还伴着似有似无的马蹄声。
边境已经许久不来人了，大概是冗长的战事让魔族人也没精力来此放纵了。
此时这似有似无的马蹄声在黑暗中响起，声音越发清晰。就连小黑也不由“咦”了一声。
陈柏伯扭过头去，黑暗中隐隐传来马蹄声。小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老头身旁：“有客人？”
老头看着马蹄声响的那个方向，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干完这票，就撤。”
小黑一凛。
目前神界和魔界战争到了白热化，看样子三年五年也结束不了，像他们这种纯粹碰运气的小酒肆在这种情况下也支撑不了多久，来人只能坑一个是一个。
魔族不像人族使用钱财交换，他们更喜欢法宝、修行法器，亦或者罕见的灵石或者具有功效的花草树木。
陈柏伯那句干完这票就是抢劫。毕竟比起正正经经干生意，还是这种事情他们干的最麻溜。
黑暗中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待黑暗中的人慢慢显现出来，陈柏伯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人。陈柏伯在这开酒肆开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年轻人。
不似小黑这般怪模怪样，丑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这年轻人眉骨锋利，底下一双罕见的纯黑眼眸。他一袭黑衣牵着一匹黑色烈马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要是在摇着把扇子，陈柏伯觉得这人妥妥的就是话本中说的那些翩翩公子。
可偏偏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到了和小黑同样的气息，这是一个魔。
一个和小黑一样的魔。
魔有这么好看的吗？
反观小黑丑的不行，也就这两年才修的像个人样。
“小二，温二两好酒。”
来人温声道。年轻人张开五指，指缝中垂下一块上好白玉。他神色温和，对陈柏伯说，“老汉，劳烦指个路。”
陈柏伯张张嘴，他瞪着那块白玉说不出话了。白玉中淡淡流转着金光，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旁边小黑咽了咽唾沫，连他都能看得出，这玉来历不凡，指不定是个上等修行的法宝。
“如何？”
“阁下当真豪爽。”
年轻人短促的笑了一声。
陈柏伯摆摆手示意小黑进去拿酒，他提溜着一双三角眼，询问这个豪爽的年轻人：“敢问小兄弟要去往何方？”
来人微微一笑：“九重天。”
“九重天？”陈柏伯不由吃惊。
且不说神族九重天好不好上，就说神族和魔族两族多势如水火就从这无止境的大战小战可以看出来。这个节骨眼上要真去了九重天，这魔族之主的位置是不是也要易主了？
上一个进入九重天的是当今的魔尊辛巳礼。只不过那是三百年前，现如今九重天只会比当时更难上。而自魔尊辛巳礼三百年前打上九重天以后，一向骁勇善战的魔族在他之后竟无人继续上九重天。换句话说，那个地方没有绝对的实力进不去。
“嗯。”年轻人一脸淡然，理所当然的像是去游玩一番。饶是陈柏伯这些年见过性格不一的怪人，也没一个人像这个年轻人一样，吹牛能吹成这副田地。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都说神族九重天很难上，鄙人觉得这话很有意思。”
陈柏伯愣了一瞬，里面小黑正好温好酒抱着酒出来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多谢。”
小黑脸涨的通红，缩着头走了。陈柏伯听见他小声嘀咕：“还挺有礼貌。”
野蛮的魔族中还有这种怪人。
“西南二百里。那是我们与神族的边界。”陈柏伯慢慢说，他盯着年轻人的眼睛，这人拥有一双罕见的纯黑眼眸，盯久了就会有一种被吸进去的错觉，他看了一会儿努力克制移开视线，又忍不住提醒：“去往九重天没什么好方法，只能打上去。神族不欢迎我们。”
真是怪了事了。他心想，这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年轻人点点头，将白玉拎到陈柏伯面前：“多谢。”
陈柏伯握住那枚白玉，入手温暖。他喜不自胜，心中的疑惑随之抛之脑后，余光瞥见年轻人将那二两酒拴在腰间，重新牵着马儿漫步在黑夜之中，忍不住高声问：“你真能打上九重天？”
黑暗中似乎传来年轻人的笑声，伴着隐隐的风声：“老汉，等着瞧吧。”
年轻的声线里满是自信与飞扬。
小黑缩在屋里，左等右等没等到陈柏伯发起进攻的消息。没忍住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柏伯摸着那白玉怔怔出神，左手手指掐着诀。
小黑扭头去看年轻人来时的路，那里空无一人。他不禁破口大骂，“死老头，怎么不吱声……”
“啪”脸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闭嘴。”
小黑捂住脸，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老头手指掐着诀，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小黑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在说话。
每当这个老头算术的时候，就是最不能打扰的时候，可是……他捂住脸，略有愤恨的想，死老头想一出是一出。
陈柏伯抹了一把脸，眼睛灼灼的看着小黑，“他能上九重天，这是个天才。”他激动的站起身，“魔族好几千年不出一个能上九重天的人，竟然今天叫我等看到了。难不成…难不成是下一任魔君？！”
“对了，小黑。你想说什么？”
小黑眼神古怪：“你卦象上说他能上九重天？”
“对啊。”陈柏伯来回摩擦着手中这温暖是白玉，“你不信我？”
“那倒没有。”小黑眼神更古怪了，“不过你不是说干完这票不干吗？我给他掺了软筋散。”
他顶着老头想要杀人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能放倒十个的软筋散。”
他瞥开视线：“也不知道你怎么放手了。”
陈柏伯：“……”
距离年轻人离开他们这个小酒肆第四天。魔界与神族边境传来消息——少主南阳子被捕，被打入九重天。
小黑和陈柏伯看着空中被放大的虚影，之前他们见到那个年轻人被一管银枪挑破布一样挑起来，赤发红眼的神族战武神大声喝问底下那群同样赤目的魔。
“这是谁？”哪怕是复盘，也能感觉到天将那勃然的怒气。
乌烟瘴气的魔头们静了一瞬，领头的手持双板斧的魔头眼神如电，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被挑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半晌，肌肉横突的手臂往后划了一下。
那是撤退的手势。
片刻，魔族如潮水一般退去。
周围来此喝酒的人不少，大概是边境败了。他们这些距离边境最近的小酒肆最近也火热起来。
小黑有些尴尬，他指了指空中那个虚影：“他是少主啊？”
“啐。”旁边一个马脸大汉唾了一口，“少主？呸！”
“我才不认识他呢，就算知道也要假装不知道。”
对面一个扎着马尾的猪头听到他这句话，一把扔了酒碗：“丢人！太丢人了！老子脸都臊红了。真是的，哪有上去就给敌人磕头的啊。”
小黑挠了挠脸：“这、这应该不是少主吧。”他强笑了一下，“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杂乱的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尽管不想承认，那确实是少主。”马脸大汉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黑，“新来的吧？不认识正常，到现在还有好多魔都不认识他，认识了也会说不认识。毕竟像他这样的少主没几个。”
猪头啐了一口：“真是的，真不想承认。”
小黑缩缩脑袋，他侧过身去看陈柏伯，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摔了一个碗，神情严肃：“娘的，这厮就是装模作样天打雷劈，真是活该。”
他扭过头来，对小黑正色道，“小黑，咱可别跟着他学，娘的，这种人真是活该。”
“对对对。”猪头附和点点头，“不助长我方士气，光助长敌方淫威了！啊呸！”
一时间，空气中又炸开了锅。
小黑半晌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