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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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紧闭，书房内一盏小灯勉力点亮一片光明。
华鹤霄坐在阴影里，长腿交叠，膝上放着一踏纸，手肘支在大腿上，上好的西装布料被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一点橙红闪在黑暗中，衔在一支细长的烟上，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华鹤霄一手支颐，一手弹了弹烟灰。
“意思是，沈娇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陈湛站在他身后，淡淡道：“不排除百分之零点一的误诊的概率，也许还是有的。”
华鹤霄身体微微前倾，半张脸曝晒在灯光里，他太消瘦，五官线条太锐利，眼睛藏在深深的眼窝阴影里，鼻梁如刀刃，嘴唇抿得薄薄的，整个人像一幅木雕版画。
他沉吟着，几分钟没有言语。
陈湛知道，他在做一个简单且复杂的计算，结果只有两个选项的计算。
留下沈娇，或者将她遣返。
或许有一点不合时宜，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儿能在华家得到几天最好的照顾，本已足够幸运，她留下了更是没有理由，一向唯利是图，冷血理性的华鹤霄居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在心中反复考量。
这绝不是父爱。陈湛能够理解，因为沈娇，实在是不同寻常的女孩儿。
且陈湛相信，是华家需要借助“血缘关系”让她驻步停留，而不是沈娇凭借身上留的血留在华家。
陈湛轻而易举就能够想象离开华家后，她将如何利用他人的爱慕过得快活。
当然，陈湛并不会向华鹤霄多言。
沈娇，太任性的女孩子，需要遭受一点挫折。
如果不陷入风雨中，娇气的小猫恐怕永远不会主动躲到他人雨伞的遮蔽下。
“明天是程老爷子大寿，把华雪真的造型团队叫过来，把沈娇打扮好，明天她和我一起去。”出乎意料，华鹤霄思虑的结果，是带沈娇去一个宴会。
陈湛并不认为这是要装作一无所知继续收留沈娇的意思，但显然也不是要将她送回去
也许这是一个考验，一个试探。
第二天上午，华家便来了一堆奇装异服的人。
沈娇穿着拖鞋闭着眼睛任由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将她悉心装扮。
中午连饭都没怎么吃，直折腾到晚上，总算大功告成，一辆车停在门口，沈娇被搀扶着上了车。
到了酒店，慢慢下了车。
她熟视无睹地穿越了盯着她的目光，无论是惊艳、好奇、嫉妒又或是觊觎，她表现的态度甚至没有一个刚入学的学生对学习热情，也没有好奇，更没有畏怯慌乱，简直像日复一日进入自己凌乱不堪的卧室时的状态。
有人拦住她，与她交谈。
沈娇一个都不认识，脸上挂着冷淡疏离的礼貌微笑，一个字都没说。
她的态度很快激怒了这些人。
于是她很快由“惊天动地的美人”沦为“长得好看没眼色”与“傲什么傲”。
沈娇甚至没有听到这些评价，当然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难道这种话她听得少了吗？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似乎在发呆。
灯光透过水晶落在她身上，乌黑蓬松的发，细长的眉毛，精巧的鼻子，暗红润泽的嘴唇，惊人的美貌，黑色修身的长裙，纤细修长的手臂放在桌上，素手小巧玲珑，指甲圆润可爱，指腹粉红，美丽而惑人，惊心动魄的美色。
无论谁，都有意无意地或大胆直视她，或用余光偷看她，她就坐在那里，恍若深蓝海水上一座礁石上的小美人鱼，有一种孤独而悲伤的氛围——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氛围感这个词。
或许不应该用小美人鱼这样太过柔和的词语形容她，诱使人堕落，更危险而更具攻击性的海妖塞壬才更恰当。
因为她就是诱惑的源头，危险的释义。
唯一和她说过几句话的苏晚樱站在角落，几乎不敢上前搭话。
她一直知道沈娇的美……是她不得不承认的压迫性的，但是之前沈娇表现得太过无害，即使是态度不好，也更像小女孩的小脾气，无形之中让人放松下来，但此时此刻她无比清醒，沈娇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美貌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她的脸上还有小绒毛，看起来还有一点稚气，但是她已经不需要做什么，就足够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自惭形秽了。
事实上沈娇只是有点困，然后很饥饿，找了张椅子休息而已。
忽然有人挡住了沈娇眼前的光。
沈娇毫无反应，并不想理会。
她遭遇过的搭讪方式多了去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本以为沈娇会和她说什么，谁知沈娇冷漠无比。
他微微笑了笑，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倒了杯酒递过去：“沈小姐一个人是否太过无聊？不如与我闲聊一番。”
沈娇微微抬了抬眼皮。
面前这人有一幅好相貌，身形高挑，一身白西装，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剑眉，桃花眼，高鼻，薄唇，唇角不笑也勾起，眼神多情，看谁都似含情脉脉，天生一股风流姿态。
于是沈娇说了句话：“难道你在，就不无聊了吗？”
沈娇这话真的能将人噎死。
对方却不以为意，笑道：“也许在沈小姐眼里，我自然是无趣无聊的，但我希望沈小姐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讨沈小姐欢心。”
沈娇哦了一声，报了一串数字。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笑问：“这难道是沈小姐给我发的，爱的号码牌？”
“不是，”沈娇面无表情，“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也可以添加我的微信，有事发消息。”
不知为何，这人轻而易去地从沈娇的话语中读出了“没事别烦我”五个字。
他笑了笑，道：“沈小姐，我再说最后一句哈，便不烦你了，我叫程昳。”
沈娇说：“加我微信的时候记得发过来。”
程昳非常体贴地离开了。
有了前贤，苏晚樱这才鼓足勇气敢上沈娇眼前来了。
沈娇对她态度倒还好，说：“你没有喷上次的香水，很好。”
若是昨天，苏晚樱肯定会脸上微笑，嘴里奉承，心里骂人，现在居然能够心平气和地说：“我还挺喜欢的，不过不好闻就算了，我在家里喷。”
沈娇说：“在外面为什么不喷？我不喜欢你更加要喷，气死我，我凭什么对你指手画脚？”
苏晚樱只感觉沈小姐的脾性她永远都摸不透，每次都能刷新她对她的印象，且一次比一次喜欢她。
苏晚樱说：“别了，我在家里喷就够了，在外面讨人嫌就不要了。”
沈娇想了想，说：“对，你要讨别人喜欢，自然不能喷那个香水。”
苏晚樱又要被她气死了，沈娇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刚刚还觉得她率真可爱，现在又觉得她就是单纯情商低。
苏晚樱也敢发一点脾气，说：“对，我不像你，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好潇洒，刚刚那个程公子都给你陪笑，还给你赶走了，你真好命，张这么一张好脸。”
她说完又后悔，是不是太过分了？只是刚刚沈娇说让自己气死她，苏晚樱不自觉就没那么多防备了，没那么多客气，好像说什么都怕得罪人似的。
说完她又怕得罪沈娇了。
沈娇一点没生气，只是脸色也不好，说：“我就是烦这些人，他们都想把我骗到手然后玩，当我不知道？我偏不，我恶心死了。”
沈娇说：“我做什么他们都看着念着，恶不恶心？我除非把他们都弄瞎了，才能让他们不看了。呵，尤其是我做了什么满足他们意淫的事情，他们就会夸奖我，鼓励我再做一次，甚至想诱使我按照他们的一些想法做事，当我不知道吗？像让我成为他们合心意的玩偶，无论用赞美还是打压，我都不可能顺从的。我恶心死了。”
这是苏晚樱不知道第几次听沈娇说“恶心”了。
每当沈娇表达对男人的反感时，便是苏晚樱和她最有共鸣的时候，她不觉得沈娇是在凭借自己的美貌凡尔赛，她知道这是沈娇切实的感受。
苏晚樱说：“这些人就是这样，永远妄图控制我们，让我们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塑造自己，我们做了什么，使他满意了，他们就会鼓励我们这样做，如果我们按照相反的方向去，他们就批评甚至攻击我们，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应该那样——真是令人厌烦，即使我们做什么的时候，压根没有考虑过他们！”
沈娇听苏晚樱说“我们”“他们”，“这样”“那样”绕来绕去，也没有觉得烦躁，只是将头靠在苏晚樱肩头，说：“传闻美杜莎一为人所见，便令人石化，想必是不堪他人从她的美貌中获得满足与快乐。”
苏晚樱闻着沈娇身上的香气，怀里搂着沈娇单薄的身体，只感觉报了一尊名贵且精美脆弱的水晶人偶，一动不敢动，屏着呼吸生怕碰坏了她，心惊胆战地附和：“若你是美杜莎便好了，男人多看一眼便石化，另他再没法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