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如风》芷里

6、交换

　　体育课后面紧跟着的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乍见班里瘫倒一片的场景还有些惊奇，问过之后抱怨说下回排课一定不要排在体育课后面。

　　原本这节课是要上古文的，但同学们都提不起精神听课，语文老师干脆放电影给大家看，并布置了个小任务，也算平时作业。

　　前后两排四个人为一组，选取一篇上过的课文，改编成课本剧并在课堂上表演。展示日在一周以后。

　　放学后，吴盼盼提议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顺便讨论下课本剧的事。
　　陈旷和吕哲走在前面，许荞和吴盼盼手挽手跟在后面。

　　教学楼通往食堂的路上有两行银杏树，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不时随风簌簌落地。
　　许荞却不能被这景象所吸引，她遥望前方那道不知追随过多少遍的背影，很久都不舍得眨一下眼。

　　两个男生似乎谈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题，吕哲侧过脸用肩膀撞了下陈旷。陈旷并没有向一侧偏倒，反而站得更稳。
　　他转过头笑骂了声吕哲，许荞在漫天霞光中窥见他微上扬的唇角，再往上看，天边的云似乎都为这一刻短暂驻足了下来。

　　晚饭点的食堂没有中午那么拥挤，四人都没什么胃口，合计去二楼吃点小吃。
　　二楼的人更少，很轻易便找到了位置。

　　陈旷和吕哲都点了拌面，吴盼盼点了炒粉干，许荞点了砂锅米线。

　　嫌太渴，吕哲去饮料区买了饮料，顺道给其他三人也带了，还一再强调这是请他们喝的，谁要是给钱就是不把他当朋友。
　　由于是随便买的，他没考虑太多，也就随便分了。

　　分到许荞手里的是杯冰橙汁。由于下午刚来了例假，她不太敢喝冰的。但碍于这是人家请的，她不好多说什么，把手贴在杯壁上感受了下温度。

　　太冰了。

　　许荞迟疑着要不要过会再喝，然而下一秒，另一杯饮料出现在了她眼前。握着它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轮廓透析，很好看。

　　陈旷抽回手，转而拿了她那杯，不甚在意道：“我和你换。”

　　在场的人都愣怔了片刻。
　　吕哲把头凑到陈旷那边，以自认为很小的音量问：“阿旷，你是不是喜欢喝这个？”

　　陈旷自顾自吃着东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陈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想喝我再去买一杯不就好了嘛，没必要去抢人家女孩子的吧？”

　　对面在吵，许荞迟钝地探手摸了摸陈旷换给她的饮料。
　　这杯是常温的。

　　被他看出来了吗？

　　惊叹于他细心的同时，许荞抑制不住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里。
　　她拿起纸杯抿了口，无糖苹果汁硬是被她品出了些许甜味。

　　见人齐了，吴盼盼正打算询问课本剧的事。
　　还没开口就被人打断。

　　一个女生走过来，将一袋零食放在陈旷的桌上，支支吾吾地说：“陈、陈旷，这是给你的……”

　　几人对此并不讶异。
　　转学一个多月以来，陈旷的名字早已刷爆一中的表白墙，甚至在其他学校都榜上有名。

　　顶着张痞帅的脸还有故事感，这样的双重吸引力很难不惹人注目。

　　许荞没了吃饭的心思，用勺子舀了口汤晾在空气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

　　陈旷没有抬眸，而是将托盘往里挪了点：“抱歉，麻烦你拿回去。”

　　许是预想过他的态度，女生并未显得有多沮丧，凝默霎时最终还是提起袋子，边走边回头。
　　不多时她又折返了回来，不死心地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啊同学，他没带手机。”吕哲挨近解了围。

　　勺子里的汤都快凉透了，许荞望着女生离去的背影，胡乱想了很多。
　　她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将自己的喜欢在他面前那么张扬地表现出来。换种方式想想，其实她挺幸运的，至少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离他如此之近。

　　等到正式开始讨论，几个人的晚饭大都吃得差不多了。

　　除了许荞，她吃的米线本来就烫，加上刚才分了会儿心。其他人都放下筷子时，她碗里的米线还有一大半。
　　她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吴盼盼喝了口可乐，往椅背上一瘫，劝说道：“再吃点，晚自习有两个多小时呢，到时候饿了。”
　　吕哲颔首附和：“就是就是。”

　　陈旷也跟着劝：“慢慢吃，不着急。”

　　最后一句话仿佛有魔力，许荞还未细思就重新拿起了筷子。
　　讨论也就此开始。

　　“我把上过的几本书都翻过一遍了，有几篇课文感觉不错。”吴盼盼报了几个课文名，“你们觉得呢。”
　　“从现代文里挑吧，文言文不太好改编。”许荞接道。

　　陈旷和吕哲点头以示认同，并把决定权让给两个女生。

　　吴盼盼问：“《边城》怎么样。”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可以。”

　　“让我想想。”吴盼盼摸着下巴思索，“我们演翠翠和傩送初见的那段吧。”
　　“角色的话有翠翠、傩送、伙计还有爷爷。”

　　“谁演翠翠？”吕哲问了句。

　　吴盼盼伸手拍了拍许荞的肩膀：“当然是我们荞荞了，长得这么温婉可人，不演多可惜。”

　　许荞听了这话，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噎了下，而后拼命咳嗽起来。
　　吴盼盼为她拍后背顺气，陈旷倾身把她桌上的饮料推近了些。

　　许荞拿起饮料灌了几口才平息下来，被对面的陈旷盯得有些脸红。

　　吕哲又问：“那谁演傩送？”

　　“当然是陈旷了，这不妥妥的男主脸。”瞧吕哲面上划过些微不服，吴盼盼笑说，“难不成你想演？”
　　“我……我才不想，就让陈旷演吧。”

　　“行吗陈旷？”吴盼盼这才想起征询意见。
　　陈旷回了个“行”。

　　得到应允，吴盼盼轻松了不少，开始与吕哲抢起戏份最少的爷爷的角色。

　　放完餐盘，几个人并排下楼。
　　“我们是不是得写个剧本啥的，背台词也方便点。”吴盼盼细心提出。

　　沉默良久的许荞接道：“我来试着写写看吧。”
　　“好耶！”吴盼盼笑着抱了抱她，“辛苦了荞荞。”

　　晚自习的时间大家一般都习惯用来写作业。今天的作业稍微有点多，直到放学铃响许荞也没有写完。
　　她想解完最后一道数学题，于是提出让吴盼盼先走。

　　两人一直结伴出校门，吴盼盼早已产生依赖心理，放下书包说等她写完，然后一起去附近那家面包店买明天的早餐。
　　一道题没花费多久，然而等两人出了校门才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

　　那家面包店的位置有些偏僻，从街角穿过去还得绕两分钟的路。
　　沿街的路灯坏了一盏，原本黑暗的巷子此刻更加昏沉不已。

　　不过两人倒没有多害怕，一面走一面讨论课本剧的事情。
　　直到耳边传来很嘈杂的一声重响，她们才不明所以地偏过身。

　　三面围墙围成了一个死角，六七个穿得流里流气的男生围聚在那里。风吹过，一股很浓重的烟味飘了过来，熏得许荞和吴盼盼抬手掩住了鼻子。

　　为首的那个尤为突出。与其他人五颜六色的夸张发色不同，他是黑发，用发胶梳成了背头。长了张纯良无害的帅脸，没什么攻击性，肩上搭着一中的校服。虽然长着好学生的面相，但他表情的狠戾程度丝毫不输身旁几位，嘴里的棒棒糖更是被他叼出了烟的意味。

　　而下一秒，他竟真的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倒一根烟塞进嘴里，拢掌背风点燃，动作娴熟无比。然后偏头睨了眼出口处两张目瞪口呆的陌生面孔，似笑非笑问了句：“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