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小姐》员外

54、第 54 章

　　选择

　　我选择出生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里。
　　听说我本是前一天就该出生，可那是一个阴雨天，我不喜欢，所以我选择在母亲肚子里多待了一天。只可惜，虽在烈阳下出生，但以后很长的日子却都是暗无天日。
　　我很小就明白自己能够活下来全是仰仗母亲那平凡出身养成的技能，因为自从能睁开眼睛到能自己走路吃饭，我见过最多的人除了母亲，就是那些还需要母亲去照顾的老宫人。也因为这些，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世上只有母亲和我。直到有一天，母亲想要送一位老宫人的骨灰出宫，却因为抓因为好奇心乱跑的我摔了一跤，我在扶起她的一瞬间才得以看见了父亲——圣月国的君王，他的身边站着同样锦衣华服的王后以及一位该叫我哥哥的小男孩。我看的愣了，可是他们只瞟了我一眼就远去了，仿佛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一样，直到母亲将我抱走我才暂时被宫外的风景吸引。
　　回到了王宫的角落里，等到母亲睡着了，我才敢坐到一个老宫人的身旁问关于父亲的事情。老宫人意味深长的告诉我，那是被母亲容貌吸引却又为了王位将母亲抛弃的我的生身父亲。而我，该是圣月国的大王子。我天真的问他为什么我和母亲不穿成他们那样，为什么我的生身父亲只抓着弟弟不抓我们时老宫人低下了眼眸，他说，因为他想保住圣月国，所以不能认我们，让我们活着已经他最大的真心了。
　　哦，我真的不想感谢他，我只觉得他窝囊。
　　我的话惊醒了母亲，她告诉我那不是窝囊，那只是为了一些东西舍弃了另一些东西而已。可我只想他是一个坏父亲，还告诉母亲要去打他。可母亲说不用，她要我记住，虽然她和他没有真的感情，但她并不恨他，她当初舍弃了一切真心换取了荣华富贵，而他舍弃了尊严换取整个圣月国平安，最后，他得偿所愿，她落得一场空，仅此而已。
　　我知道母亲为什么想的这么明白，因为她活不了多久了，而她也告诉我一个人平安普通的过一生才是最好的，所以她用了最大的努力联系到一位宫中侍卫和一个守城将士，并且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她要我离开圣月国回到临州，并且永远都不要回来。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可母亲却咽了气。
　　我安葬好母亲后将一百两平均分给了那两个人表达感谢之意。我并没有回去，而是选择留在了圣月国。
　　我的父亲和母亲是舍弃，而我则是选择。这年我十岁。
　　之后的日子，因为我成了一个充分自由的人，而充分自由的人也需要银子，所以我跟着那个要带我出宫的人开始替一些人倒卖一些玩应赚钱。出宫的机会多了后，我经常听到一些关于圣月国官员有好几个出身于奴隶的传奇故事，我很感兴趣，渐渐往奴隶场跑的多起来，我想看看哪一个人能成为我的传奇故事。
　　这样的时日多了，我在宫里宫外认识的人也逐渐增多，最后，我的银子开始支撑我能到一些结交官员和青年才俊的地方去。
　　虽然官员和才俊都是圣月国的人，但因为上等人总是要和朝廷打招呼，所以汉学是他们能正眼看人的第一步。明白了这点，我偷了宫中所有关于汉学的书籍，终于学成出宫结交到了一批忠心朋友。
　　很快，我的忠心朋友们一个个的都成为了圣月国或大或小的官员，他们知道我是大王子了，所以他们和我说非常瞧不起一直被起源氏统治的圣月国，他们想要开创另一个圣月国，所以约定推我上位。
　　我选择欣然接受，这一年，我20岁。
　　也是这一年，我遇见了长大的弟弟，他刚刚成婚，娶的是起源氏的公主。那是我最后一次的好奇心，我悄悄溜到了他的宫殿，听到了同出自源氏的王后在和新娘子密谋造反，我听的很认真，她们说的也很认真，直到新娘子送人出来才看到我，她以为我只是个大胆的宫人，所以只粗暴的把我打走就罢了。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往回走，却不想看见了新郎——我的弟弟。他穿着一身红衣站在黑色中缓缓转过身，我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诡异。好在我们的谈话很是愉快，虽然我们不亲近，但我们有着共同的治国理念，既然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人能力也不差，我又何苦这么累呢？
　　我选择了放弃弑君篡位。
　　毕竟我现在的势力没有王后多，就算全力以赴，也只不过三分之一的胜算，既然这样我退出，那弟弟还有一半的胜算。
　　看着宫里所有人都在继续忙着弟弟的王太子册封大典，我是开心的，我想着看过他的典礼后就去临州生活，也算是全了母亲一直想让我做个平凡人的心意，但我始终觉得对不起那些被自己亲手送给弟弟的忠心朋友们，所以，我还是决定自刎在母亲的坟前，这样，也算忠孝两全了。
　　可我的让步并没有等来同样优秀的弟弟登上王位，反而是成全了那个讨人厌的慕义霜。她虽然是起源氏的公主，但因为从小就是指定的王后人选，所以一直住在圣月宫中，我小时也曾远远的见过她几次，没想到一向讨人厌的她这次居然脸大到自封王太后！
　　我不同意。我要选择为弟弟报仇，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圣月国。
　　慕义霜是个狠角色，她不仅杀了父亲和弟弟，连原本帮助她的王后也杀了，我本来很担心自己的处境，可起源氏天生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负给了我机会。
　　看着圣月国准备攻打临州，我知道朝廷一定会胜利，也一定会以慕义霜不属于圣月国正统而换掉她，那么，我一定要成为朝廷必须换上的那个人才行。奈何讨厌的慕义霜也算到了我会请求朝廷出兵为圣月国王室报仇，所以她在巩固内政和造反的同时还专门派了一队人马来将我的尸首或者脑袋带回去。
　　我从普通士兵的衣服换到百姓的衣服，再到从临州乞丐那要来的一身衣服，始终没有躲过他们，没办法，我只能绕道躲进了去往皇城的深山中，好在慕义霜的人对临州附近的深山并不了解。
　　在深山里，我只能靠野果和水活着，大多数时候还要靠在树上睡觉来保存体力。但偶尔也会有一点热闹来看，比如我那将来的夫人和妹妹在悬崖道里被秋风简刺杀的时候，我为那摇着扇子笑着远去的白衣人感到悲哀。
　　躲追兵的时间长了，我甚至连树都费劲下了，经常躺在上面从烈日一直看到星空，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带着无穷的不甘死去之时，我掉在了银朝星的面前。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不知道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她在乎的东西可以冲掉她眼里的淡漠。转头看去，那马车上的一个银字让我彻底明白了她就是那个坐镇西南的大将军银尘之女。这样的身份，简直就是老天助我，跟着她不仅能安全的进入皇城，甚至面见皇上也更方便。而巧合的是，她母亲中的毒居然是圣月国的春樱厌。看来慕义霜也盯上了她，她们这一行人若是死了，那银尘势必慌乱。很好，慕义霜的敌人，那就是我的朋友。
　　为了取得一个初步的信任，我谎称自己是在西南边境做生意的姜辛墨，并迅速将银夫人的毒控制住。而她也很不错，我们两个人合作杀了那个潜伏的奸细，虽然她有点怀疑我，但却很大胆的还要主动和我合作，一片枫叶送出去，我想，或许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比公主更好一些
　　进了皇城，我看到是新皇登基的势力变幻，这样不稳定的情况，我不能贸然出现，我要看看新皇帝是否有能力推我上位。而她呢，从一心想当皇后到为了氏族利益决定下嫁闻商陆，这样的心境，我真是很欣赏很需要。
　　将军府的情况随着新皇登基也变得复杂，我作为姜管家正在想着从哪一处下手，却不想银朝星却用了陷自己于险境的蠢笨办法来试探我。现在的情况，或许除了银家，我连活命都难，所以我只能先打消她的疑心。
　　堂堂一国王长子怎么会连一些内宅小事都处理不好呢？
　　我知道将军府的志向只是做一个皇位的忠臣，至于谁坐在那不重要，怎么得到的也不重要，因此这样的府里肯定是多方势力混杂，可有一方我却暂时说不出是谁。好在，最重要的是银朝星终于放下了对我的防备，将府里的一切都交给了我。
　　她的婚期已到，银星旗特地训练了一直暗卫给她，而她将之交给了我。为了答谢她的这份厚礼，我特地将闻商陆打伤以及派了两名贴身护卫来感谢。我想，选择银朝星是没错的。婚后，她在闻府周旋我在外面找寻闻家的弱点，不过一开始我有一点松懈，当然，并不是为了倒霉催的二小姐，而是我悄悄的用暗卫干了点关于圣月国的事。
　　直到在闻家看见齐王，我才觉得不能太冷落了这里，我迅速着手，利用贪财的戏子和齐王的身份，将闻家和越王搞定。而随着这两个人倒台，银朝星也重新回了将军府，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才是对的，不仅是因为她将秋水令也给了我，而是我觉得在银家表明了自己态度的同时也让皇帝坐稳后，我该出现了。
　　我让手上可用的人迅速去了临州安扎并开始联系我的老朋友们，但就在这时，刚刚坐稳位子的皇上却开始散布要银朝星当皇后，虽然感叹他和我的眼光一样好，但她绝对不能当皇后。好在，在我的疏忽下，出了一个冷家安插进来的叛徒，通过她的口我才知道，银家遭遇的一切以及上次没有揪出来的势力原来是那个爱而不得的冷芳林在背后。
　　可惜，她的手段太劣质，我连感谢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把银朝星推到讨厌的齐王身边，毕竟，王妃比皇后更好抢。
　　看着银朝星进了王府，我却只能安静的待在将军府去看着倒霉的二小姐别出格——我的心里逐渐开始烦躁。虽然还能接着调查玉娇的事情接触，但随着玉娇这个心机深沉的不动声色，我们便也是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每日间看着二小姐和秋风简相视一笑，我的脑海中总能出现银朝星与景双风。二小姐的两情相悦是追来的，那银朝星会不会也要陷入日久天长的假象里？
　　所以我再次找到景双风，反正我们的目标都是引蛇出洞，那不如我牺牲一下好了。景双风一开始并不赞成，原来他早就怕事情结束后皇帝会将银朝星再次招进宫中，我倒是不怕，一位为国牺牲的小姐和一位王爷的王妃是不同的。但我并不想给他这方面的信心，只是反复提出他作为朝廷王爷越不过去的皇权，最后他同意了。
　　共识达成，我开始名正言顺的去见银朝星，可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还生气的骂我是在给玉娇机会。我偷笑。但随着玉娇上钩被景双风杀死后，一切恢复了平静。我再次失去了一切能够日日见到银朝星的机会。我看着手中的暗卫令牌和秋水令，想着我的势力已经在临州扎根，圣月国中的老朋友们也依然忠心，我想此刻，就算不借助皇帝的力量也可以回圣月国搏一搏了。
　　因为，如果我不选择回去搏一搏，我怕银朝星会一辈子选择待在齐王府。
　　就在我安排好一切事情准备和银朝星说明之时，冷芳林却因为皇帝要立二小姐为皇后而杀了夫人。这件事情让我见识了银尘将军的眼界，只可惜我们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详谈了。
　　看着银家一落千丈，我选择把回圣月国的事情放一放，在银将军被陷害死在阵前银星旗将临州丢了之际，我为了成全银朝星想要冷家死的心而独自回了临州。
　　此时的临州已经完全被慕义霜暴政下的军队占领，城中不论百姓还是士兵只要是反抗闹事的全部砍头悬挂于四面城门之上，而一些重要的朝廷将领和官员则全部关入大牢中等着圣月国中的意见处置。
　　慕义霜的士兵们将临州封锁的很紧，严禁进出。而我再次回到这个老地方，并没有太多的惧怕，我先去看了看母亲，自我把一部分的随风送到临州后，母亲的坟前也干净整洁了很多。等到月黑风高，乌鸦的叫声连绵不断之时，随风的人来此将我迎进了临州城中。
　　随风在城内开了间酒楼用于落脚，如今的形势下，他们因为恭谨谦和的狗腿而被指定为城里巡逻的圣月国士兵们提供饭食。有不方便的需要送到大营，方便的就会过来。
　　因为我早已知晓银尘身边的军医是重点，所以早就让他们一直留意着了。好在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被关押的全部官员将士中，只有军医和原先的李副将安然的在家中禁足，所以前因后果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军医是临州本地人，从银尘坐上镇国大将军之位无召永不得回皇城之时起就跟在其身边，因为熟悉西南的习性，所以这么多年也算是银尘的心腹之人。但他却因为替银尘身边的李副将之女看病而生出了别念。
　　情之一事，本就说不清，所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跟随银尘已经十年的李副将却和冷丞相师出同门——原来冷家已经渗透银家这么久了。
　　当年因为学问不好转投了武科的李副将一直和冷家联系着，而十年的副将生涯导致他对大将军之位早已垂涎欲滴。因此便利用军医对自己女儿的念想而派女儿去篡改银尘的药方。因为冷李两家早对此事有谋划，所以留下的药方仍是没有问题的那份，但经过暗卫们在城内外近百家药铺的明查暗访，终于在圣月国方向的城外一间村庄里找到了三个月以来取药的证据。
　　虽然取药的名字是假的，但只要差一味药的药方是真的就可以了。我分别找了军医和李副将喝茶，虽然都是夜深无月，但他们说的内容却都很让我眼前一亮。
　　军医此人不仅是土生土长西南边境的人，更是起源氏族人，当年他的确是受银尘赏识，也的确想安静度日，但因为慕义霜派人找到了他，所以他再混蛋也要为身上流的血做一些事情。
　　至于李副将，他虽然的确是想银尘死了他来当将军，可他并没有叛国，当初冷家找到他时，他还曾怒骂过冷丞相，说他杀银尘可以自己动手，但不需要圣月国来插手。多么天真的想法，所以他最后被冷家和军医共同欺骗，军医一边伪装深情一边陷害了李副将。
　　这件事情的真相一旦揭开势必会影响朝廷的多位武将大员，这对于以文治国的朝廷打击是很大的，目前我暂时回不去圣月国，而银星旗又不一定能稳坐上他父亲的位子，所以为了留住还算有能力的李副将将圣月国拖一拖，我决定只由军医这里将通敌卖国的冷家扳倒。
　　只可惜，一切准备好后，冷家虽然倒了但却没绝，银星旗也只是回了临州在李将军手下任前锋，好在银星旗此人有时还是有能力的，他一边将临州夺回一边让李将军消失了。我原本以为一切又向平稳发展，但却没想到冷芳林又得宠了。我看着银朝星为了让冷芳林生不如死而入宫不放心，所以骗她说自己成了太监来陪她。
　　可笑，想不到最终进得皇宫的理由居然是她。
　　可幸，最终出得皇宫的理由也是她。
　　我看着她为了整个银家毅然决然，看着皇帝为了让她坐上皇后之位费的心思，我可以成全银朝星，但皇帝算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的拉锯战，我明白皇帝既是武将缺乏也是要彻底控制圣月国的政权，他不想白白浪费兵力后还要推一个拥有异心的小儿上位。因此，这也正是后期我有把握不着急的底线。可现在，我必须要着急了。
　　我选择在冷芳林失去理智要杀死银朝星的情况出现。
　　我的出现想必皇帝也是等待良久，他压中了我想报仇，我压中了他想圣月国称臣纳贡，但我们谁都没有压中真正的筹码是银朝星。我也没有把握，所以我是带着最后一面的想法去见的她，虽然故作轻松，但走的那一刻我便决定即使皇帝不同意，我日后也要将她抢回去。
　　站在银朝星身边是我的习惯，而谁也不配站在银朝星身边。
　　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皇帝最终将银朝星送给了我，他的心中真正坐到了帝王宝座第一位，而我，做不到。
　　回圣月国路一直都是坦荡的，我带人杀进了都城，生擒了慕义霜，原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银朝星的心依然没有落在这里。
　　她的兄长银星旗，想要他重回大将军之位，只要给他一个发挥的战场就好。可我实在怕一个新的镇国大将军不会允许自己的亲妹妹在异国他乡生活。事实证明我想的是对的，我用慕义霜，用干宸，用圣月国的国事拖了银朝星那么多年试图向银星旗证明他的妹妹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可我忽略了一个人拥有最大的能力之时，是不会管对方是否心甘情愿的。
　　但没关系，这一次，我终于能为一个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