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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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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或是见了山脚的龙牙草,他想起了太多往事。
师父闭关的时候,是他十六岁那年。
习龙宫历代宫主常常每隔十年或二十年闭关一次,那时宁如初上山才不过九个年头,是他第一次听闻闭关的事。
他幼时日转千街,流离转徙受尽|凌|辱|,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了父爱。
犹记他躲在竹林后,偷偷抹着眼泪,怕给人瞧见,抹得干干净净才出来,却被大师兄子然看了正着。
“如初?”子然走近一瞧,才见与往日有异,“这是怎么了?方才回来就没见到你,去哪儿了?”
完了?不会发现了吧?
宁如初摇头。
子然抚着他的肩:“有事同大师兄说。”
宁如初含了笑:“无事,师兄不必担心。”
他上山最晚,是众人眼中的小师弟,路过几个青衣学士服的弟子,见着大师兄与小师弟谈话,就凑了过来。
但很快又都散开了,因为来了另一个人,是六师兄子韵。
自带超凡脱俗的气质,长身玉立,黑发一泻千里,散着淡淡的光泽,肤白若美瓷,走近细瞧,轮廓若刀削,棱角分明又不失柔美,狭长的睫毛在耀眼星眸下遮出一层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绯红,俊美出尘,略显冷峻,却是极为好看,只是……
“怎么都跑这儿来了?玩过家家带我一个!”
他真的仗着天资聪颖,不学无术,贪玩得紧,宫规也不守,一条也不!
而且……
“呦,大师兄也在呢,打今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能抽空跟师弟们玩了?只是脸色怎么比焦碳还黑?不过也没事,黑些好,以后老了也不会生白发吧,哈哈!”
“……”
总说些异常“动听”的话,师兄们全都不欢而散了。
“诶?怎么走了?”子韵顿觉委屈又可惜,“怎么不玩了?”
若是人多了我不玩也行,我看着你们玩我也快乐!
子然:呃呃,别误会,别说玩不玩,真要玩也就是不想带你玩……
子韵朝宁如初说:“快随我来!”
宁如初正要问,子韵已拉起他的手,“先随我去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咳咳”,子然:当我是空气呢?
“讲课时辰将至,子韵莫要带偏了如初。”
这话听着刺耳,像是在暗说子韵常逃课一样,可子韵虽不爱读书,却是自打来到习龙宫,从未逃过一节课,宫主常夸他天赋异禀,是众弟子中最聪慧的,他得此赏识,更觉不能逃课,所以每次就算瞌睡得不行、事情繁杂做不完,也要认认真真地上完每一节课。
子韵不悦,本想索性不回他,但顾忌到宁如初在场,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便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知道了,大师兄。”
话毕,二人飞速跑了。
子然:“……”
还是当空气比较适合他……
宁如初被子韵带到了后院的花房。
习龙宫坐落在高山之巅,普通的红花绿叶难以生存,但一些不知名又十分珍稀的奇花异草却是发荣滋长。
子韵最爱花草树木,每次下山时见了山腰未见过的花花草草都忍不住摘了些带回宫,日子一久,房间砌红堆绿,他便想了一主意,将这房间做了花房,至此,习龙宫后院便生了一花房,旁的师兄知晓,有些花草就都端进了这里。
花房中芬芳馥郁,万紫千红,宁如初只识得几棵,像含苞待放的波罗奢花,娇俏得像个姑娘的凌波仙子,以前在山下也曾见过,只是那时未觉得有这般好看。
眼前这般花团锦簇的美景,让他糟糕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丝好转。子韵端起一盆栽,欣喜道:“如初,快看,它长芽了!”
宁如初望着眼前灰棕棕的一抔土,定睛,在哪儿呢?
什么也没有啊,明明只有土……
等等,这是啥?
他眼睛快钻进去了,终于瞧见了一粒沙子般大的异物,这是芽?
这人莫不是弄错了?这都能认出是芽?怎么认出的?
“诶”,子韵说:“你可别不信,这东西前几日还没的,都晓得吸水,不信,你摸摸他根。”
宁如初伸手,在根处刮了些土,果然见着向内蔓延的藤状物。
还真是芽!
子韵师兄牛逼!
这是一根短枝条,子韵一次下山途中无意间捡到了它,枝条离了根,被来往的路人|蹂|躏|得奄奄一息不堪入目,但依旧捶死挣扎,借着月华日精雨露甘霖苟延残喘,子韵见它颇有灵性,就顺手带回了山上。
可这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这根枝条在这抔土中埋了一百多年,从书房窗口移到前院青石上,再从青石移到后院花房中,拿子然珍藏了几百年的玉露琼浆滋润它也没见有半点动静,今日不知是何缘故,竟破天荒地萌出了芽。
话说回来,宁如初上山才不过十年,就已经被子韵拉着来看这盆栽,准却地说只是埋了一小截短枝的泥土看了数十次,宁如初本无趣这些花花草草,但在子韵的熏染下,对此也多留意了几分,今日意外地冒出的芽倒也令人惊喜。
子韵乐不可支,美滋滋地将这盆栽捧在怀里,问:“如初,你说它会长成何物呢?”
宁如初:“我猜是……霞草吧!”毕竟这根也忒小了。
子韵当个宝贝捧在手里,“你说它有无可能长出了姑娘?”
宁如初语塞。
这都能长出姑娘来,天啊,这人春病犯得不小啊!
子韵额头一热,对方的手触摸上来,摸了又摸。
不对,他记得他这位师兄虽然样貌身段一绝,却是对感情一窍不通,满眼都是好玩的东西,春病?根本不存在!
难不成这还真是个姑娘转世来的?
“你摸我做什么?”
宁如初:“你是不是发烧了?”
子韵面如土色,“啊?怎么办?会不会出人命啊?”
宁如初:“……病得不清,定然是活不久了……”
子韵眼前一片漆黑,两眼一翻,差点倒了,幸得宁如初搀扶及时。
只是,宁如初扶着他的手不禁捏了下,这腰,好细……
“你又摸我?”
“没、没啊。”宁如初立即收回了手。
尼玛,怎么好像自己成色中饿鬼了?
“要摸我也行,五两钱一次,不能再少了。”
子韵瞥向他,满脸能赚银子的快乐。
宁如初:“……”
他更加确信自己适才误以为春病的事还真是荒唐。
子韵放好盆栽,见着宁如初不知何时已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在想什么?”
宁如初的视线转了回来,回:“我在想为什么会是今天,此枝有灵,沉睡了一百年,子然师兄的仙露都无法将其唤醒,可偏偏是在今天居然生了芽。”
宁如初说这话时不紧不慢,似是无特别之处,但详听来却有几分道理。
“今天?”子韵随着宁如初的视线一起转向了窗外,是师父宫主闭关的密室。
“你是说,这枝生芽和师父闭关有关?”
宁如初道:“我也不清楚,也许只是巧合吧。”
“巧合?”子韵思索半久,忽恍然,道:“不是巧合,我明白了!”
“哦?”宁如初:“明白什么了?”
子韵眯着笑眼:“今天除了师父闭关,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宁如初好奇:“什么事?”
“我向仙君祈祷复苏此灵枝,今日已满一百天,定是仙君仁德,遂了我的心愿!”
他说这话时双手负到身后,看起来十分笃定。
“仙君?什么仙君,竟有这般本领?”
在宁如初心里,师父是这世上最厉害之人,一件奇事若与师父无关,那与旁人就更无半点联系可言了。
子韵挣大了双眼:“如初你不会连天凌仙君都不知吧?”
宁如初磕磕巴巴:“似乎,听过。”
他也不确定。
子韵目光炯炯:“天凌仙君乃天地共主,你是要飞升的,怎能不知?”
宁如初未言,子韵又道:“天凌仙君受世人敬仰,掌管世间万物,法力高深莫测,别说是复苏一根灵枝,就是复活一根枯死的普通枝叶也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有这么厉害?”宁如初大为震惊,但越发觉得天凌仙君这四个字似乎在哪儿听过,又好像未曾听过,刚听到时是一种无法名状的熟悉感,并且这种熟悉感胜于一般性朋友之间的那种,亲切中流露着一股暖流,暖进人的心里,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子韵回道:“是啊!关于天凌仙君的故事,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又想起宁如初竟不知天凌仙君,他实在无法想象,怎会有人不知?对着上天合掌,念叨:“罪过罪过!”
又一阵唏嘘:“像这号大名鼎鼎的人物,就连山下砍柴的樵夫都知晓一二,你堂堂一介半仙,怎会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宁如初不解:“为何一定要知道?”
子韵听这番口无遮拦,又连连道歉:“仙君莫怪、仙君莫怪!”
宁如初只好转口说:“愚弟孤陋寡闻”,他转身向子韵作揖行礼,“以后还要劳烦师兄多多指教!”
“罢了”,子韵微微一笑,上勾的嘴角参杂着一丝邪魅:“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准了。”
宁如初并无心想向他请教,还未问是何事就道:“不答应。”
“啊?”子韵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问:“那要怎样你才肯答应?”
宁如初早知他打的是何主意,摆摆手,“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