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
于是，这个春节，成了一个分水岭。
正式放假的时候已经是农历腊月二十五六了，家家户户都在为将要到来的新年做着准备。
成羽几乎想要将一直嘴里念念有词的婶婶完全屏蔽。懦弱的叔叔只是装装样子有气无力的对过于刻薄的妻子责备几句。只是做给她看。
成羽还算得是一个识趣的人，整日里也似乎反常的闷在了房里。
终于熬到了正月初七，教室里人不是很多，却无一例外都在埋头苦干，比年前更有了一些临考的气氛。
高考是一个有些太过美好的台阶，有些人认为可以更加接近梦想，有些却只是当成了奔向自由的阶梯，有些则是带了不少的茫然，不甘心做了逃兵，总得去战场上博过一回才算甘心。屡败屡战与屡战屡败，原本就是极其微妙的战略。
比学生面色还要青白不少的班主任在这一天的末尾走了进来，扫了扫还有些空旷的教室。依旧是冷冷的无波的声音：“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了，你们大家用点心。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的。”
“哦……”一干人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不许谈恋爱！不许打架！不许去游戏厅……”一口气说了不少不许，只是让他们更加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开学的第一天叶潇没有来，天气明显有些低沉，似乎就要下雨。成羽看了看天，摸了摸自己抽屉里的雨伞，心才安定下不少……
距离开学那天又晚了好多天，叶潇才在有些氤氲的阳光下从后门走进。
成羽只觉得一直以来就有些清瘦的叶潇似乎今天又消瘦了不少，他从门里滑步走进，消瘦的身形似乎竟要随着风飘去，原本一直明亮的眼下也笼着浓浓的阴影，空落的眼神似乎蕴藏着掩藏不住悲伤，原本就空落的袖管上还别着一圈黑纱。
成羽心中咯噔一下，那种最爱自己的人离去的痛满满的又翻上心头。无能为力，无论自己有多么爱他们，他们仍是走了，如此的决绝，连眼泪都来不及替她擦干……
这个春天，年关初始。温暖的春意还没来得及驱散冬天的刺骨寒意，叶潇便已体味到了最深的悲伤。
最爱他的那个人去了，叶潇忽然觉得自己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前一刻，那个慈祥的老人微笑着让守候了一夜的他去休息休息，下一刻便已成永诀。
只是小憩，叶潇睡得并不安稳，其实连毛衣都未及完全脱去。只觉得睡梦中似乎心头也紧紧的压着一块大石，恍恍惚惚睁开眼来正对上秦燕华一双悲伤的眼睛。
“你外婆，她刚刚过世了……”秦燕华哽咽，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出。
叶潇心里仓惶，翻身起床，拔足便要奔去，却觉得膝下却忽然一软，尚未及穿上假肢的右腿也直直的杵上地面，眼见就要扑倒，却恰好被秦燕华温暖怀抱接住。
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秦燕华终于背过身垂下泪来。为了无法在任其承欢膝下的母亲，也为了这个儿子。
“慢点。外面冷，把衣服穿好再出去……”
早就料到了今天，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的难以接受。叶潇紧紧的蜷起身子，只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渺小，竟然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个慈祥的老人似乎昨日还笑眯眯的对着自己有些含混不清的说着年轻时候的记忆，现下看来已经陈旧不堪的往事在她的脑海里依然清晰美丽。
在说到幼时的时候，明明已经经历过七十多年风霜的脸上竟然又浮起一丝少女的神色，两个有些枯瘦的臂膀微微向前伸去，似乎竟是要寻找父亲温暖的怀抱。那个同时背负了她母亲和两个寂寞女人的男子，至少在女儿的心里永远还是一个好父亲。
此时午后，冬天的阳光很是灿烂。
那个老人笑靥如花，叶潇轻轻的拥去，似乎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外婆……”他的声音有了一丝的哽咽。
这些日子，这个老人已经憔悴了很多。有些事情，大家不说，其实彼此都已明白，那一天迟早会来。
锣鼓声繁杂的敲了几日，载走了那人的身影，却留下了永远的思念。
曲终人散了，叶潇怔怔的望着已经空下一半的房子。没有人气，连留下的理由都已经不再充分。
此后的几天，一切似乎都已经成了空白。在白天睡下却在夜晚醒来，叶潇以为这样便可以看见那个他最爱的人。却忘了若不曾睡下，竟然连魂魄入梦的机会都不再拥有……
转眼便是正月初七，有些恍惚的来到这个教室。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终有一天也会离开……
这一次春节，是一个分水岭。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干寒，成羽总是觉得嘴唇干干的难受，无意中一舔，第二天便要龟裂，整个嘴上就想好好的顶上了一层硬壳子，喝了再多的水似乎也不顶事。
成羽憋了几天，终于想起来买了一支润唇膏，每天记起的时候涂几下也终于好受了不少。
叶潇只觉得今天早晨醒来，就觉得嘴唇嗓子干渴得难受。在家稍稍喝了半杯水后便不再多喝。秦燕华问了问，叶潇心下愧疚，这才又取了那杯半满的水抿了两口，润了润仍然觉得十分干涩的喉咙。秦燕华张口欲言，叶潇却仿佛早已看出她的意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微晃着身子向学校走去。
此时已将到正午十分，叶潇半天没有喝水，只觉得唇上干涩得很是难受。无意之下舔了舔嘴唇，舌尖似乎已经觉得淡淡的铁锈气息，这便住了嘴。闷头往书上看去，直等着下课的时候。
不过是下课的时候，成羽习惯之下偏过头去看向叶潇。开学这几天来，叶潇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不少。然而笑容却是真真切切的减了不少。
天气有些干燥，成羽眼见叶潇嘴唇似乎一直干干的没什么血色，今天更是干得过分。竟已经裂开几道小口，刚才被他一舔，原本已经凝起的血痂又渗出血丝来。
擦一些吧，成羽将润唇膏递去。叶潇微微一愣，偏过头去，微微摇了摇头。
成羽只当他有所顾虑，也顾不得太多，只得自己转开，对着他干干的嘴唇就擦了上去。叶潇一惊，随即转过头去。微微有些干哑的嗓音却是定然的说出了拒绝。
以后的几天，成羽倒是长了一点心思。每次下课的时候，却是备上一小杯的温水。里面斜斜的插上一个吸管，巴望着他有一天可以喝上几口。
然而，这份心情过了几天便渐渐的消散下去。每次下课的时候她总是细心的倒好推到叶潇面前，却总是一杯水从还泛着氤氲的热气，不多时便已经渐渐地凉了下去。
这样僵持了三四天有，叶潇才止住了将要倒水的成羽。
“别倒了，我不喝水的……”
成羽一愣，仍是将半杯温水递了过去，“初春容易感冒，平时多喝点水比较好。”
叶潇摇了摇头，将水往桌边推了推，却不料桌边不稳，晶莹的玻璃杯刹那间就在桌边粉身碎骨。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真的。”他轻轻地说。温热的水泼到鞋上，被风一吹，又湿又冷的很是难受。
叶潇别着脚在右腿上蹭了蹭，仍是湿的。叶潇抬头看了看成羽。
“对不起……”
成羽盯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倒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有些木然的收走了地上的碎片，多日来的坚持也在此刻碎落一地。
这一日之后，叶潇面前再也没有这样一丝的温暖。
这一日之后，他们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