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典当了什么》暮色中来

108、第一百零五章 再做一次我的傀儡吧

　　……
　　拖着半截身子跌落在地的天帝渊在山脚下找到方算山遗留下的几个上古法器，立刻想明白了些什么，围着山脚飞快绕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缺口，魇阵失败了，这说明方算山没能将那个人如期封印戮灭。
　　“方算山！”
　　哪怕他呐喊的声音再怎么大声，空荡的山间唯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没有回应，最为可怕，忽得，他发现自己失去的半截身子有几根不甚明晰的丝线，微微颤动，一时激动伸手去抓穿透而过才想起来，方算山的傀线他的抓不住的，但是傀线还在动，这说明方算山还在，他还在想办法给自己传递信息，但是因为自己半截身子没了，所以第一时间察觉不到。
　　“还好，还好。”还好我是你的傀儡。
　　还能顺着你的傀线找到你，我来当你的后手。
　　天帝渊伸手从衣袋里拿出一颗药丸，仔细看能看得出这就是他之前交给几个小孩的仙丹，方算山当然也为他准备了一颗，他以为自己就算死也不会吃，但现在为了救方算山，眼神仅凝了一瞬便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作为方算山的傀儡，本身就借着他的神力运转，因此方算山取自自身的仙丹在他身上更能发挥无限妙处，他的血肉重新生长，渐渐地被拉扯的感觉从各个关节处传来，对于方算山传达的信息此时才更加明了。
　　眼神怔愣了片刻，方算山竟然让自己去救他。
　　从有意识以来，方算山从未也不愿展现自己的弱势，而此刻的求救更显得异常，天帝渊不禁焦虑起来，究竟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方算山放下身段发出求救信号？
　　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多凄惨的场面，让天帝渊追着线而去的步伐踉跄了些许，不禁戚戚然，莫非要替他收尸，这对他来说太残忍。
　　……
　　“一切因果皆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终结在我。”方算山看向愈生的眼神透露出些微怜悯，此时的他看的是曾经的愈生，他的首徒，也是证明他有错的原罪，罪不在他，在己。
　　如果忽略他此时的境地，可谓是神圣的，一个前所未有的移花接木术，在他身下正被描绘着，金灿的光芒掩盖了纹路凹槽中被束缚的怨魂，那是用来行使这逆天法阵所采集的千百年来的数万怨魂，他们被束缚的命轮，在法阵成功的那一刻都将归愈生所有，而流淌其中的神血、躺在那里的神躯及其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移花接木到他的身上。
　　“师傅，您说，我能做到吗？”引导神血沿着轨迹流淌，愈生脸上的表情越发平静，就连这一句疑问也低不可闻，眼睛已经模糊的方算山本不该注意到但他还是听到了，和以前每一次一样，他回道：
　　“你可以的，因为你是我的首徒啊。”
　　“哈，哈哈哈……”出乎意料的，听到这句话，愈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啊师傅，我真的，不喜欢听。”语气越发狰狞，咬牙切齿的字句仿佛在咀嚼方算山的身心，那深入骨髓的恶意，即便是现在的方算山也有些脊背发凉，更妄论此刻环境是那么毛骨悚然，他见过无数次战争结束后的战场，尸横遍野也不过如此，他以为愈生的杀孽不多，现在看来，还是他不够清楚，愈生的执念有多深，背负这么多杀孽，也要做到现在明明已经毫无意义的事情，但他不会再说了，因为愈生已经是于胜了。
　　可是他也不能放任他继续错下去，即便他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即便…他已经不是他的师傅。
　　他现在心里也很着急，天帝渊始终没有回应，让他之前的不安越发弥漫，他知道闯进已经封闭的上天庭和只是在一旁看一眼完全不同，如若不是愈生，此时他们之间应该对调来更合适。
　　因为天帝渊的身份，上天庭只会更为抵触，施展的天罚只会变本加厉，可是没办法，天帝渊也有自己的执着，他徒弟的心在那，本就错过一次弥补的机会了，这一次更不可能再错过，因此方算山也没有强势要求，因为他也有着私心。
　　按理说，他的傀线无论什么境况都不会受到影响，除非两方一方死亡，否则是一直存在的，他能感到傀线还在发挥效用，只是不知为何天帝渊始终没能回应。
　　就算受伤，只要还活着，他的丹药就会起作用，所以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铮…”一直持续拨动的傀线忽然绷紧发出一丝铮鸣声，方算山下意识看了一眼愈生的方向，轮廓一成不变，弯着腰的愈生似乎毫无所觉，也是，这个傀线本就只有自己能看到，声音自然也只能自己听，天帝渊终于回应了自己，方算山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好歹是个冥王。
　　他现在又是被抽血又是被割肉的，躺在阵上全身无力，也是一时疏忽被黑气入侵，又因没及时发现让人发作，造成这种境地也是自作孽，只能指望天帝渊能来阻止愈生，即便他的身体再不吝，也好歹是个堕神，被夺了身体将来做什么坏事，是不行的。
　　他其实，是想叫老天来杀了他的。
　　因着他欠愈生的，因着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觉得总要赔点什么，但又有些不舍连带着些不忍，也不是惜命，毕竟活了这么些年了，只是有点放心不下，所以他又不太想寻死了。
　　可是，不寻死他这边死不了，那要想破阵就只能杀了愈生，他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我还是自私啊…”心里暗叹着又拨动了两下手指，傀线绷紧的感觉让他心安。
　　他已经看出来了，愈生的神力还是有的，但是浑浊不堪，愈生大概修炼了邪术，这么些年，用尽手段才活到现在吧，为了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他都应该做到大义灭亲，可是他又迟疑了，又迟疑了。
　　他迟疑的是，万一这些杀孽都是该杀之人呢？即便这里怨气冲天，我是不是也该知道内情后再去做决断呢？哪怕怨鬼的制作手段用最善良的魂魄最纯粹，哪怕容错率低到离谱，是不是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是给他机会，谁又能给那些死去的人机会呢？
　　他现在心里很混乱，以前太多因为自己武断造成的错事，现在让他有些畏手畏脚，不知到底该怎么办，哪怕在最初猜测到是他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准备，临到事头也还是难以下定决心，过去的种种总是在眼前浮现，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那些师徒间的日子更不是虚假的，他也不明白怎么会、怎么能走到现在这种地步，他知道自己错了，却又不知道自己最开始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知道这孩子在他收作首徒之前还是长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自己手上后就变成这样了呢？
　　方无尽也是，愈生也是，那些孩子也是，他身为师傅真的太不尽职了。
　　“算山？”因为神血流逝，法阵压制导致他无力开启的音道突然冒出一声熟悉的声音，正在胡思乱想的方算山好歹算是停下了脑海里自我惩罚的无数个疑问，眼眶竟有些湿润，老天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如一副镇定剂让他翻滚的脑海终于平静下来。
　　“我，我在。”发现愈生彻底忽视自己的存在，方算山在脑海中低声回复着，只是有些精疲力尽，注意力有些难以集中，意念传达有些断断续续。
　　听到方算山回音的天帝渊心里反而沉了些许，方算山的状态绝不算好，他现在走到一座和刚才的灵山类似的地方，正对着一个山洞，有着限制他也没有硬闯，怕自己轻举妄动再伤害到方算山。
　　围着山绕了几圈对于整个山的地形已经熟记于心，确定除了这个山洞没有别的路口，因此整座山也就只有这一个禁制，山的大小决定了内部空间不会太大，除非有异空间连接，为了确定这一点，他试图打开了与方算山中断的音道，或许真的很近了，终于接通，只是方算山的声音底气不足，如此近距离才能接通音道，也侧面显示了他神力不足，这些都让他有些坐不住。
　　却还是努力沉下去心去把外界的情况简单跟方算山说了，方算山听了大概知道外面的禁制应该只是一层纸老虎，但也起到警示左右，破是很好破的，但是就怕愈生歇斯底里再做出什么亡命徒的举止。
　　愈生确实是穷途末路了，但一个前神明垂死挣扎前的自爆，无疑对这一片地域来说是一场灭顶的灾难，能不逼迫对方到这一步还是不要这么做。
　　还好是天帝渊，还好他是他的傀儡。
　　“老天，再做一次我的傀儡吧。”
　　“好。”如同告白宣言一样的要求，让天帝渊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答应的语气也温柔了一瞬，一点都不抵触地放弃了身体的掌控权。

作者有话说

　　填坑的感觉真不错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