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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道长留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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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了山,天已经蒙蒙亮,鸟叫声伴着清晨的雾气萦绕在身旁 。郑礼在齐肃言背上闭眼小憩,齐肃言走路非常平稳,除了背着郑礼,手中还拎着包袱。郑礼累极了,刚刚走出山的时候,肌肉的酸疼感就催着困意上了头,便在齐肃言背上小憩。
郑家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有郑礼的父亲,三嫂,程衣,还有很多郑家的人。一早程衣就把两人连夜上山的消息告诉了郑老爷,郑老爷急的在屋里坐立不安,程衣只好一遍一遍的安慰。
“没关系,和我师父在一起绝对没关系的。”
于是郑老爷一行人就在门口望眼欲穿的候着,程衣只好在一旁陪着,在他心里他的师父是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果然在还很萧瑟无人的街上,程衣眼尖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郑老爷,他们回来了。”
齐肃言看到前面迎接的人群,偏头看了看背上还阖眸的人,也没有手分出来叫醒他,只好用头轻轻碰了碰郑礼的额顶
“到家了。”
郑礼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围了很多关心的人了,父亲更是站在前面冲着齐肃言作揖感谢,只有程衣一副要冲上去的样子,愤愤的瞪着他。
郑礼反应了一下,发现自己还趴在齐肃言的背上,忙松开了胳膊想跳下来,不想牵动伤处,一下子摔了下去。
齐肃言眼疾手快,回身扶住了郑礼,交代了程衣
“扶郑公子去休息,我有事同郑老爷商议。”
程衣想抗议些什么,人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扶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郑礼回屋。
这时齐肃言才把手中的道袍放在地上,低头轻声
“老爷,人我找到了。”
“这……” 郑老爷反应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齐肃言的意思,扑到跟前,手指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道袍。
一片死寂,然后是三嫂撕心裂肺的哭嚎,周遭倒抽的冷气声,甚至还有少数的干呕声。
郑老爷呆呆的看着,一时间竟然忘记去表达情绪,等他反应过来,现场已经乱成一片,容不得他悲伤丧子之痛。
“道长…谢谢道长了。”郑老爷长叹了一口气,眼圈有些发红,女眷们边抹泪边死命拦住扑向干尸的三嫂,场面好不混乱。
齐肃言的头隐隐作痛,他见不得这些,总是感觉有些太过吵闹,死不能复生。可他却不懂得人之间最亲密的羁绊,疏知冷暖。
“道长…我夫人的魂魄…”
“寻回了。”
郑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阳光从窗缝照进来些许,屋中是他熟悉的陈列,身下是他熟悉的床铺。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
他坐起身,床边的桌子上还放着瓷杯,大抵是喂他吃了些药,这时候身体已经缓过来很多,回想昨晚的惊魂,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来。
又想起那道长背着自己走了那么久的夜路不曾抱怨一句,自己却在他背上安稳的补了个觉。可他只知道道长姓齐,到现在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在休息吗。
郑礼这么想着,想着自己该去问一下他的名字,便翻身披了衣服下床。
意料之外的,倒是郑夫人那屋里热闹极了,郑礼远远看着,一群人几乎把门挤破,齐肃言和程衣却在院落的槐树下站着,丝毫没有去凑热闹的意思。
“道长!”郑礼也没顾着整理头发,就任由长发披下,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
齐肃言见是他,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
“公子看来已无大碍。”
“昨晚没有道谢,这不是过来道谢了。还没问过道长的名字,我是郑礼。”郑礼把事先准备好的话甩了出来,走到近前。
齐肃言还没有开口,程衣便在一旁笑了
“公子何故以礼为名,为何不叫郑痞呢?”
齐肃言表情有一瞬间的抽搐,出奇的没有制止程衣出格的言论,只当是默认了程衣的说法。
郑礼却是没绷住,笑了。
两人笑了一阵,只觉这个玩笑开出来,对方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相处了,两人一直冒着火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齐肃言。” 齐肃言看着他们笑,也没忘回答郑礼的问题。
“我记住了。”
郑礼嘴角噙着笑,转头看向热闹的堂屋
“我父亲的夫人救回来了?”
“恩。事情结束了。”
齐肃言说出结束的时候,郑礼松了口气,却有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向往那样刺激的日子,或者说有些向往被人保护着的感觉。
昨晚齐肃言负手抽剑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抱住他矮身翻出危险区的样子,在他面前垂头蹲下的样子,这些情景让郑礼感觉温暖又依赖。
齐肃言察觉到郑礼的情绪,他已经几分钟垂着头没说话了,齐肃言也没有说话。
半晌郑礼抬起头笑了笑,手指交叉在鬓角,稍微把头发往后拢了拢
“之后呢小道长,你要去哪儿?”
齐肃言没想到他愣了这么久,却是问了这么一句,他也答不上来
“我也不知道,大抵是云游四海,本就是师父遣派下山修行的。”
“那带上我行不行?”
程衣和齐肃言同步看向郑礼,眼神里有惊讶有错愕
然后程衣像个大人一样老道的摆了摆手
“不行不行,这卖命的活你干不来。”
郑礼用手肘杵了杵程衣的小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啊。”
一旁的齐肃言也皱眉摇头“郑公子,你体质本来特殊,我把你带走那是在害你。”
郑礼不再做声,出奇的没反驳没无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行吧,你说了算。”
当天的傍晚齐肃言便准备走了,郑老爷再三留宿也没有留住,只得赠予银两作为盘缠,程衣欣然代齐肃言收下。
郑夫人已经好很多了,神智渐渐清醒过来,她记得那天她醒过来,看见一个束着发冠的俊俏男人坐在她床前,低声对她说
切莫再做亏心事了。
她羞红了脸,然后那男人便走了,一屋子的人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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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几个主家的人送齐肃言到了镇边,齐肃言下意识的看了一圈,郑礼没有来,正欲开口询问,郑老爷已经主动说出
“郑礼那孩子,晚饭前躲在屋里没有出来,我便没叫他给道长送行。”
齐肃言收回目光,浅浅的嗯了一声。看来与这人的缘分是尽了,自己也不该再去害他。
和所有人道别后,郑家人便都回去了。齐肃言和程衣趁着天还没黑,往城外走着。
一路上程衣并不比郑礼安稳多少,也是说个不停,区别只在于程衣是不敢对齐肃言逾越的,只是揪着路边的树木都能问上几句
身边有个人热闹着,走夜路也变得不那么累,齐肃言想着想着,突然就想起昨晚趴在自己背上聒噪的家伙,想起他在墓地中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明明是害怕却嘴硬。
就这么想了想,齐肃言的嘴角都有些上扬。
这样的齐肃言把程衣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自家师父这样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幕渐渐降临,两人也快走出了林子 ,逐渐能看清远处的另一城的城门了。
这是紧临郑家所处的汐杨城的义杨城,两座城只间隔了一片树林,今晚齐肃言打算在义杨城落脚。
走出了树林,就听得背后传来树叶窸窣的声音,程衣反应极快,当即抽出剑比在了身后,大声呵斥
“谁!”
“程衣,把剑收起来,莫吓到郑公子。”
短暂的寂静后,从一旁的树影里,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确是郑礼无疑。
郑礼在远处作揖,噙着笑的声音齐肃言听的正清楚
“道长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