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鳖传》昨露今霜

7、陷害

　　很快，师父洪胜海来了，众弟子马上站好队形，跟随着洪胜海练起功来。阿鳖努力抛开杂念，专心练功。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师父洪胜海走后，马师兄叫住了准备回去的阿鳖。
　　“你和大小姐之间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出卖大小姐？”
　　阿鳖赶紧说：“我没有，是师父来找我时恰巧碰到的，我没有出卖她！”
　　马师兄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你这家伙啊，为何要跟我们每个人作对呢？”
　　阿鳖心冷了，他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然而马师兄拦着他，“小子，我看你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哄着师父一个人就可以了吗？师父是看你是个瘸子可怜你而已！我看你这小子不吃些苦头是不会做人的。来吧，咱们比划比划，切磋切磋，看你糊弄得了师父，是不是也能糊弄得了我。”
　　其余的师兄弟也围在一旁起哄：“这家伙一边拍师父的马屁，一边在我们面前装清高，什么东西！好好教训教训他。”
　　阿鳖紧咬着嘴唇，攥紧了拳头。他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地升腾着。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和马师兄打一场，让这些师兄弟们收起对他的轻视之心。然而他冷静地想了一想，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如果自己被马师兄打输了，现在的状况不会有任何的改观，这些师兄弟们还会更加轻视自己；即使自己赢了马师兄，以后也只会更加被孤立，马师兄他们以后一定还会想着法子对付自己。与其这样，自己为何要逞一时之勇呢？
　　阿鳖在咄咄逼人的马师兄前转了身，一瘸一拐慢慢走开。
　　马师兄笑了，“这瘸鳖一点胆子也没有，真的像缩头乌龟一般。”
　　其他的师兄弟也哄笑声四起。在嘲笑和不屑之中，阿鳖低着头，一步一步离开了是非之地。然而没多久他又站住了，因为他发现洪秀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一手捂着鼻子，正冷冷看着他。
　　阿鳖也不说话，等着洪秀梅开口。洪秀梅盯了他一会儿，阴阳怪气开口了：“你这跛鳖，为何要和我作对？让我遭受父亲的责骂，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鳖平静地说：“我并没有向师父告密，是师父他老人家来看我的时候恰巧撞到你翻墙回来的。”
　　洪秀梅冷笑了一声，依旧捂着鼻子说道：“我父亲会去看你个跛鳖？你有什么好看的？你是金鳖还是银鳖？快说实话吧，你为何要这样做？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你为何要这样针对我？”
　　阿鳖知道，洪秀梅是铁了心地认为他向师父告了密，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的。阿鳖平静而冷峻地说：“我说的都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洪秀梅的眼睛眯了起来，死死盯着阿鳖。过了好一会儿，洪秀梅笑了，“罢了，看你认真的样子，也许你说的是真的。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说完，洪秀梅扭头便走。
　　阿鳖有些不知所措。洪秀梅如此便善罢甘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看着洪秀梅离开的背影，有些呆住了。他心里想着，也许自己错怪洪秀梅了，人家并不是那样不近人情。
　　就在洪秀梅即将离开练功场之时，身上一个物件掉落下来。还没等阿鳖反应过来，其他师兄弟已然叫了起来：“大小姐，你东西掉了！”
　　然而洪秀梅却没有听到，已走出了院子。这时马师兄快步走了过来，“阿鳖，你还不赶快把东西捡起来还给大小姐！”
　　阿鳖想也没想，快跑几步，捡起洪秀梅掉落的那个锦袋，拍了拍上面的土，马上去追洪秀梅。洪秀梅快走到后院时，被阿鳖叫住了：“大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洪秀梅一看阿鳖手中拿着的锦袋，马上摸了摸怀里，“哦，是我的。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谢谢你。”洪秀梅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接过了阿鳖递过来的锦袋。然而她摸了摸锦袋之后，脸色立即变了。她马上打开锦袋之后看了看，立刻尖着声音质问阿鳖：“我锦袋中的东西呢，到哪里去了？”
　　阿鳖一下子慌了，“啊？！我不知道啊，里面东西丢了吗？”
　　洪秀梅大声嚷道：“是啊，我袋中的一对金耳环呢？那可是我的心爱之物啊！”
　　阿鳖立马回过头去，在原路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没有啊，大小姐，我原路找过了，没有什么金耳环掉在地上。你是不是记错了？”
　　洪秀梅柳眉倒竖，大声叫道：“我怎么会记错！我一对金耳环明明就在锦袋之中，怎么你一捡起来就没了？这附近刚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不是你拿了是谁拿了？你这家伙怎么还偷东西呢？赶快拿出来还给我！”
　　洪秀梅厉声高叫惊动了府中的人，管家、府中仆佣和马师兄他们都闻声赶来，围在了洪秀梅和阿鳖的周围。
　　洪秀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诉说了一番事情的经过。阿鳖在一旁着急却插不上话，百口莫辩。洪秀梅眼看动静闹得越来越大，更加起劲了，一个劲儿的逼迫阿鳖交出金耳环。
　　一旁的管家看出了一些门道，他知道大小姐生性刁蛮，这事八成就是大小姐故意无理取闹。而阿鳖为人质朴，怎么会偷主家的东西？管家想了想打圆场说：“大小姐啊，现在东西已然丢了，说什么也是白说，咱们先想办法先把东西找到。您也再想想，还有没有可能您落在了其他地方……”
　　“管家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冤枉这个瘸鳖不成？我的东西只经过他一个人的手而已，不是他拿了是谁拿了？”洪秀梅真是厉害，对待上了年纪的管家毫不客气。
　　这时马师兄他们也在一旁起哄，“没错，就是阿鳖捡起这个锦袋的，其他人可是碰也没碰！”
　　管家自知多说无益，叹了口气，退过一旁。
　　“死瘸鳖，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也得把我的耳环拿出来还给我！”洪秀梅趾高气昂地嚷着。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拿啊……”
　　阿鳖一开口分辩，马上就被洪秀梅以及马师兄等人的指责声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洪秀梅的母亲，也就是洪胜海的夫人何氏听到动静过来了。洪秀梅一看自己的母亲来了，哭得更加起劲了。何氏本来就对自己的独女宠爱异常，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立刻慌了神，一边抱着女儿安抚，一边询问发生了何事。洪秀梅更加委屈了，哭哭啼啼说不清楚。旁边的马师兄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告诉何夫人阿鳖拿了洪秀梅的耳环。
　　何夫人听闻自己的女儿居然被一个下人所欺，怒不可遏。她不由分说劈头盖脸骂了阿鳖一顿，还要阿鳖马上交出自己女儿丢失的金耳环。
　　阿鳖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他现在心中十分茫然无措，沉默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管家看到事态越弄越大，连忙吩咐身边的仆人去将一家之主洪胜海叫来。之后他小心地劝说何夫人，试图将情势平复下来。
　　洪胜海正在院落深处的书房之中小憩。教了一上午徒弟，他有些劳累，在吃饭之前小睡一会儿。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被人叫醒之后，洪胜海十分的恼火。他听仆人简要了说了一番事情的大概，铁青着脸出了门，赶往事发之地。
　　众人一见洪胜海来了，一时之间都收了声，默默地看着。洪秀梅知道父亲来了，哭声也小了很多，但依旧躲在母亲的怀中，小声地抽泣着。
　　洪胜海走到人群中，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人，没好气地说：“怎么，你们都没有事情做吗？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围观之人都被洪胜海的威严所慑，纷纷散去。何氏看到自家丈夫来了，连忙说：“哎呀，当家的，你可不知道，这个小瘪三居然敢拿我们女儿的东西……”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去！”洪胜海毫不客气撵自己夫人走。
　　何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下不来台。她还想分辩几句，但一看洪胜海的脸色，便又心生怯意，慢慢挪动脚步往回走。洪秀梅想要拉住母亲，不让她离开。但何氏对局势看得很清楚，俯身小声劝慰洪秀梅和她一起回去。然而洪秀梅的倔劲上来了，她挣脱了母亲的手臂，看着父亲指着阿鳖大声说：“他偷拿了我的东西！”
　　洪胜海心里这叫一个气，他瞪着洪秀梅说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洪秀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偷拿了我的东西，你为什么还护着他？”
　　洪胜海大怒，眼睛几乎喷出火来。看见自己丈夫就要发怒，何氏慌了，连忙拽着自己女儿往回走，“走，走，咱们先走，剩下的事情交给你父亲处理。”说着不由分说将女儿拖拽了回去。
　　当场人们都散了，只剩下洪胜海和阿鳖二人。阿鳖虽然没有做亏心事，但整个事情因他而起，他心中有愧，低着头，不敢看洪胜海。他感觉洪胜海看了他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洪胜海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说罢背着手慢慢离开。”
　　等师父走远了，心有余悸的阿鳖依旧在原地愣了好久。他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这件事怕是已影响了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情谊。
　　阿鳖失神落魄地一瘸一拐回到自己的院落，躲在柴房之中坐在地上，不吃不喝。
　　“师父刚才究竟是什么意思？今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自己究竟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阿鳖一直在反思着自己，他怀疑自己一定是做错了。又或者如果自己腿脚健全，是不是就不会引起这些歧视和是非呢？
　　到了晚上，阿鳖还在发愣仿徨的时候，一个仆人进来告诉阿鳖，主人洪胜海叫他去书房一趟。
　　阿鳖心里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师父会不会将他赶出师门？一股辛酸之意涌上阿鳖的心头。没过几天的好日子，自己又将要流浪街头了。但是阿鳖转念一想，自己的到来确实给师父带来了困扰。
　　“唉，不管怎样，自己给师父带来太多的麻烦了。”想到这里，阿鳖心里坦然了很多，“就算我不得不离开这里，继续流浪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阿鳖轻轻走进师父洪胜海的书房，看到师父正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阿鳖进来，洪胜海挤出一个笑容，“坐！”
　　阿鳖站着没有动，低着头说：“师父，对不起，这些天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因为我，影响了您和家人以及徒弟之间的和睦……”
　　洪胜海有些吃惊，抬头看着阿鳖，“所以呢？”
　　“师父，您不必为难，我这就离开。您放心，就算我离开了，以后也绝不会丢您的脸。”阿鳖看着师父，平静地说道。
　　洪胜海看了阿鳖好一会儿，“阿鳖啊，你能说出这话真是让师父没有想到，你这孩子真的是太善了。咱们认识这些日子，师父还不了解你的过去，你能和师父聊聊吗？”
　　阿鳖点点头，说起了他的过去，包括断脚的经过和那两个和尚救助他的过程。就连之后他做过的那些错事，阿鳖没有一丝的隐瞒，原原本本告诉了师父。
　　洪胜海听后连连惊叹：“想不到你这孩子还有如此曲折往复的经历。好了孩子，现在咱们说说今日之事吧。”
　　阿鳖虽然早已做好准备，但想着师父即将让自己离开，悲壮而凄凉的情绪在心中弥漫开来。
　　“阿鳖，对不起，今日之事我向你道歉。师父知道你是被洪秀梅冤枉的。阿鳖啊，请您原谅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