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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想见到我吗? ...

  •   到了家门口,我让杨舜把我放下。

      杨舜把我放下后顺便又不太确定地问了我几句:“你没事儿了吧?没问题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嗯,没有了。谢谢舜哥。”

      我轻声说完朝他挥挥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舜哥,你快回去吧,他们要等着急了的。”

      “行。”

      杨舜扭头大步地迈向车子,但好像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又扭头喊了一声:“那我就先走了啊,你自己注意着点儿!”

      “好。”

      看着似乎很轻松,但事实上,我只是强撑着自己没事。等杨舜的汽车一开走,我就再也崩不住,双手掩着脸哭了起来。

      我无法去描述谢远的出现带给我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幻觉,尤其是幻觉到见到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死去的人。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为什么偏偏之前我的感触又那么深。站在我身后的谢远仿佛就像个真人,似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为什么偏偏他们都看不到?……为什么?也许真的只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或许也是因为我这些日子经常梦见他。我可能只是太想他了。

      想到这里,我擦掉了眼泪,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先不去想这些事。进了庭院走到家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可我的手还是抖的,开个门我用了差不多将近一分钟。

      “回来了?又说要玩到好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现在还没三点呢。”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妈坐在沙发上瞥了站在玄关的我一眼,又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又扭头问。

      “累了,就先回来了。”

      我随口搪塞了一句,把外套搭在衣帽架子上,换着鞋继续闷闷地嘟囔了一句:“怎么,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你说的什么你!”

      妈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我头一下,又蹲下身去看我的脸。接着站起身,高声斥责道:“脸怎么这么红?被冻到了吧?早晨我让你多穿件毛衣你非不听,还说没事。到时候冻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行了。”

      我打断了她的说辞,说完便没有再吭声。因为我不想说这是因为我站在庭院外太久了。因为刚哭完,不想让她看见了被她唠叨,所以想尽量让自己平和下来保持自然的状态见人,因此才导致脸被风冻红的。

      “妈,我回房间了。”

      我换好鞋站起身,对已经坐回到沙发上的妈说道。

      今天晚上,我又一次地做噩梦了。

      按理说这己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应该习以为常地将它变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我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还回荡着梦里在天台时谢远跳楼之前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陈知河,你来找我啊。”

      你来找找我啊。

      可是在现实里,谢远跳楼前却没有说这句话。

      所以这是在暗示什么呢?我想不通。也无法想通。

      正当我要躺下继续强行让自己睡着的时候,包间里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了:

      “航航。”

      我猛地睁开眼,吓了一大跳。一个激灵迫使我坐了起来。

      谢远站着,就站在我房间的墙边。见我低着头看起来似乎又要掉眼泪,他先是立刻安慰了一句‘你先别哭’。然后他略微弯了弯腰,很温柔地对我鞠了个躬,说:“抱歉,今天吓到你了。但是你知道,我的本意并不是吓你。”

      他冲着我笑,这次脸上的笑容很阳光。我有些意外,因为他患病以后,我几乎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再见到过这样的笑容。甚至他一生到头,我也只见过很少的几次。

      我错过他一生的时刻,有太多太多次了。

      他说:

      “你知道吗?陈知河。我重生了。”

      “重生”这个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并不意外,要不他怎么能是精神病患者呢。假设他没得精神病,那疯的人,就是我了。

      精神病会意识到自己是精神病吗?不会。他们对自己所说出来的话不会产生任何质疑,仿佛就是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妥。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谢远看着我,又轻声解释道:“我之前的那副身体消亡了,现在的这副身体却十分健康。但是它们都是我,只不过这副身体是我上辈子灵魂的继承。当然了,肉身只不过是我滞留在人间为灵魂而存活的载体,并不是很重要。而且我为了来找你,我保留了上辈子的全部记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副身体只能忽隐忽现的——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我。”

      说到这里谢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又说:“而且,想让我被别人看见,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唯一方式就是,亲吻我一千零一下。”

      “我猜你可能不会相信的。疯狂吗?”

      谢远笑了一下,问我。

      是挺疯狂的,我们彼此都疯狂。我竟然疯狂地听完了一个精神病人讲完了他所有荒诞的话。

      我尽量地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再听,仍然在低声哭泣,我努力地想让这种幻觉消失。谢远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看起来好像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或许是考虑到我的确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顿了片刻,却也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航航,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那就以后再来和你解释吧。等我有空了,就来找你。”

      谢远走后,我失了我人生十八年以来最难熬的一次眠。其实也算不上是失眠,我看着谢远刚刚站过的地板所对应的那面墙,呆坐着,眼睛也无神地盯着,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我一夜没睡。

      早上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妈忽然对我说: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诧异了一下,但还是嘴硬地一口否定,低下头佯装无事地喝了一口粥,道:“我没有。”

      “你骗不了我的。”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昨晚你哭了吧?我在楼下都听见了。”

      我没有吭声。

      “还有,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觉?黑眼圈都摆在这儿了,你可别想蒙我。你呀,也不多看看新闻,到时候熬夜多了你可小心猝死。”

      我无言以对,沉默着继续吃饭。

      “又梦到他了吧。”

      妈叹了口气,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说了多少遍,都说了不要被他的那件事影响到了生活规律。”

      我夹菜的动作忽然顿住,仍然没吭声。我知道妈所说的“他”是谁。而且我还发现,妈所说的前面那一句“又梦到他了吧”没有在问我,而是直接下了批判。

      说明她也清楚,我梦到谢远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继续低着头,沉默不语。

      持续到高考的这大半年,我都没有再见到谢远,也没有再做与他相关的任何一个梦。那之后我一旦回想起便更加坚定地认为,那段时间是我受太多的刺激了,所以才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幻觉。

      方万他们也开导了我好多遍,告诉我人不可能重生。虽然有时候我想起来也会诧异当初谢远为什么会连着出现两次,而且还那么真实。但是后来想的次数少了,闭口不再提了。好像就没有那段经历,谢远也没有重新存在过。

      我以为我快放下了。但打破这一想法的时间却就是在不长不短的两年后。

      那时候妈已经因为车祸去世。而我也已经考取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学府。那天晚上从实验室里忙完工作出来后,我径直回了家。晚上洗完澡熄了灯之后躺在床上。猝不及防地就听见轻轻地,很温柔地一声:

      “陈知河,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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