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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章 不良师父逐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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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天穹碧空清澈,太阳铺洒下金辉,闪闪发光。林郁草茵,芳草清香。
即便是如此,初春微凉,依旧觉到凉意掠过脸颊。或许是因为此时正身处这两丈宽的浅流中。
潺潺流水如明镜般缓缓冲刷着小溪床底的石子,繁星点点的鹅卵石上斑纹走向几乎一览无遗。参差不齐的鱼三三两两的散布在水中游蹿。两岸但闻风撩树叶的声响,偶尔有几声鸟鸣蛙叫之声。
穆瑾歌一动不动躬着身子,好似雕塑一般定在溪水之中,双手叉开,衣袖上卷,下摆塞上裤带,两条裤管都卷到大腿跟上了。右手稳稳拿着琉殊剑,凝神盯着那双白花花的脚三步开外的地方,一条巴掌宽的黑鱼慢悠悠的流入狩猎范围。
天蒙蒙亮,穆瑾歌便退出了驿站。一路下来只生啃了两个干巴巴的馒头,还是昨日在驿站吃剩的。算算时刻,从刚才肚子就已经很不争气的抗议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找到了条清流,想也不想便抽起琉殊剑跳入溪中。
胡乱扑通了一番,一条鱼也没给足面子,反而越吓越远。这抓鱼是个技术活,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急也吃不了热的豆腐。倒不如像姜太公一般,平心静气等待自愿者。
果不其然,有绵绵的小羊已经开始不畏生死地送入虎口。渐游渐近,到一步之差时,穆瑾歌眸中厉光一闪,是时候了,手中的利剑察色迅速往水中猛地一扎,精准无误。
穆瑾歌欢喜得只差叫出来,守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抓到一条肥肥的大鱼。剑尖将鱼叉出水面,那鱼还在生猛地左右扭动着垂死的身子。
“不错,真肥。”死鱼眼白翻了两下,仍然不停的扭跳,就差跳入水中。
此时,一声鸟振翅膀的声响沉厚响亮而又奇特地传了过来,应该是栖息在靠岸边最近的树中。循声而望,但见某处枝叶摆动幅度较其他的位置大些,并未见到有任何鸟类动物的踪影。
穆瑾歌眉头微蹙,眼珠一动,莫非是妖物不成?可是至始至终并未有觉察到周遭有任何鬼妖气息出现。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随手将剑尖上的大鱼往岸上一抛,那鱼就被远远甩出一丈。落地的瞬间还在生猛地跳动,甩在地面啪啪作响。
穆瑾歌又继续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伫立在清澈见底的水流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吓跑砧板上的肥肉,小鱼也似被这清流走向往下带一般,时不时就优哉游哉游过来一条。
咚的一声,一条三指宽的小鱼被拦腰刺穿,穆瑾歌随手捞起那条差点被剑截成两半的可怜鱼,鱼尾还在摇摇欲坠,微微叹息一下,却是狠心地一甩手,头也不回丢向岸上。唯有背后传来啪一声着地声,那鱼估计也死透了。
“琉殊,悠着点。”那琉殊剑似乎听懂似的,剑身抖抖嗡鸣了两下。
再叉一条便不叉了,连午后茶点都省了。想想精神就更加抖擞,专心等着愿者来上钩。忽然身后又传来一阵扑翅的声响,这回更加清脆,近在咫尺。
骤然回头,仍然空无一物。难道自己眼花了,还是耳聋了?穆瑾歌开始怀疑是自己饿晕了产生的幻觉。
赶紧把事办完就叉肉上架,填饱肚子,左手拍了拍脸颊,耸动几下肩膀,又把所有的目光汇聚溪中。
这时那条七指宽的大鱼大摇大摆地过来了。这条刚刚穆瑾歌在叉第二条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只恨三步并作一过去叉起来,又唯恐惊吓到它,唯有等它自己上钩。
果然,那条大鱼大摇大摆就游过来了,穆瑾歌手上的剑一点情面也不留,又快又准地刺入大鱼的脊背,鱼在水里狠狠地甩着尾巴,水花四溅。
他估摸着要是以后没了盘缠,有这手艺也不怕饿死,一叉一个准,多余的拿去市集上卖便可以轻松换得银两,一举两得。
穆瑾歌将剑提出水面,连带着那条垂死挣扎的鱼一起提到岸上。
岸边,穆瑾歌提着剑,剑上的鱼还在抖啊抖的。
唯一找到的是那条断成两截的小鱼。还有一条去哪里了?察看四周,也不见其踪影,莫非是跳回水里了?明明是抛了很远的,而且受了重伤,着实不大可能。
倒是有细细的咀嚼声几不可闻的从耳畔飘过。
面前五步之外有一块高至膝盖的石头,石头边缘微不可见的一撮白毛毫不遗漏地上下抖动着。穆瑾歌眼光一凛,神情戒备地,提着剑的手慢慢握紧,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一个徒然绕过前面那个石头。
剑尖凌厉地准备刺下,确切地说,应该是叉着鱼的剑尖,顿时凌空戛然而止,定在半空之中。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上一下两个俱是被吓得目瞪口呆。
下面那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惊得侧着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嘴里叼着的鱼眼还没来得及吞入喉中,就这么不上不下卡着,死鱼眼睛似乎还冒着火干瞪着穆瑾歌。
而穆瑾歌脸上的诧异更是不可言喻,嘴巴大得都可以塞下一个馒头了。
没有魔气,也没有鬼气妖气,倒是有几分灵气,似乎。。。还有点动人。
头顶金冠,额部、脸颊、喉部均为青草绿色。从颈部到背脊一路金黄色绒毛,羽翼处渐渐晕为浅绿色。腹部是暗赤栗色,蓝色的双脚,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把近乎一寸如金似玉的蓬松尾翼,周身犹如云锦绸缎般艳丽夺目,好似鲜花竞相开放,五彩斑斓;又似漫天彩霞追云逐日,流光溢彩。
这到底是个什么鸟?
良久,双方都没有动。
莫不是下面那只小动物的喉部鼓动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竟会以为是两尊雕塑立在溪边。
叮一下,穆瑾歌把剑直直戳在地上,慢慢蹲下身子。
干脆微笑道:“小东西,长得真别致,没见过唉!”他调皮地拨了两下那鸟的顶冠,活久见,他很奇怪,这鸟尾巴跟个扫帚一样,活了这么大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不知该说自己目光短浅还是阅历甚少,但说句实话,这鸟,长得可真漂亮。
那鸟闻言侧侧头,蓝色的喙动了动,把那颗鱼眼珠子吞入腹中。
嘎嘎嘎地叫了几声。
这么迷人心扉的鸟,叫声却是如此浑厚,比他吹叶子的声音要稍低,穆瑾歌着实想不明白。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根本听不懂它在叫什么,而它却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甚是郁闷。
穆瑾歌无语地扶了一下额头,指指地上几乎被啃得仅剩骨头的鱼,坚定道:“这鱼,我的,嗯?”他挑高了眉头。
言下之意便是你吃了我的鱼,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抓来的,本该入我腹中,却被你捡了个便宜,现在怎么办?
嗝,正好一声饱嗝恰到好处打了出来,艳鸟双翼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整个鸟头都埋入翅中,独留一个金灿灿白茫茫的屁股给顶上的人,打算就这么厚颜无耻霸王一餐,仅此一次而已,然后回去再被人暴打一餐。
穆瑾歌无奈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道:“方才那两声扑翅声是你?”
尾翼左右抖擞了几下,头部仍旧不愿意探出来见人。
“不是吗?”穆瑾歌眉头微拧,难道另有他物?方才就一直感觉周围似有双火辣辣的眼睛在窥探。
就见那尾翼又迅速上下飘动,接着又是左右摆动。
“。。。。。。”
穆瑾歌暗暗笑道:还挺硬气的。却真是恨不得将它的头拖出来。
“你打算一直埋下去吗?”他寻思着捉弄它一番,直接拎起那鸟就往那石头上一放。
终于见到一个微微讶异的头部了。
“敢吃霸王餐就要敢于面对,说吧,你是何方妖物?说实话,要不然你就跟那鱼一样!”手指向脚边还插在剑身上的鱼。
“然后再将你拔光毛,做成烤鸡。”
那鸟闻言一阵哆嗦,连忙咯咯咯嘎嘎嘎,顺带摇头不止。
穆瑾歌苦笑道:“唉,鸡同鸭讲,听不懂。”他思考一番,灵机一转:“这样,这里有三颗石子,左边一个,右边两个,一个代表是妖怪,两个代表不是妖怪。”
鸟儿想都没想立刻跳到两颗石子一边。
“哦?嗯。。。。。。”他踌躇了一下,继续道:“那好吧。”
鸟闻言,抖动翅膀准备溜之大吉。
穆瑾歌按下它的身子:“等等。”
鸟儿先是一惊,莫非还惦记着香喷喷的烤鸡?
“你偷吃我的鱼,我让你走了吗?你怎么说也得表示表示。”稍稍露出深不可测的笑意,明眸皓齿。
难怪。。。
果然,这人还是想算清这笔账。
但是它不知道这人不过是想着如此动人心弦的鸟儿,甚是讨人欢喜,难得一遇,一别不知有无缘分再见到,既然它适才心存愧疚,不如便遂了它的心意,让它不带走这份愧意,顺便捉弄一下它也不错。
只闻上方幽幽道:“我呢,只见过孔雀开屏,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儿跳舞,要不你就跳个舞给我看,我就当那鱼送你了。”穆瑾歌闲来无事,突然兴致大起。
回应他的是微讶的神情和半张着的嘴巴。
“不行啊?那还是做成烤鸡/吧。”
嘎。。。。。。
清脆洪亮的一声,艳鸟甩了甩头,明显是在抗议。
“小家伙,你看你,身披彩凤双飞翼,如此美丽动人,世间难得一见,不跳舞太可惜了。”
艳鸟扯高了头,看来颇是受用方才的夸赞,穆瑾歌内心窃喜。
果然,那鸟当即昂首挺胸起来,神情也是傲岸无比。
它双脚踢走刚刚那三颗石子,嘎嘎两声清喉,穆瑾歌几乎以为它要唱出歌来,正是满心期待。
岂料接下来便没了声音。
竟然只是鼓动鼓动喉部,高展双翼,耸直了脊背。微微抖开全身的羽毛。周身的五彩绚丽恍若华服被风拂起一般飘逸,光彩夺目。
它稍稍摆动几下尾翼,如绸似发般的修长尾羽随之煽动,挠人心扉。接下来便带着拉开的双翼和蓬发般的尾部,宛若穿了一条华丽的长裙般,优美地转了一圈。
穆瑾歌正看得如醉,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彻底傻眼了。
舞者徒然画风一转,双翅仍然是展开,只是压低了头部,翘起硕大的尾部,踩着小碎步马不停蹄地踏踏踏,抖得那尾巴花简直妙不可言,穆瑾歌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踏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换了姿势,这回换头上尾下,伸缩头部不已,要多魔性便有多魔性。
穆瑾歌顿时想笑出声,为了尊重舞者的付出,硬是强忍住心中的狂笑,徒留一张微笑得扭曲的脸。
终于,坚持到它跳完这只令人难忘的舞蹈,一口憋得满脸通红的气总算捋下来了。
啪啪几个掌声:“好,好,果真是厉害。。。”
鸟儿昂首挺胸,好似在说:“那是当然!”
“嗯,既然如此,刚刚那鱼就算了,以后若是有缘再相见吧,小可爱。”穆瑾歌轻轻拍拍它的头,甚是喜欢这只绚丽多彩的小鸟。
嘎嘎轻唤两声。
有缘千里来相会,纵是万里无垠也无妨。臭小子,你放心,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午夜的街道冷冷清清,静得发慌。
小阁楼处。
“回来了?”轻轻的一声却是低沉浑厚。
唯听见几声振翅的声响。
嘎嘎清叫两声,扑腾扑腾翅膀落到桌面上,八仙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雕木盒子,那是昨日从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的,这时一双如脂似玉的手伸了过来,一个鸟头就娇滴地伸过去蹭蹭。
手的主人几不可见淡淡微笑,一闪即逝。
“你。。。又馋了!”那人闻出它满口腥味。
之前鸟不停翅的飞寻了一天一夜,实在是饿得不行才偷吃了人家的鱼。现在东窗事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眼前之人,只好垂首认罪,请求那人责罚。
然而那人只是轻弹了一下它的脑袋,便不再追究。
“可是找到了?”
嘎嘎嘎。
“很好,灵戊。”那人转身望向窗外的皓月。
好在他看不出它还献出了一支舞蹈。
灵戊看着窗前那抹白色的背影,心里暗自侥幸了一番,不但没有责罚还得到赞许,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嘎嘎嘎,又是乱叫一通。
“那就先麻烦你了。”
淡淡的几声吩咐,灵戊便领了命,饶是如此,它始终挠首难明,为何他要让他去跟着一个平凡的人类。
赫连兮看了一眼窗外。
时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沙漠里的一颗流沙,微不足道。
十年了,一转眼十年已过,对他来说,却仿佛过了千年般长久。
一开始,不知为何,那抹温热余香和如脂似玉的肌肤始终挥之不去,日日缠绕。每当一想到这些,他便会去斩杀一些霍乱四方的妖物来分散自己。果真,随着时间的流逝,感觉慢慢地淡化,已没有像最初的那般深刻,然而现在,反而更加地深重了。
本以为从此便不再记挂,以为不去接触便会遗忘。现在看来一切似乎事与愿违,反而更加过分。谁晓竟不知是上天有意,还是缘分未尽,一张笑脸又勾起了所有的前尘往事,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开始火燎上心头。
才恍然觉悟,忘却并不等于从不存在,一切的牵挂来源于心。埋藏在心底里的情感是很难挥去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深,深到连自己都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