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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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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茵斜瞥一眼墙角靠坐的身影,恨恨地将银针收回袖袋。
门外几人交谈着往里走,跨过门槛,容华视线尚未来的及从齐茵袖口里的银针上收回,那些人就将肩上的麻袋朝地上随意一丢,而后捞起腰间水壶,坐在地上,咕咚咕咚灌起水来。
昏暗角落里,震惊过后,容华一瞬不眨地观察着麻袋,试图从中确认容英安然无恙。
水喝够了,气也喘匀了,年龄最小的山匪左右瞅瞅,见大家都撇过头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这才站出来解释他们为啥这么久才到。
“我们从庙里出来没多久,就被永定侯发现了踪迹,他带着人一路穷追不舍,几次都差点追上我们,幸亏大家提前熟悉过山林地形,及时藏进了不显眼的山洞里,这才躲过追捕……”
这些山匪都清楚齐茵出身来历,齐家在朝为官时鱼肉百姓,称霸作恶,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落草为寇,是以山匪中大有人瞧不起她,也甚少拿她当回事儿。
若不是齐茵无论怎样挨打、受辱,也不肯说出齐家钱财藏在何处,又凭着几分姿色魅惑上头几个大哥,他们压根犯不着在对她解释这么多。
趁着他们说话间隙,容华用脚顶了几下麻布袋,没有任何回应。
“各位好汉,我姐姐怀有身孕,能不能先快解开麻袋,让我看看她怎样了。”
众人满眼冷漠,无一人出声。
容华继续道:“我们姐妹俩手无缚鸡之力,这里又多人看守,哪怕解开绳子,我们也逃不到哪儿去。罗少将军向来把我姐姐看得比命还重,若是我姐姐出了意外,连着腹中孩儿葬身于此,他势必会要凶手血债血偿,罗、容两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各位不仅拿不到钱财,只怕要天涯海角的逃亡。”
说完,容华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路上,听到的看到的都在告诉她,这伙人之所以冒险将她们绑了来,泄愤是真,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捞笔钱财。
她得让他们明白,想拿钱,必须得保证人质安然无恙。只可惜,齐茵不可能让她轻易动摇“军心”。
“大家别被她三言两语蛊惑了。就算现在将她们放了,永定侯和罗家也不会善罢甘休。昔日罗成毅剿匪,逼得大伙东躲西藏,无处安生。眼下好不容易将其家眷绑了来,出了这口恶气,我齐茵敬佩大伙儿是不畏强权,有仇报仇的好汉。”
“至于钱财,众位更不用担心。我父亲留有一些钱财于我,事成之后,我必会取出,以酬谢各位壮举。”
山匪虽莽,却不蠢,知道齐茵说的多是事实。且高帽子一带,哪个会站出来承认自己怂?齐茵一番话彻底绝了山匪的左右摇摆。
昏暗灯光下,简陋残败的房屋内,人影微晃,麻袋里发出一声痛苦又微弱的呻-吟声。
声音听着不对,容华盯着麻袋,暗黄的烛光下,麻袋以及地上洇出些许血迹,容华的心倏地往下一沉。
她抬起头,清冷带着寒气的目光扫视一圈,再开口时,语气不复刚才那般好生劝说。
“齐茵,你父兄为官期间鱼肉百姓,贪墨军饷,实乃国之蛀虫,圣上下旨将他们斩首示众,他们死有余辜。冤有头债有主,你满怀怨怼,不敢找当今圣上报仇,只敢在背后使小伎俩戕害我们姐妹,属实让人瞧不起,被判流放也是活该。”
“今日我们姐妹落在你手里,算我们倒霉。我姐姐怀有身孕,情况不妙正在出血,你若能分清利弊,就该速速将麻绳解开,看看她怎么样了。倘若你胆小如鼠,忌惮我们姐妹逃跑,导致我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虽救不了她……”
说到这里,容华话锋一转,“但不妨碍我咬舌自尽,抑或是一头撞死在这里。听闻太子性情残暴又偏执,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太子觊觎我多时,不惜绕这么大的弯也要将我掳去,若是明早见到的是一副冰冷的尸体,在座各位,谁也别想安然离开这里。”
不怕死的人往往最能豁的出去。处境明明低到尘埃里,眸光中迸发出的决绝却足以震慑住旁人。
齐茵心下骇然,不禁后退几步。
与太子联手,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必然。太子对容华势在必得,一直派人盯着她。是以山匪一靠近容府,太子的人就顺藤摸瓜找上了齐茵。
自宫宴后,萧随时刻防着太子,将容华守的死死的,太子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突然蹦出伙打头阵的,由他们将人劫出,再暗地里转接到他手上,没有比这更猝不及防,更掩人耳目的法子了。
齐家曾经辉煌一时,齐茵见过太子,也知道太子手段有多狠毒,自然清楚容华说的话有几分是真。
人已经在她手上了,要报仇也不急于此时。留下她们,让她们喘口气,待到明天太子将人接走……才是她们苦难人生的开始。
权衡过后,齐茵开口道:“给她们松绑。”
绳索一松,容华便迫不及待地去揭开装着容英的麻袋。奈何被绑太久,手脚发麻,刚站起来人就倒了下去。
顾不上自己有多狼狈,容华爬到容英身边,哆嗦着手解开麻袋,取出塞在容英嘴里的布团,一边给容英松绑,一边查看容英脸色。
把人从麻袋里拖出,容华调整姿势,让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容英靠坐在她怀里休息。
先前山匪扛着人下山,容英腹部长时间遭受压迫,后又被他们扔来扔去摔了几次,腹中胎儿再次受创。
浅色衣裙上大滩血迹刺痛了容华双眼,容华颤着声问:“姐姐,你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失血过多,容英嘴唇和眼睑已然变得苍白。双手无力搭在小腹上,脸上尽是痛楚,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华将耳朵贴近,凑到她唇边,才勉强听清她一直在重复的是‘孩子没了’。
裙子上的血迹越来越大,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除了祖母高烧不退那晚,这是容华第二次感觉到害怕,害怕生命流逝。
她紧紧抱着容英,“姐姐你别怕,一定要撑住,我会找人来救你和孩子的。”
说完这话,容华让容英靠在墙壁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齐茵。
时间太短,腿脚还没完全恢复,短短几步路,容华走得左摇右晃,再搭配悲戚的面容,哀求的目光,妥妥一副弱不禁风模样。
就在齐茵以为面前的人要向她跪地哀求时,容华眼风一变,突然抽出一旁山匪的腰刀,快速绕到齐茵身后,将刀横在她颈脖子上,带着人往墙脚退。
反转来的太快,山匪们猝不及防,一时愣住。谁也没料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敢用他们的刀胁迫人!
山匪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时常打磨配刀,刀刃锋利无比。几息之间,齐茵雪白细长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一条细细的红血线,若光线充足,还可以看到往外渗的血珠子。
容华后背贴着墙壁,对着呈包抄之势渐渐逼近的山匪道:“都退后!若是再往前一步,我一刀要了她的命。”
说罢,容华收紧手臂,目中凶光大现。
脖颈上越发清晰的疼痛,终于让齐茵意时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刀架于脖颈,已然将皮割破,只消再往里按上些许,她恐怕就要当场命丧于此了。
“往后退,往后退。”齐茵大喊道。
待山匪退到两米开外,齐茵放低声音对容华说:“你想干什么?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
“不想死的话,让他们速速去找大夫,医治我姐姐。”
见齐茵面露犹豫,容华将手中刀往里一带,刀锋处的血珠子瞬间多了许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齐茵清楚容家姐妹最终逃不出去,但也丝毫不怀疑,容华会一刀抹下去,立时要了她的命。
刀锋又逼进一分,齐茵骇然,立时朝山匪大叫道:“快去找大夫!快点!”
山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先动。
见状,容华手上又加大一分力道。锋利的刀刃霎时将皮肉割得更开,伤口处的血不再是血珠子,而是凝成细小一股,沿着脖子一路流进衣领。
刀锋抵着颈动脉,生死存亡关头,齐茵顾不上日后山匪会不会寻她出气。
“愣着干嘛,快去找大夫啊!明日接头的人只认我,我要是死了,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涉及钱财,山匪们向来想得开,也不在乎什么尊严不尊严,没做过多犹豫,转身派人去找大夫,余下的则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容华。
容华将背挺得笔直,握着刀的手丝毫不敢松懈,一双眼像狼崽子一样,全神戒备地防着山匪。
破旧的窗户挡不住窗外呼啸的风,寒风一吹,冷得人直打颤,容华这才发现背后已汗湿一片。
…
一路从山庙追出来,凭借多年作战经验,萧随没用多久便发现了线索。无奈的是,天渐渐昏暗下来,再难像白天那样查看线索,对方倚仗熟悉地形的优势,最后还是逃开了追捕。
萧随举着火把蹲在地上辨别车辙印。四通八达的路口,每一条道上都留下许多车辙,新旧交错一条覆盖一条,实在让人难以分辨。
火光被风吹得摇晃不止,萧随起身,立在寒风中,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泼墨般的苍穹除了偶尔略过几只飞鸟,再无别的动静。
一路上,络腮胡搜集来的消息都快马加鞭传递过来,罗、容两家讯问下人也有了结果。萧随已然清楚背后作恶的祸首是林曦月。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络腮胡一路疾驰,马尚未停下便跳下马来,“侯爷,林曦月招了。与她联手的是齐茵。齐茵带着山匪把夫人掳了去,说是天亮时分,太子的人便会从齐茵那儿将夫人秘密接走。”
一听是太子,萧随额角青筋凸起,手握成拳,“她可有说交接地是何处?”
络腮胡摇头道:“齐茵并未将具体地址告诉她。不过……”
“来的路上,属下从城北暗桩处得知,入夜后,先后有两辆马车途径城北茶棚,起先他们也没怀疑,但没过多久,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去茶棚打听附近哪里能找到大夫。暗桩细看车夫,见其手背上、脸上皆有刀疤,且听口音不像京都附近人,这才起了疑心,派人悄悄跟着。”
这里离城北不远,萧随将火把丢给络腮胡,“走,去城北茶棚。”
话后,他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一记口哨,枣红马闻声而来,他翻身上马,抓起缰绳,疾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