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追云去

9、乌云不发光

　　我看见东南角有一对奇怪的老夫妻，他们带着同款手表，却坐在桌子两边，彼此并不亲近神色疏离。服务员第三次为我面前的咖啡杯续满，如果他没有动作粗鲁并且嘴里念念有词，我一定欣然接受。

　　我想找一个有人的地方安静的坐着，因为我是天空中最孤独的乌云，一直在寻找让我不再孤单的灵魂伴侣。

　　我叫陈乌云，人至中年，碌碌无为。

　　我从小生活在明城福利院，17岁以前和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哥哥去南极探险失踪，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人世间瑀瑀独行。

　　我前半生中唯一的温暖就是她，她是我的中学班主任。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嘲笑我的出生，也没有责备我的愚蠢。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女人。

　　她是天使，是光芒，是温暖；是指路灯，是引航标。我知道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蔼的丈夫、可爱的女儿。她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包括我。

　　她对每一个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好，但她对我却是最特别的人。

　　她让我感受到从未得到的母亲的温暖，是在我胃痛时的豆浆油条，在我退步时的温声细语。

　　“先生，请问你还要续杯吗？”

　　那个讨厌的服务员又来了，我只能勉强应付他一句。

　　“请给我一个冰淇淋，草莓味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礼貌。

　　这是她教导我的，待人温和，礼貌处世。

　　她最爱吃的是草莓味的冰淇淋，我曾经攒下一天的伙食费，就为了给她买一个礼拜的冰淇淋。

　　在傍晚无人的办公室，我揣着散发冷气的冰淇淋摸到她的办公桌，看到她的桌面上正在批改的作文，还有她字迹优美的“再接再厉”。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她桌面的镜子上，反射出的光线照到一张全家福。她穿着碎花的裙子，旁边的男人身着绿色的夹克。

　　他们都笑得很开心，是真的快乐。

　　然后我转头就看到了她，我告诉她，我很喜欢她。

　　她愣了一秒不过很快恢复平常，然后拍拍我的肩，轻声道：“老师也很喜欢你们每一个人，你们都是老师的好学生。”

　　我丢下冰淇淋落荒而逃。

　　我逃了晚上的测验讲解，带着不及格的模考卷四处飘荡。路过酒吧顺手打抱不平，路过河流顺便和一个小姑娘谈心。

　　他问我，我是不是月亮，我没有说话。

　　“先生你的冰淇淋。”服务员端着一个玻璃杯送到我的面前。

　　粉色的冰淇淋球插着蓝白相间的巧克力棒，四周点缀着草莓干碎。

　　我挖了一勺，入口冰凉，燥热的神经也终于冷却。

　　“我不是月亮，我是乌云，不发光。”我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