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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得势的督主 ...


  •   季昭月擅画,尤其是人物,工笔肌理细腻骨肉匀,画出的人物栩栩如生。

      一幅画像多则数日,少说也要几个时辰才能画成,明日她和许玉之还要早朝,季昭月打算一切从简,尽早画完轮廓待白日填充衣纹。

      许玉之倒是个合格的摆设,坐在案几边上一动不动,静谧的气息沾染整个宫殿,给恶犬平添了温情。

      季昭月不知道低头抬头的画了多久,那人眼眸微阖靠着墙,俨然显然是睡着了。

      瞧着他眼底的青色,季昭月没忍心吵醒对方。

      也不知道雨时什么时候停的,露出了玄月,估摸着月中的位置,已经是后半夜了。季昭月搁停了笔,这才感受到细密的冷意,摸到身上冰凉。

      没人给她挑灯芯,研墨,沏热茶,批外套,委委屈屈的季昭月叹了口气,爬上了龙床,她生下来就是公主,又是嫡系,金枝玉叶宠着的。

      还是第一次受这种苦,明明是画师该干的事儿,嗓子又干,身上又冷,手腕酸痛。

      睡着前,季昭月脑子模模糊糊的飘过一个念头,果然做女帝不易,转身进入了梦乡。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许玉之什么时候走的。

      “陛下,可是要起身?”善渊瞧着女帝犯着粉意的双颊,想着今日女帝起的又晚,是不是做什么奇怪的梦了。

      “嗯,几时了,早朝结束了没?”

      清冷的声线带着些许晨起的喑哑,季昭月只觉得喉咙疼,坐起来晕的更明显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辰时了陛下,估摸着点该是快结束了,您这嗓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这就叫善仁去请个太医来。”

      凤衍殿一阵兵荒马乱,想到昨日的事情,季昭月倒头又躺了回去。

      早朝也要结束了,很好,她这个吉祥物也不用去了。

      *

      金銮殿里,季昭月心心念叨的早朝。

      金銮殿里朝臣吵得不可开交,保皇派同许党新派各执一词,热闹的堪比街市,多半是针对高座上的蟒袍的男人。

      不,他算得上什么男人。

      在满朝文武的眼中,是宵小,是奸佞,是罄竹难书的阉人罢了,就连所谓的“许党新派”,也无人认可他是功臣。

      都是些玩弄权术的墙头草,一个没有根的,姑且算个人,不男不女的人。

      许玉之一身紫色九千岁朝服比谁都气派,帽顶大东珠,斜靠在高高的金座上,旁边就是女帝空荡荡的龙椅,身旁“干儿子”牧海打着孔翎羽毛扇,无声无息,却态度嚣张而跋扈,任凭众人吵得沸腾。

      不见在女帝身边的半点谦卑。

      早朝从寅时开始,现在已经辰时,年逾半百的老臣们站了两个时辰,各个腰膝酸软,口干舌燥,已经有撑不下去的倒了一波。

      此时许玉之睡饱饭足,心情甚好。

      昨日他连审了数个细作好几个时辰,出门前一个恍惚划伤了手,瞧见天要下雨,怕女帝被雷雨惊吓,索性赶去了凤衍殿。

      他念着她的安危,谁知道去了便是对方窝在榻上像是只名贵的猫,还捉了小太监陪她念画本。

      他也是从奴才堆里面出来的,伺候人的功夫强着呢,怎比不上一个小太监讨她欢心。想到这里,他只想杀了那个小太监,什么腌臢东西也敢往她跟前凑。

      说那小太监的时候,未尝不是在说许玉之自己。

      她穿的又轻薄,那纱料是他叫东厂寻得,穿上最是怡人,莹润的玉体,可是那小太监看了,就是亵渎,该叫东厂挖了眼球,割掉喉咙,可……他也看了。

      他也不能挖掉自己的眼睛,割了自己的喉咙,许玉之压下心里的旖旎,他与那小太监无异。

      说到底,是愤怒那个小太监可以在她身边当条摇尾巴的狗罢了。

      能逗趣玩儿,博她一笑,便是极乐。

      许玉之打小就入宫,不懂得画,甚至没有欣赏的眼光。

      他心里装的是权谋,是杀伐,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

      直到他看见了女帝作画,画的是温家公子,两人在湖边长亭里,亲昵而欢愉。

      温家公子出身贵胄,美仪姿,善丹青水墨。女帝善工笔人物绘,两人私下交流甚多,都是许玉之听不懂的言论。

      许玉之私底下收藏了许多女帝的画,她擅长人物,画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达官贵人,市井平民,画过宫女嬷嬷,唯独没有画过阉人。

      他想让女帝画一次他。

      女帝专注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许玉之觉得即使隔着衣服也无所遁形。

      身体的残缺,他厌恶一切停留在身上的目光,可他又像是一把锋瑞的刀,一旦脱鞘,露出了白花花的刃,就要嗜血弑杀,方能止渴。

      她的目光让他有种被扒了衣服的羞耻感,他却甘之如饴。

      许玉之索性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放松放松,然后……成功的睡了过去。

      许督主通宵达旦没日没夜的工作,仗着自己内功深厚,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一觉醒来,燃尽的蜡烛留着残泪,女帝躺在龙床上睡的真香,桌上压着那幅画。

      许督主打心眼里觉得:画的挺好看的。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衣服是衣服的,线条流畅。

      找了股绳子卷起来系好,他偷偷摸摸地放在宽大的袖子里,虽然露出了半截被手遮住,心里暖暖的。

      摸了又摸,到现在还踹在袖子里。

      连早朝都不觉得吵了,他还能在坐上一半个时辰。

      “督主,女帝醒了,凤衍殿传了太医。”

      众人只见一青衣小太监从一侧颠颠地跑来,凑上去在督主耳边耳语了一句,许督主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公然大步离席,步履匆匆离开了金銮殿。

      *

      “许是昨天下雨落温,女帝身体本就阴虚,感染了风寒,臣开了几复汤药,侍候女帝服下,好生歇养便是。”

      温和的声音透过床幔传来,不急不徐,似清风朗润舒适,听上去就是个年轻公子,音色念画本合适极了。

      季昭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睡了一觉,愈发难受,只瞧见外面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身影。

      “今日怎么不是孟太医?”

      女子有些喑哑而清冷的声音传出,透着淡淡的漫不经心,矜贵十足。

      季昭月撑着起身,半掀开了床幔,露出了半只柔荑,纤细的指节,圆润的指尖上染着朱红,锦被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了仅着薄纱的雪肤和半团高耸,玉面鸦发,黛眉凤眸,含威似水的眼神看过来,眼角与双颊因病微微泛着胭脂粉,姝容明艳,高贵真国色。

      韩轻舟眼眸闪过惊诧之色,蓦地耳根微红,他垂下眼眸,收敛心神,同众人行礼。

      他爱花,见到女帝的一眼,就叫人起了自己养的娇花,牡丹,芍药,绽放着天香,稠艳动人,可是花不及人一分,女帝的容颜,仅一眼,便能夺走凡夫俗子的心肠。

      “孟太医今日不在太医署当值,告了假。

      臣,韩轻舟见过陛下。”

      哟,果真是个俏郎君。

      太医署青玉色的官服松垮,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医穿着,有的佝偻着背,也有发福的挺着肚,还有枯瘦如干柴。

      反正是是奇形怪状,各有特色。

      描述起来,像是宝石成了精。

      此时同款官袍穿在男子身上,像是挺拔的青竹,俊美的像是谪仙下凡。

      眉飞入鬓,星眸明朗清正,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形,二十左右的年纪,宽肩窄腰,翘臀长腿,映衬的衣服都精致华美了许多,季昭月这才第一次发现这官服的绸料上绣着同色的兰草纹样,低调奢华。

      原来同样的衣服,不同的人穿上真的差这么多,季昭月真是惊诧。

      往那一站,这人跟从画本里走出来的俏郎君一样,晃人眼。

      声音又好听。

      多看几眼,心情舒畅,病都能少几分。

      “如此啊,咳咳,朕怕苦,咳咳,韩太医可否把药开的甜一些?朕可有重赏。”

      女人的声音喑哑含着笑意,微微咳了两声,黛眉皱起,眼里都沁了水花,随着动作,胸前微微起伏而颤抖。

      韩轻舟第一次好生佩服自己锐利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

      像是两只可爱的小兔子,一动一动的。

      “不可,良药苦口,还不快去为陛下熬药?”

      不等韩轻舟作答,哒哒的皂角靴大步踏入内殿,大步流星的许督主沉着脸色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后面跟着匆匆的小太监“干儿子”牧海。

      长眉一挑,毫无起伏的声线,截断了韩轻舟的话。

      季昭月抬头,果然是许督主那张白皙含威的面容,脸色此时不算好,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想着莫不是早朝许督主受了委屈,又觉得自己也是生病糊涂了,满朝文武谁敢给他委屈。

      许督主叫人三更死,那便是没人能活到五更。

      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平时跋扈的很。

      “罢了,都听督主的,韩太医下去准备汤药吧。”

      季昭月无奈的挥了挥手,突然有一种了生无趣。

      这要求提了千百次,从先前的孟太医到许督主到她手下善渊善时那群侍女,没有一个答应的。

      蓦地瞧见许玉之手上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处理的长痕。

      皮肉外翻,吓人的很,一看主人就是没时间管的上。

      也是,天不亮就早朝,忙到现在,许督主怕是连饭都没吃得。

      “再拿瓶金创药来。”

      韩轻舟告了诺,用余光撇了眼许玉之,握紧了拳头,遮盖住眼底的异色,耳尖的殷红还没有退散,一同砰砰作乱的心也冷了许多,俯身离去。

      许玉之一进门,就瞧见了那太医和衣衫不整的女帝,那青年太医生的俊俏,女帝娇柔风流,两人倒是养眼,他长年同朝廷上老狐狸打交道,韩轻舟眼里的惊艳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愈加烦躁,连自己都不知道燥郁什么,直到人走了才缓过神来。

      “陛下哪里受伤了?”许玉之疑惑的扫过季昭月露出来的皮肤,没瞧见疤痕,穿的又少,还从被中钻出来,虽然是春末,好好地还是生病了。

      “并无,瞧着许督主手上的伤,这伤口瞧着很深,不上药什么时候能好。”

      腹中饥饿感传来,肠胃蠕动着叫嚣着饭意。季昭月皱了皱眉,自打许督主一来,她的侍女太监们都退了个干净,哎,这群奴才,个个为督主马首是瞻,连饭都没人传。

      做女帝不易,季昭月叹了口气,督主她不敢使唤,幸好还有个“干儿子”牧海。

      小太监终日伴在许玉之左右,瘦瘦小小的不起眼,一项话少,佝偻着腰低着头立在督主后面,存在感极低。几个月来,季昭月就没瞧到过他的脸。偶尔见他同凤衍殿的太监们传督主的命令,也是温恭有礼。

      这小跟班,也是满朝文武弹劾的对象,托那群耿直言官的福,季昭月才知道了他的名字,牧海。

      好端端的恶犬督主身边,养了条瘦弱的小土狗。

      “牧海,叫善时传早膳,督主同朕一同食罢。”季昭月压住喉头的咳嗽,温言对牧海说道。

      许玉之收敛了神色,有些动容,没想到女帝是为自己着想。

      牧海弯着腰,飞快的撇了眼督主,督主似乎正在晃神,没关注到女帝的温柔。

      他送了口气,飞快的答诺,跑了出去。

      这顿板子能不能少的了,全靠他跑的够不够快。

      他白天做太监,晚上还要忙东厂大狱,还要时不时完成督主的任务,清查朝臣,伺候督主,真的比陀螺还忙。

      督主有令,东厂凡见到女帝,不得直视圣言,看一眼都是亵渎圣貌,有私自同女帝讲话的,更是算作谄媚逢迎女帝,东厂大狱伺候。

      许玉之确实没有在意牧海,又或者,牧海算什么东西,他满心都是女帝的话。

      他是奴才,皮糙肉厚的,根本感觉不到疼。

      偏偏她的一句关心的话,像是蛊虫,钻进他心里,密密麻麻的咬着胸中肉,饮着心头血,又疼又痒。

      果然,她比她的哥哥们都合适做帝王,深谙言语之道,三言两句的关怀,就能哄的他心热。

      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奉上。

      世人都知道巴结他,奉承他,谄媚的嘴脸讨好他,转身就是污言秽语的骂他,可又有几人真心关怀过他。

      千金万两不敌女帝的一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得势的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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