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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没素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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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央当真佩服极了年善喜的嗓子。
从睁开眼睛就骂,一直骂到现在,嗓子仍旧洪亮穿透,都不带哑一分一毫的。
吃过早饭,她本想着回房歇着去,但又觉总是耳根子不清净会导致脑仁儿疼,便带着仨崽子出了年家大门。
年家住在村东头,所以,没几步道就到了田间。
仨崽子撒欢儿玩去了。
殊央一面慢慢踱步于田埂之上,一面调动起范如玉记忆。
那高的是高粱……
那矮的是红薯……
那绿的是忘愁草……
那白的是白曼沙……
那红的是红曼沙……
这五彩斑斓的景象,倒真是美妙的很……
对地里作物有所了解后,她又瞩目往远处望去。
那山是泣愁山……
【他三姑啊。】
系统想翻白眼,知道这么称呼它必有所求:【在。】
【……没事,就是怕你睡多了,再睡死过去。】
【……那岂不是更好,本系统死掉,就没人胁迫您了。】
【不,孤可舍不得你就这么没了。这两日,孤的魂明显稳固多了,自然是你在暗中所为。孤谢谢你,谢谢你为孤固魂是一,更主要的是谢谢你让孤知道孤有个儿子,还让孤与孤的儿子团聚。】
【若宿主能够马上回归本位,就是宿主对本系统最好的谢礼了。】
【……你可以继续睡了。】
【……】扰人清梦,没素质!
。
年八郎年盈每月回家一次。
他的每次回家,也就成了年家每个月里最重要的一天。
年善喜自然对殊央的懒老婆行为耿耿于怀,但在她眼里,什么事都比不上她宝贝儿子重要。
作为年家的希望,年盈在年袁氏眼中也是不同于年家其他鬼等的。
这不,吃过早饭,她就特地从自己的钱匣子里取了钱,给到孙女年善喜手里,让孙女去置办吃食,好好犒劳犒劳年盈在外求学的辛苦。
年家院子里,年善喜忙叨的比撒泼时精神头还足。
所以,等殊央带着孩子们回院时,并未听到熟悉的针对她的叫骂。
因有那个破系统的提醒,她没有先回自己屋去,而是直接去了上房屋。
年盈同她是前后脚进的家门。
所以,等她抵达东里间门口时,年盈都还没坐下呢。
“他八叔回来了。”终究,那声“八弟”还是极难叫出口的。
主要是对方委实不配。
就今早勉强称年善喜的那几声“婆婆”或是“娘”,都是在实在迫不得已的语境下才好不容易完成的。
估计,将来年善喜得为此付出不少代价。
如此,倒是让这年盈得了便宜去,躲过了折寿折福之劫。
年盈与大房头的年玉儿都是年家不一样的存在,打小都是由年袁氏亲自教养,所以,处事风格也颇具年袁氏的圆滑。
论相貌,年家一家子的子孙当中,属年盈最像年袁氏。
其次,是年善喜的爹年应驰。
而年袁氏素来偏疼长的像她的,所以,这爷孙俩在年家的地位都是超前的……
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闻声于炕前转身,笑一笑,眼尾含春,“我一月未归家,不曾想,六嫂身子骨见好啊,都能出来走动了。”
还不等殊央再度与俊俏小叔子近一步亲热亲热呢,年善喜耷拉了面皮子,“你过来做啥,该干啥干啥去。”
“婆婆您这话就不对了,他八叔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我这做嫂子的过来瞧瞧是应当应分的。”
“他用不着你来瞧……”
倒还是年盈见的世面多,笑吟吟伸手扯上他娘的胳膊,“娘,六嫂是好意,您就莫说她了。”
整个年家门里,也就是这个宝贝儿子的话,年善喜能听进三分去。
也不管殊央碍不碍眼了,年善喜拉了年盈那只娇嫩嫩的手就往炕沿上坐去,满目里的关切就像是开闸的洪流般溢淌满地,“在学里书念的还顺利不?睡得好,吃得好不?这趟来家,俺咋瞅着你瘦了哩……”
年盈满口回着都好都好,可还不等他娘跟他亲香够呢,他就抽手起了身。
“娘,这是我给您和爹买的糕饼,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小妹,玉儿,这是工匠们照着从宫里传出来的样子制作的绒花,你俩一人一枝。”
年玉儿还好,只是谢过后便接了。
年银钏欢喜无限,因为她又有好东西可以出去和村里的土包子小姐妹显摆了,“谢谢小哥!”
殊央发现,这个家里口音杂乱的很。
像她,不,是范如玉,因出身远在几百里外的缙城,故而说的是带有缙城地方口音的官话。
像她的大嫂刘氏,出身逄城的官家小姐,说的是带有逄城地方口音的官话。
像年家大房头以及三房头的大部分鬼等,譬如年大郎兄弟四个以及他们的家眷孩子,还有年善喜、年富、年贵,以及年贵的妻子钱氏,说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当地土话。
而面前这位年盈,许是在外求学久了的缘故,回到家也变不回乡音去了,说的是类似大嫂刘氏的官话,只是不如刘氏说的周正。
要说家里口音最最与众不同的有三个。
首先,年袁氏与邛阿桂,这两只鬼的口音,那是标标准准的官话,一丝丝的杂七杂八都没有。
只可惜,这俩都不是那种贫嘴寡舌爱说话的,不是在紧要的时候,真难听到只言片语。
其次,是年善喜的亲娘,孙氏。
孙氏的口音,就像范如玉的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官话,但是,却不是掺杂着当地口音的官话,细品味,似比范如玉的娘家还要远着好些哩……
“还是俺的盈儿懂事啊。”昨个刚遭受完丈夫刺激的年善喜又紧紧攥住宝贝儿子的手不放了,眼里都渗出泪花了,因为她觉得她屈辱啊,想迫不及待要跟亲儿倾诉一番,“娘这下半辈子啊,就全指望着你了,其他的,狗屁不是!”
年盈不自觉抽搐了下面皮,扭脸看向眸色讳莫如深的年袁氏,“太,我娘她这是怎么了……”
以后就指望他一个,其他儿孙狗屁不是,这好在是他那两个不是一母所生的哥哥年富与年贵不在,不然这不是给他拉仇恨么。
那两个哥哥不在,可是,有个嫂子在啊……
警觉的年盈,有些尴尬的瞧向了殊央,笑语,“六嫂,你看,咱娘这想我想的,都说起胡话来了,让你见笑了。”
年盈试图挣脱开年善喜的手,不曾想被年善喜攥的更紧了。
“娘没说胡话。娘这是活明白了。都说是水涨船高,不仅娘的后半辈子都指望你了,就连将来你妹子能不能找个好婆家跳出这庄户院也全都指望你了。”
“娘,你说啥呢,真是的!”年银钏手拿绒花娇嗔一跺脚,红着一张黑黢黢的扁平脸蛋子扭身往外间去了。
她不认为她娘这是在画大饼。
她不相信老天爷让她托生,就是为了让她在这庄户院里窝上一辈子的。
降生没降生在朱门侯府,那指定是想让她做那飞出鸡窝的金凤凰呗。
他日金凤凰展翅高飞的时候,就是她闪瞎那帮土包子小姐妹眼睛的时候!
那边年银钏满腹憧憬的找个没人的地儿做自己的梦去了,这边年盈却是在心里暗暗划魂儿了。
家里指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而且还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然,按照往常来家,这些话娘只会偷偷在背地后里跟自己讲,不可能当着年家其他鬼,特别是当着六嫂的面讲。
更为诡异的是,病了多年的六嫂不仅突然好了,还一直安安稳稳待在这里旁听,而不是在外头干活……
年盈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到了当家主母年袁氏的身上,他硬是挣脱了亲娘的手,“太,这是我给您带回来的逄城如今正时兴的檀粉膏子,每隔三日涂面一次,于一刻钟后洗净,最是滋养皮肤了。”
殊央瞧向年袁氏那张脸蛋。
一个当家的老主母,按理说,早就该鬼老色衰了,可如今瞧着,也就三十岁出头,一如初来冥间时的肤白貌美……
往常年盈回来给带的东西,必然也都是这些个美容养颜的,年袁氏也必然会乐呵呵收下,然后少不得夸赞几句有心、孝顺。
可今日……
今日,她只是瞥了眼那个精致红漆雕花盒子,便淡淡笑道:“八郎啊,以后回家来什么也别买了,年景不好,地里刨食不易,钱得省着点花。”
年盈顿悟了。
家里这是有人觉着供他在城中念书不公了。
再想想今日一直赖在这东里间不肯离开的他的六嫂……
年盈将视线落到殊央脸上,而后不着痕迹的绽笑道:“六嫂,你看,我这也没得到信儿,不知你身子见好了,回来也没给你……和几个侄儿侄女买点什么。其实,给太和咱娘以及小妹和玉儿买东西的钱,都是我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年袁氏于心中满意点头。
可见这些年的苦心没白瞎,这个八郎,不仅读书好使,心眼也灵透,一点就通。
省吃俭用?殊央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不准让自己笑出声来。
就小叔子身上那件绸衫,以及腰间悬挂着的翠玉,怎看都不像是会在外头省吃俭用的样子。
“给他们买啥买!有那钱你倒不如给自己个儿买了吃的用的!就是不买吃的用的,扔给那道边的要饭花子也比填给他们强!”
孤滴个乖乖。
殊央真是佩服死了年善喜。
虎是真虎,没有半点城府。
她表示,最是乐意同这类鬼打交道了。
如此一来,目标完成度,50%!
年善喜的话更加坐实年盈心中猜想。
瞧瞧年袁氏已经变得微沉的面容,他站在那里着实尴尬的很。
他最烦的便是他娘这一出,有啥不满就不能暂时在肚子里藏一下掖一下,非得立马发作出来。
最起码,也得等他回了逄城吧,如今把他晾在这里,这不是让他六嫂难堪,而是让他难堪!
倘若不是非得回来拿下个月的生活费,他才不想回这个破家穷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