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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涟5 ...

  •   接下来的几天,朱涟过得很平静。
      也许是匕首沾染沈将军的鲜血震慑住整个军营,军营需要时间消化端王献妻的勾当,整个变得安静起来。
      平静在于沈将军安排朱涟下榻的军帐,平日里并无人往来,门口两名军士把守,按时换班。
      就连门口守卫的军士也鲜少交谈,每日像两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人性石墩子。
      每日三餐按时送来,饭菜简便,是军营的风格。
      朱涟吃得很少,但是没有打算饿死自己。
      帐中陈设很简洁,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也许是见过匕首以后有所准备,帐中没有任何尖锐的物什,连发簪、汤勺也是木头的。
      归因于门口的军士,军帐方圆十几米内无人说话,不然朱涟想着以军营这种少见女子的地方,一旦有女郎,必然有许多来看热闹的。
      这几日无人来访,只能说明沈将军已下命令,以及军营令行禁止。
      甚至连沈将军本人也从未露过面。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时,朱涟甚至想过,沈将军本人也许时不时会来她下榻的帐篷拜访一二的,想象时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那时节,朱涟到底要怎么办,再举一次匕首?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从端王开口请求以后一直担忧会受辱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朱涟独自一人在床榻上坐着,睡不着时就静静思索这两天的事情,见过的人,说过话的话,发生的事。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毕竟夫妻十多年,朱涟心里有数。
      朱涟看不透的,是沈嘉树。
      沈嘉树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朱涟都一无所知。
      若是在年轻时,看着沈将军一副如此秋毫无犯的模样,朱涟便要认为他是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
      不过如今,哪有猫儿不偷腥的,朱涟嘴角冷笑,眼神嘲讽,心里知道事情只开个头。
      若是沈嘉树在现场,见到朱涟又是冷笑,又是嘲讽的神情,只能看出来这是一位心中幽怨的妇人,又能从这张熟悉的脸上,能见到几分少女时明媚的影子。
      十几年过去,即便心里有什么,爱与恨,也都该烟消云散。
      此刻朱涟心知:所有男人都是猎人,眼中全是猎物。现在看起来没有危害,只能说明这位猎人特别有耐心。
      朱涟一头倒在榻上,以昏睡与浑浑噩噩来面对她已经像一个玩意儿似的被王爷送至军营献给沈将军的现实。
      昨日会面时举起的匕首,已经用掉朱涟心中仅剩的勇气,若是再来一次,朱涟不确定她心中的勇气还够不够再举一次匕首。
      沮丧与昏沉在朱涟脑海中交织,有时候朱涟真的不想睁开眼睛面对明天的太阳。
      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分明怕得厉害,怕到不敢合眼,可是又抵不住脑海里的昏沉,只得在迷糊与清醒的角力之间睁着眼睛看床榻头顶上的花纹度日。
      到下午,远处传来嘈杂人声、马蹄声与车轮行驶的声音,来往人多,隔得远,站在帐门口是听不清的。
      不知道发生什么。
      想要知道发生什么需要出门打听,朱涟看着门口两个人形石墩子,总觉得跨出一步就是跳出舒适区,面对营帐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空旷。
      朱涟迟疑还不到一秒钟就放弃,依照她在王府一向不管事的惯性,一时没有兴致去打听消息。
      虽然每个人都在走向死亡的终点,但是活着的时候还是先活着。
      朱涟在营帐内踱步,心想:也许死神明天就来,请原谅我今日得过且过,想要活着。
      到晚间,整个军营安静起来,朱涟睁着眼睛,想起一些往事,不多时,天亮了。
      第二日同前一日一样,如此数日,朱涟一直不敢合眼,连续几天睡眠都不到一个时辰,终于在第四天上,朱涟再怎么胆战心惊,也熬不住,在军帐中蜷缩着,合上眼,陷入昏沉梦乡。
      朱涟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做梦,梦中有厉鬼索命。
      还是在端王府后院,不知道是哪一年,朱涟在正堂椅子上坐着,接受新入府的小娘子敬茶。
      那小娘子身量甚小,还未张开,抬头一看面容稚嫩,听说是不入流京官的庶女,才刚及笄。
      朱涟作为大妇,以好脾气闻名,不惯磋磨后院几个小的,对于性情温柔,不争不抢的小娘子,心里反倒有几分喜欢。
      面前的小娘子就是朱涟心生亲近的长相,模样好,读过书,有才情,且出身清白,年纪小。
      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配王爷都绰绰有余,也是得有天大的权势,才能有机会与这种小娘子亲近。
      朱涟心中其实骂过几句郎君惯会老牛吃嫩草,脸皮子厚。
      可是那时节已与王爷离心,后院雪花般地进人,朱涟又不管事,是以这小娘子怎么进的府,也没怎么打听,反正有一段故事就是。
      毕竟,清白人家的小娘子,怎么会沦落到王府做妾?
      之后,这小娘子果然得宠,可惜朱涟身子不好,连看热闹的心力也无,无论后院几房怎么争斗,她只放手不管。
      然后有一次,是端午佳节还是中秋,二房和以往几个得宠的娘子来到王妃住处,说是王爷连续三月流连在这娘子房中不肯离去,犯狐媚惑主之过,请朱涟以家法管制。
      模样身段都在中上,又年轻有才情,会念诗,怎么会不得宠?朱涟心知,只要是新鲜的,王爷都喜欢。
      且此事是老男人没脸没皮追着小娘子不放,与小娘子本身有什么干系?后院争宠时丝毫不敢伤及王爷分毫,令朱涟心累。
      朱涟心知,不得宠的王妃形同虚设,妄然施行家法只会招来王爷厌恶,带来恶果;而二房明着诉苦讨公道,实际上是来借刀杀人的。
      不能做那被借杀人之刀。
      王爷要睡后院哪位娘子,王妃怎么管得着;且家法杖责,十几岁的小娘子身子骨那么单薄,怎么受得住?朱涟不动声色,以病弱无法执行家法为由拒绝。
      自从与王爷离心,府中宴席朱涟动不动就以生病为由推拒,王妃身子不好,王府众人都是知道的。
      此事之后不知如何了局,朱涟在她院子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场景再转,一个季节还没过去,螃蟹蟹黄还没有凉透,朱涟便听闻:那得宠招人妒忌的小娘子人没了。
      人没了,怎么会?
      朱涟仍然记得敬茶时那一张水灵灵的面孔,怯生生的脸蛋,花一般的年纪,进府不到半年,还不到十六岁。
      刚得知消息,惊悚恐惧与不可置信等等情绪在朱涟心中激荡,一心要去那小娘子住的院子里寻人。
      除不相信之外,莫大的愧疚梗在朱涟心头,她本可以,救下她的,不是吗?
      小厮来回禀这个消息,是后院小打小闹也好,可是如果闹出人命,必得王妃出面才行。
      朱涟听闻,顾不得带上人,独自出住所来寻人,无论是活的,还是尸体。
      可惜无论是活的,还是尸体,朱涟都没有见着。
      夏夜,朱涟从寝殿走至后院枉死小娘子的住所,没见着人。
      住所空荡荡的,没有几件东西,没有多少住过人的痕迹,没有留下几件物什。
      再找小厮一打听,那小厮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忙着收拾器物,回禀道:王妃来晚,人已经被处理,王爷亲自动的手。
      什么叫被处理,什么叫王爷亲自动的手?
      朱涟一阵恍惚,似乎听见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虽然小厮一句两句都是听得明白的,可是合在一起的意思,朱涟愣住、不敢相信,不明白。
      王爷是个笑面虎,惯会使软刀子,让王爷亲自动手杀人,朱涟心知:王爷不会干的,嫌弃鲜血脏手,不符合他温润的气质。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在巨大的疑惑中,暮色冥冥下,朱涟浑浑噩噩地走到后花园未央池边,似乎池中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前来。
      此时正逢荷花盛开,一朵一朵开得艳丽,池底似乎有什么肥沃的东西在滋养着花朵,开的妖艳诡异。
      池水幽蓝深邃,似乎有什么东西的身影若隐若现。
      朱涟伸头往池水仔细一看,一具尸身慢慢地从池底浮起。
      朱涟想起之前听闻的人没了,被处理掉和王爷亲自动手,心里有什么隐约浮现:难道面前的尸体就是她在找的人。
      朱涟心中大骇,可是却如同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已经腐烂的尸身慢慢地从背面转过来。
      说起来那小娘子其实和朱涟有几分相似,同样是不争不抢的性情。
      脑海中本来已经浮现出记忆中小娘子的面容,可是池水显露出尸首面容,朱涟定睛一看。
      那尸身竟是自己的面容。
      “不。”朱涟醒过来,浑身是汗,胡珠正守在一旁不断地拿手帕轻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原来是个梦。
      梦中情景与当下交融,逐渐混淆边界,朱涟心中不住疑惑:死的到底是谁?
      是她,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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