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木易瑜岫

1、第 1 章

　　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浪潮铺天盖地，科研成果与经济发展的联系愈加紧密。高校、研究机构与企业开展人才交流也随之而愈加密切。
　　所以，由政府牵头，最高学府B大和全球前百强的科技公司在这里相聚。
　　“您好，我是A&S公司的CIO（首席信息官），秦舟。”秦舟笑容温雅得体，眉眼精致，肤白如雪，一席深蓝纯色西装衬得她庄重干练。
　　“你好，江柏延。”江柏延清冷的双眼礼貌地凝视着秦舟，简洁道。
　　秦舟觉得江柏延莫名眼熟。
　　江柏延……江柏延!B大的传奇啊，原来她在隔壁A大读书时早有耳闻。高中连跳两级，升到B大少年班，考研也跳级，当上辅导员才二十岁。虽然她秦舟也是高考全省的状元，终归没有那么妖孽，别人当辅导员时才是个考研生。
　　秦舟内心叹了口气。
　　哎，人和人之间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久仰大名。”秦舟半是套近乎半是敬佩。
　　“我认识你。”江柏延不自觉地轻轻勾起唇角，声音温柔又低沉。
　　站在旁边的院长内心默默吐槽。
　　呵呵。
　　这小子，认了老子两年都没认识。
　　但凡眼睛像现在这样好点，都不至于现在才是个教授，要不是你牛，早把你踢出去了。
　　双方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随即开展了讨论。
　　由于牵涉到量子物理和数论，所以院长好说歹说劝了江柏延过来，第一，人年轻，表达能力比他这糟老头子强；第二，院长不得不承认，自己打心底里挺喜欢这孩子，觉得带上倍儿有排面，挺为自己院争光，毕竟，是吧，长得帅，有修养，专业强，啧，妥妥信息技术院之光。
　　起初老院长那劝的口水都快干了，江柏延还是斯斯文文地婉拒了他。最后老院长给江柏延看了看名单，嘿，这小子就答应了。
　　虽然院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挺高兴的，以为自己说动了江柏延。
　　后来院长发现自己错了。
　　全程，他家江柏延，久久地盯着一个人看。
　　好家伙，敢情看上人CIO了。
　　院长内心：不会吧不会吧，只有我发现了吗？
　　当然不是。
　　当事人一直感受到了那冷清又炽热的目光。
　　我……做错了什么吗？
　　秦舟一边提出问题一边反省自己。
　　她是个理性的人，压根没有过“啊～他是不是喜欢我”这种旖旎的想法。
　　然后又想到“我认识你。”这句话。
　　怎么认识的，是在自己尴尬的时候吗，所以一直盯着自己在判断些什么吗？
　　虽然想着些闲杂问题，但是丝毫没有影响秦舟的输出，提问，分析，解决，一气呵成。
　　江柏延也慢条斯理清晰且尽可能简洁地解释原理和运用过程，尽心为秦舟提供准确信息。
　　双方谈判就合同条约利益划分有不同的意见。
　　最后还是秦舟豪横地撂下一句，“资金不会断，我司最不缺的就是钱。”
　　“至于利益划分，还要看贵校贵院拿出的成果说话。”秦舟笑笑，温润带着果决。她笃定这个项目可以赚到不菲的利润，可仍将丑话说在前头。
　　不好意思啊，钱，我秦舟一分都不会少赚。
　　利，我一分不让。
　　至于江柏延在想些什么……
　　散会后。
　　江柏延坐在最靠里的角落，所以秦舟故意慢吞吞地收拾，打发掉助理经理，默默等着江柏延。
　　江柏延自知最后才能出去，也不急收拾资料，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文件，左手转着笔。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飒爽流利。
　　秦舟投去欣赏赞叹的目光。
　　优秀啊真的优秀。
　　转笔的手停住了。”
　　“有事找我吗？”江柏延抬起头迎上秦舟的目光。
　　“江老师，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一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您。”秦舟微笑道。
　　“好的。”江柏延笑笑，礼貌又温雅。
　　秦舟预定的是当地最有名的旋转餐厅。
　　当然不只是为了尽甲方合作诚意，还因为她莫名觉得江柏延应该被最好地对待。
　　诚然，他们两个都是人之佼佼者，但是秦舟内心一直藏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敬仰，或许来自大学时代对师长的尊重，或许来自对一个学者知识与品行的认可。
　　“二位订的是哪里？”接待员小姐礼貌地微笑，眼神忍不住地多看江柏延几眼。
　　虽然已非常克制，但是还是被秦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也难怪，江柏延身高可观，又带着学者的儒雅清瘦，大衣笔挺衬得人平添了几分贵气。
　　女娲造人的时候是不是太偏爱他了点？
　　秦舟心里想着，内心有点羡慕，微笑着说道：“13号。”
　　江柏延微微低头，观察着秦舟的神色，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座位是沿着落地窗的，一眼可以望见首府的最繁华地带。江柏延上前，轻轻拉开凳子，眼神温柔，望向秦舟。
　　秦舟点头致意，随即坐了上去。江柏延便绕到对面，缓缓落座。
　　其实是有点惊讶的，原本秦舟以为学者不讲虚礼的，结果江柏延这样绅士。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秦舟做东，于是拿着菜单问道。
　　“没有。”
　　秦舟快速点好了菜，准备进入正题。
　　“希望江老师不要介意，冒昧一问，像您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认识我？”秦舟客套地拉近距离。
　　“你也是优秀的人，”秦舟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江柏延的礼貌与真诚，“是上一次，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参加A大B大交流会发言认识的。”
　　秦舟忽然记起那一次，在大厅里，他也穿着一席纯黑大衣，在人海里踽踽独行，清冷卓绝。
　　那一次的江柏延的确将秦舟狠狠地惊艳了一把，但也仅仅停留于惊艳，没多久就忙忘了。
　　“劳江老师记那样久，荣幸之至。”秦舟红唇轻抿，勾唇浅笑，“我也想起，当时江老师在那么多人里把我的视线吸引住了。这样想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秦舟利用娴熟的交流手段，和江柏延套着近乎。
　　对于男性合作者，秦舟会用适当的暧昧取悦。
　　不正当但合法。
　　她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习得性卑劣。
　　“的确。”江柏延还是那样温柔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神很纯粹，这是秦舟千帆阅过后可以很肯定的结论。
　　秦舟想，看着对方讲话真是个好习惯啊，有一种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
　　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手里握着些钱权，便总觉得高人一等，打断别人说话，不正眼看人，嬉笑怒骂；也有自卑又毫无底气的人，不敢看人，眼神飘忽，低眉顺眼。
　　这些，秦舟都不喜欢。江柏延这样就很好，尊重又不失自信。
　　“那么，我要进入正题了，”秦舟看着江柏延，笑道，“江老师愿不愿意出席我们A&S的首席技术官呢？”秦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慢慢推到江柏延面前。
　　秦舟想，江柏延肯定先是会拒绝，那么就加钱，谈条件，江柏延想要什么都好商量。
　　没想到的是，江柏延连合同都不看一眼，直接打开合同，在最后一栏签下了名字。
　　“江老师……”秦舟略微震惊地看了看江柏延，“你真的不看看合同，要是我们的条件你不满意……”
　　江柏延放下合同，眼神温柔又坚定：“和你一起共事，没有什么不满意。你是值得信任的。”
　　救命……秦舟心想，她现在在怀疑，江老师在用眼神撩拨她。
　　可是不看合同就签字真的帅爆了。
　　江柏延就不担心自己把他卖了还让他给自己数钱？
　　毕竟她清楚自己，贪婪的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
　　秦舟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感谢江老师的信任。”
　　算了，不管怎么想，谈成了就好。
　　不过，自作多情这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毛病，的确该改掉。反思过后就行动。
　　吃完饭后。秦舟和江柏延一起等电梯。楼很高，一百多层，秦舟担心气氛尴尬，就和江柏延自然娴熟地搭话，“江老师，以后就是同事了，以后有问题，你可别嫌我叨扰。”
　　江柏延笑笑，“怎么会。”
　　过了几秒，秦舟又听见江柏延说道：“如果是秦舟的话，大概率不会觉得叨扰。当然，不排除个别情况。”
　　什么情况下算个别情况呢？
　　在江柏延实验里，个别情况略大于零。
　　秦舟两个字，江柏延讲得很认真。
　　恍惚之间，秦舟突然觉得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就像两个老朋友，似乎不需要太多的斡旋和字句斟酌。
　　秦舟入世惯了，对谁都八面玲珑。但是江柏延不一样，他说话做事都很真诚，有点老派和世人眼中的过于直率。
　　那是秦舟失去太久的东西。
　　“江老师，以后，可以直接叫你江柏延吗？”
　　秦舟有些紧张。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口不择言，问出这么蠢笨的问题。
　　警铃大作。
　　他是否会对自己的专业性怀疑？他是否会感觉到自己明显的讨好？
　　“当然，秦舟。”
　　是不是有一句话。
　　最好的教养是回避别人的难堪。
　　秦舟清晰地看出，他洞悉一切的眼睛，怀着质朴简单的宽容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