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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清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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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上//床的。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和校长在禁林里,感觉到了严寒,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在赫奇帕奇地洞里,我空荡的宿舍里醒来了。我从床上起来,丢开了被子。经历了在一间碗柜里长大以后,每天早上独自在这样的大房间里醒来挺奇怪。这片空间令我不适。
然后一切都突然回来了。真相,那些话,那个预言。
「……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
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怎样应付那些期望。所有这些人看待我,就好像我是某种特殊的东西,更伟大的东西,某种救世主,而结果我的确是的。但我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不知道。
我看了我的手表,看到时间还非常、非常早。我带着每一盎司的勇气爬下床,而我知道我想要的只是蜷起来入睡,永远不要醒来。
——
我让麦片在碗里慢慢地打转,一遍又一遍。甚至,我要怎么开始呢?从哪开始呢?
礼堂里还有其他几个早起的人。新学期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所以我收到的注目和耳语的数量下降了一点。我为此而高兴。我转头看教师桌,看到校长正和弗利维教授专注地讨论问题。他们俩都没有注意我,但我感觉好像他们在谈论我。环顾四周,我感觉好像每个人都在谈论我。他们会认为我是骗子吗?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嘿,哈利。”当侧身走到我旁边时,塞德里克给了我一个快活的叫早。
我试图对这年长些的男孩微笑,但努力正在耗尽。他肯定注意到了我的情绪。
“你没事吧?”
我耸了耸肩。“有点想家,就是这样。”
塞德里克向我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渐渐淡了。他看起来很失望,汹涌的羞愧充塞了我。塞德里克从遇到我的那一刻就只会亲切、鼓励人。我讨厌让他失望,但我不知道怎么补救。
“塞德里克,我能……我能问你些事情吗?”
“当然,伙计,”他说,这时他给自己拿了些面包。
“那是怎么发生的?我是说,大清洗?”我冒险道。
他僵住了。“我们不讨论它,哈利。这不……梅林啊,我们只是不讨论它,好吗?”他说。他听起来有点生气。
我向后靠去,惊讶于这位每每开朗的赫奇帕奇第一个愉悦以外的迹象。我迅速点了点头,在他对我更生气前逃跑了。
——
和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是我最古怪的课程。他的地窖里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当我感觉他任教其中的房间通风良好时,我紧张地把长袍袖子拉了下来。我跟他上的第一堂课很诡异。通常我至少会得到老师的一些反应,但他只是走进来,把自己安置在桌前,指向他身后黑板上的指示。我阅读并遵守。一个词也不讲。他不检查我的操作或者提供任何建议,只在课堂结束,我向他展示我的成果时点一下头。
想象一下他终于对我说些什么时我的惊讶。
“留神火焰,再读一次说明。”他说。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长柄勺掉进坩埚里。我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他,狂乱地点了点头。我被警告过斯内普教授不会忍耐傻瓜,甚至塞德里克也告诉过我不要让他生气——这是我完全愿意听从的建议。
“是,教授。”
沉默又开始了。我以为他的打断是一次性的,只有闪电才会击中两次。
“校长告诉我,你最近收到了一些可能令人心烦的消息。”他以一种缓慢、慎重的方式开口,就像每个单词都是经过仔细估量的一样。
我点头作为回应。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想要和别人讨论的事情——更别提是这位可怕的魔药大师。校长警告过我不要和任何人讨论预言的词句,所以我很惊讶斯内普知道。
“说话,波特先生。别再像傻瓜似的踉跄你的头了。”他厉声道。
“呃……是,先生。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吧,是不是所有的老师都知道。”我设法说了出来,我希望他不会被冒犯。
“谨慎的观察。”他轻声说,但他的声音在石头房间里回荡着,带着威严。“有几位教授知道你的特殊情况,具体地说是我和麦格教授。而我提出这件事,是因为你今天似乎思想不集中。”
“是的,先生。”我说。
“我不会容忍在我的教室里无能,波特先生。不管什么困扰了你,确保你走进来之前把它留在了门口。”他的话像一记耳光。
我感觉这指责就是我们谈话的结束,我转回到我的坩埚那儿,决心做完这份魔药,然后在我做出别的他不赞成的事之前离开。当切开我的蟾蜍头时,我感觉到了愤怒在我内心沸腾。昨天,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充满了恐慌,但今天,更多的却是愤怒。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刻薄?我没有要求这样……而且,被社会压在你肩膀上的命运分了心不应该是种罪。我用比需要的多了一点的力度切进蟾蜍的双眼,一只眼睛从我的案板上飞了下来,直飞到他的桌子上。它翻滚了一下,停在了他面前。
我盯着它,张着嘴,惊骇、恐惧,但仍旧混乱。
就他而言,他看着回瞪他的那冒犯的眼睛,表情一点儿也没变。他带着同样的漠不关心看向我。
“看起来今天你决心让你的魔药熔化了。”他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当他庞大、着黑袍的身影走近我的桌子时,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他的魔杖“嗖”地一下,我魔药的内容物就不见了。
“出去。回来时要更专注。”
我迅速地点头,抓起包离开了。当我溜走时,我能感觉他那如珠的黑色眼睛在我背上钻着孔。
——
霍格沃茨图书馆同时地规模宏大、让人印象深刻、有着压倒性的数量,和霍格沃茨的其余部分很相似。塞德里克告诉过我,它是由永远强悍的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管理的。只要我不太大声地说话,或者把页面折角,她就会用好的一面对待我。我带着惊奇漫步过书架之间没有尽头的走道,手抚摸过书脊。
当我转过一个转角时,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嗨,弗雷德,”我说,尽最大的努力使声音能传过去,同时仍然很低。
那红发男孩转过身来,带着同样淘气的露齿笑容,当他看见我时,那笑容立刻从他脸上掉了下来。我困惑地看着他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就像我是魔鬼化身似的。在片刻停顿以后,他直起身来走开了,没有向后瞥一眼。
我的心有点沉,我能感觉到泪水开始刺痛我的眼睛,但我深吸了一口气,阻止了它们。我继续走,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做我的魔咒课作业,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冒犯了那个格兰芬多男生。
——
我正在把玩我的食物,这时我感觉到了有人“扑通”一声坐在我旁边。我转过身,惊讶地看到弗雷德在那儿,微笑着,就像几个小时前他没给我最冷淡的对待一样。
“你看起来像有嗅嗅偷了你的加隆。怎么闷闷不乐的?”他用他爽朗的声音问。
我耸了耸肩。“呃……没什么。”他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想他注意到了我脸上的迷惑。“什么?猫狸子弄走了你的舌头?”
我迅速地摇头表示否定,不想再次冒犯这个男孩。“我之前在图书馆看到你了,但是我打招呼的时候,你很……奇怪。”
弗雷德看起来被这句话搞糊涂了。“伙计,我整个下午旷了草药学的课,在我的秘密房间里小睡。你绝对没有在图书馆看到我。”然后他眼睛睁大了。“啊。”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把我转了个身。“我想你可能看到了那个有劲儿的家伙。”
我转向他指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弗雷德的复制版坐在格兰芬多的桌旁,正在和一个深色皮肤的女孩亲切地聊天。他说的无论什么让她由衷地笑了。弗雷德把我转回身来,再次面对着我的桌子,而我看向他。
“如果你让你的嘴张这么久,可能会有苍蝇进去呢,伙计。”
我一下子闭上了嘴。“有两个你。”
他笑了。“这不是魔法,他是我的双胞胎兄弟,就是这样。他叫乔治。”
哦!好吧,这当然很说得通。小学时我班里也有双胞胎女孩。我对弗雷德尴尬地咧嘴笑了。“抱歉,我还以为是你。”然后我想到了另一个念头。“你哥哥因为某种原因不喜欢我吗?”
弗雷德的咧嘴笑容就像他脸上的固定装置,看到它消失是幕令人担忧的景象。如果他不咧嘴笑的话,他的脸看起来不太对劲。“不是说他有任何事特别和你对立,伙计。”弗雷德在座位上不舒服地挪动,扭动着试图找到词句。他清了清嗓子。“我有过一个兄弟——一个弟弟。他现在原本应该到你的年纪了,也在霍格沃茨上一年级。我们家的后花园有一个池塘。乔治带着他出去时……这时大清洗来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乔治怀里。”
我不知道对此该说什么,所以我点了点头,笨拙地拍了拍弗雷德的手臂。
弗雷德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转开了目光。我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弗雷德能再看着我。“不只是他,我们还有一个妹妹,她还只是一个婴儿。我们家唯一的女孩。七代人中第一个韦斯莱女孩——当她出生时,那是一件大事。她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好吧,你知道。”
我并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明显需要找出答案了。
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弗雷德也不是该讲的人。
“谢谢,弗雷德。还有抱歉。”
——
我漫长而艰难地思考着该做什么。晚饭后,我赶去了图书馆,查阅历史书。霍格沃茨没有旧报纸的库存,所以我想书本是我最好的选择。除了《黑魔法的兴衰》里的含糊评论之外,我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现代魔法史》花了整整一章讨论大清洗的破坏,但它并没有真正讲出实际发生的事。这似乎就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这是我在霍格沃茨的第一个周末,我来到我最喜欢教授的办公室。我敲了敲他的门,希望他在里面。我听到了另一端拖着脚走路的声音,然后门开了,露出了穿着一件迷人的蓝色羊毛衫、手里拿着一只大高脚杯的弗利维教授。
“天哪,波特先生,”他咧嘴笑着说。“我真的很享受我们的课程,但我必须得坚持让你周末休息,不上魔咒课。”
我揉了揉后脑勺,看着地板。“我很抱歉打扰您,教授,但这不能等。您有几分钟时间吗?”
这位身量矮小的教授从办公室的入口往后退去,向前挥了一下手,允许了我进去。我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
弗利维教授看起来很严肃,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去了。然后,他开始看起来很生气。
“对于当今社会如此必要和基本的事,你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是不能接受的。”他唾道。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任何对大清洗的提及都会引起我说话的人的强烈反应,但看到我最喜欢的老师显得如此愤怒,这着实是一个冲击。
“我很抱歉。”我说。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不是你的错,波特先生。事实上,给赫奇帕奇加一分,为了展现出如此的勇气,带着这个问题来我这里。这大概并不容易。对于麻瓜出生的学生,我们有一次培训,告诉他们关于战争,尤其是大清洗的历史。这样他们就能了解他们正在进入的社会,还有他们所代表的希望。”
他抿了一大口他的茶,把它放在了桌子上。“虽然我欣赏派海格去接你的新颖,但期望校长确保你为你正在进入的世界准备得更充分——尤其考虑到你在这里的特殊地位——这是一种奢望。”
他把头往后靠,看着他办公室的天花板,然后看回我。“那么。众所周知,那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人被推测是个偏执狂,偏执得让人难以置信。他确信英国的孩子们会群起攻击他。他想要他们被征服、被控制。但除了是个疯子,他也是个天才。”
“我不知道细节,没有人真的知道。大清洗可能是一个咒语、一种诅咒、一次仪式,某些我们所知的世俗以外的东西。但它肯定是最邪恶的魔法。世上有黑魔法,那是太过邪恶、太过可怕的魔法,只有最黑暗、最扭曲的灵魂才敢去思考它,更不要说使用它了。大清洗就是这种魔法。”
弗利维教授让双手在膝盖上放成杯状,令自己坚定起来。“1981年的万圣节,一波能量——这是最聪明的学者能想出的最好描述——一波能量从伦敦市中心放射出去,向外扩散。在随后的35分钟里,每一个有魔法的孩子,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抚养长大,出生在1978年9月1日以后的......都死了。那是很多的孩子……”他停下来深深地、战栗地吸了一口气。“孩子们衰弱了,变成灰尘,消失了。”
我盯着他。麻木地。“可是……为什么?”
弗利维教授下了座位,走过来站到我面前。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我不知道。”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絮叨着,感觉有压力生起在我胸口。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背。“我不知道。”
我在发抖。“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死?”
他抬起手,一块手帕出现在手里,他递给了我。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滚烫、愤怒的泪水是什么时候溢出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说。“神秘人从没找到过你。他实施了咒语,一举杀死了所有的孩子。但你幸存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你怎么幸存的,或者为什么,我们所知道的,我们被告诉的,我们查到的一切,就是你的父母牺牲了自己,让你活了下去,在残骸中留下的只有你,还有你额头上那个伤疤。”
我用手拍了拍额头,然后跟随那熟悉的轮廓。从我能记得开始,我就一直有这个伤疤。我从没有仔细想过它,除非佩妮姨妈说些有关它的下//流话,或者在最近,如果有人指着它。但这是第一次,我感觉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伏地魔怎么样了?”我问。
弗利维教授对这个名字畏缩了,从我这儿后退了一步。“他消失了,变成了灰尘,和他的受害者一样。”
弗利维教授站在我面前。他挺直了身板站着,而我驼背地坐着,我们是平齐的。他把两只手都放在我肩膀上,死死地看着我的眼睛。
“不管你喜不喜欢,无论你能否承受,这就是你的现实。在我们人民见过的最黑暗时刻,你代表着希望。你是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神秘人走了,被他自己的疯狂毁了。所有你必须要做,以不辜负你头衔的只是这件事:生活。呼吸。欢喜、愉快、散播希望。帮助受伤的人痊愈。你能试着做到吗?”
我点了点头。我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