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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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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重的血腥气如雾般充斥在周围,空气仿佛已停止了流动,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四周的一切犹如屠宰场一般,全都被鲜血染红了,如同笼罩在神秘的红纱中。鲜红的血几乎将那匍匐在地上的娇瘦的身影淹没了……
“每个人都会死,他也一样。”
一道寒冷如冰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如一把铁锤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房,她感觉很沉痛,但又无能为力,一双惨白的手紧紧揪住胸前的衣料,揪得起了一层层褶皱,像一朵凋谢的花,那是一朵开得很悲伤的花。
她急切的目光穿梭在周围,想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然而,四周什么都没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这,难道只是她的幻觉吗?
她忽然感觉很煎熬,像一把烈火炙烤着她,窒塞,奇闷的感觉如恶灵一般疯狂的朝她袭来,似乎要将她的骨,血,肉,五脏六腑吞噬得干干净净。
蓦地,她住了手,迷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她似乎清醒了,明白了。
人,不过是一介凡物,总免不了生老病死,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绻云舒。人的总是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尘归尘,土归土,终究要如那残落的红英一样,湮没在浑厚的泥土里,深埋地下,直至化为一堆白骨,尘世总喜欢捉弄人,相遇之时令人感觉如烟火绚丽似的惊艳,然而却不给予相知的机会。我们逃不脱尘世那双翻云覆雨的手。
它,何其残酷!
"你想让他活得长久吗?"沉吟间,那道魅惑而冷冽的声音又晌了起来,但此刻在她听来,就如同黑夜中一缕破晓的阳光,令原本绝望的她又重新看到了希冀。
她回过神来,将视线聚焦在前方,前方浓重的血雾中,依稀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向自己走来,动作极慢,待得走近了些,原来是一女子,一袭鹅黄纱裙将其曼妙的身躯包裹得玲珑有致,如墨玉般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舞,在血光的映射下微微泛着淡淡的紫色,分外诡秘!
她一面轻笑一面朝自己走来,步履轻盈,仿佛是踏空而来,行至自己眼前,这才看清她的样子:洁白如明月般的脸,散发着神圣高贵的光芒,一双美丽诱人的双眼如大海一样,湛蓝,邃,像神一般俯视着自己,精巧的鼻梁不似中原之人的高挺,艳丽的双唇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细看之下,才发现她左眼的眼角边竟纹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黑红蓝三色相结合,神秘而又妖异,虽然一看之下并非实物,但这只彩蝶好似活的一般,在周围血光的映照下,那对蝶翼仿佛在缓缓煽动…
她下意识一惊,忙向后挪去,那女子却也不阻止,只轻轻一弹指,她便再也无法挪动寸地。她抬起头,看着那绝美的女子慢慢朝她低下头来,大海般湛蓝又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她吸进去,让她沉溺其中,用不超生!她颤抖着身体,周身的细胞疯狂的叫嚣着要离开,可怜连动一根手指头对她来说都犹如登天。
“如果你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话,我就有办法治好他的绝症!”白皙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美丽女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是故意挑起她重获希望后的激奋。
她的心因这句话而渐渐平静下来,方才盛满恐惧的眼中此时也不见了分毫。和他永远在一起么?这…有可能吗?他心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啊!
看着她迷茫的神情,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丝名为诡谲的光芒。她柔柔的笑了:“不是他心里有没有你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的问题。”
怎么可能不想?天知道她想得快要疯了!第一次见他之时,那股由内而外的孤傲高洁,睥睨天下的气势便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那种感觉如同对死囚的几近残酷的惩罚,将其所犯之罪用一根极细的针刻在其额头上。刻骨铭心,永生难忘,这就是束缚她一生的魔障。真正的深爱,不是用肉眼能看得见的,它早已在心里留下了永生难磨灭的痕迹。他是如此的纯洁无垢,又怎么会与自己长相厮守?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犹豫了片刻,她略带疑惑地问眼前的女子,就算是平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浑身散发着美丽与神秘的女子并不是单纯的想帮自己,更何况她父亲是个很有成就的丝绸商人,几乎垄断了江浙一带所有丝绸商的货物与经济来源,世上没有无利益的交易,商场如战场,自小耳闻目染,她身上多少会沾染几分商家惯有的精明和戒备。
“嫦曦。”女子娇艳的嘴微微一动,轻而简洁地吐出两个字,接着她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冰冰凉凉的,想一滴凉水滴在额上,自表皮渗透,迅速流便四肢百骸,也许是这样一动不动久了的原因,那股冰凉所到之处给身体带来一阵松弛,她,能动了!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四肢还有些酸软僵硬,她没有去管那么多,她平视着女子盛满柔情与魅惑的眼睛,白皙娟丽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刚才的恐惧,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子不会伤害自己,还会给自己一直很希望得到的东西。
那黄裳女子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似是赞许的光,道:
“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也需要你帮忙。”
“你要我帮你什么?”
“这个我到时会告诉你,但是我保证,他一定会和你在一起,而且…是永远!”
这仿佛命运的判词一样的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吸引力!
“你能治好他的病吗?”
“我既然许诺了你,自然得治好他。”
“那太好了!”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表示对我绝对的忠诚。”
“你要我做什么?”
“呵呵呵呵!要得到幸福,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就用你一家七十三口的命,为你今后的幸福做垫脚石吧!”
“什么…”
在那个叫嫦曦的神秘女子提出交易的条件后,她恍若游魂一样回到家里,她震惊,害怕,迷乱,彷徨,但是经过三天三夜的挣扎过后,她最终选择答应她的条件,以一瓶鸩毒,那如天空般淡蓝的液体,暗香浮动仿佛一个美好而恬静的梦,让人欲罢不能!如此美丽的物事,谁又会想到它却是见血封喉,杀人无形的毒中之最!它是一个梦,一个让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她将她的至亲至爱,至真至纯,至美至善,封闭进这腐朽的梦中看着一向将她视若珍宝,关怀倍至的爹娘那有些暗黄的脸渐渐变成青紫色,略带沧桑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痛苦与悲愤时,她竟出乎意料的笑了,她在笑,眼泪也跟着疯狂的夺眶而出,她没有去拭,任凭它放肆的沁湿胸前的衣襟她的心在那一刻如同被一只手大力揪住,越揪越紧,隐在袍袖中的手如握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尖利的指甲刺入皮肤,血红渗出,而她仿佛木偶一般,只是在笑,笑得很开心,也很痛苦,中秋之夜,全家七十三口人,在她亲手为他们编织的一个名为“鸩”的梦里,再也没有醒来,而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这江浙丝绸之王的雨家,烧得干干净净,昔日的琼楼金阙,冠冕堂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孤魂哀泣……
世间再无那个“芙蕖花上蒙蒙雨”的雨家大小姐雨芙蕖,芙蕖花早已凋零,就连那一缕余香也随风而逝,无迹可寻。
她有了另一个陌生的身份,陌生得需要她刻意地去伪装成这个身份,江东不羁阁阁主蒙玉滟之胞妹蒙玉瑶,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与“雨芙蕖”三字太像了,都同样娇情,不谙世事,纯洁得如冰一样清朗透彻,然而她现在却不是那种冰肌玉骨的女子了,这个名字实在不适合她。嫦曦要利用她体内的血容炼功,血容是人体自然生成的一种灵药,身怀血容之人无灾无祸,百毒不侵,血容也了另死者起死回生,但若血容离开宿主之躯那么宿主便会咳血而亡,这相当于将血度于被救之人,血脉相溶,故名“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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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容乃世间稀有,拥有血容之人更是凤毛麟角,这也是嫦曦找她合作的主要原因,虽然这血容给她带来极大的磨难,然而她依旧庆幸她拥有它,雨家被焚后,为了掩饰她原来的身份,也为了嫦曦的计划能更顺利的进行,她改名“蒙玉瑶”并同嫦曦一同去了江东,连原来那张清秀娟丽的脸也戴上了一张与嫦曦一般无二的人皮面具,利用嫦曦背后的势力,以及不到十年时间建立了与听雪楼,风雨组织三权鼎立的不羁阁,而后她便开始了她听雪楼楼主夫人的人生。
对于嫦曦今晚会假扮她去见舒靖容,这个情况完全不在她预料之内。她们之间完全是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她甚至不知道嫦曦利用什么方法迫使萧忆情答应联姻,她只知道她的目的在于颠覆听雪楼武林至尊的地位,可这不是她关心的,听雪楼的死活与她无关,她要的是萧忆情,所以她既是萧夫人,也是嫦曦安插在萧忆情身边的一根线,一根对计划目的尤为重要的线。她知道自己有罪,弑亲之罪,罪无可恕。午夜梦回,她已不只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冷汗似倾盆大雨,明丽的眼中凝结着一层惊恐,那夜的事犹在眼前,那夜,满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中,一片宁静祥和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撒向大地,幻发出无边清辉,这般良辰美景之夜,竟也是一个死亡之夜。
亲情与爱情,就像她人生路上的两道叉口,她矛盾,不知该将脚迈向哪一边,如果当时她选择了前者,那她就拥有有绝对的幸福,然而她下了一个巨大的赌注,选择了后者,赌上了她的至亲,只因为,后者有她的至爱。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不经意间挑开她心中那扇轩窗的白衣公子。在小甜水巷那一刻,她回了头,而她的心却再也回不了头。也许很久以后,她会重新忆起这一切,然而一切都不会改变,命运的齿轮,早在那一刻就开始了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