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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九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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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邢岳的背影消失,项海被几个人扯住了胳膊,拉回到座位上。
“干嘛呢小帅哥?瞅谁呢?看见美女了?”一个妖娆的女人勾着笑,细白的手臂挂着几串明晃晃的手链,自来熟地搭上了项海的肩,猩红的长指甲在他胳膊上轻轻捏了捏。
“人家看帅哥呢!”另一个艳丽的女人披着长卷发,斜倚着个男人调笑地说着。
“够花的啊!”红指甲垂着卷翘的长睫,拿眼角斜睨过来,“没看出来,你还男女通吃呢!”
酒吧里的音乐震天响,这些促狭、暧昧的话也都被扯着嗓门喊出来。
项海闪掉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再次站起来,“几位,你们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可就找别人了。有的是人等着呢。”
“哎你急什么啊,坐下。”长卷发又来拉他,“谁说我们不要了?”
“这么跟你说吧,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她的眼影魅惑,丰满的嘴唇被明艳的唇彩包裹着,一张一合,“再说今天这屋里,除了我们,你也找不到别人能包了你的货。三百五百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够费唾沫星子呢。”
项海正要把胳膊抽回来,却又被另一只手按住,“钱我们有的是,你陪我们喝点酒,咱们交个朋友,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说话的还是一个女人,梳着漂亮的短发,裸|露的肩头铺满了纹身,一直顺着胳膊蔓延到手腕。
这时候在座的两个男人也跟着帮腔,语气却不怎么客气,“就是啊,坐这喝几杯。不喝酒算什么老爷们儿?还是你不打算给我们彤姐面子?”
“操,你别威胁人家啊。”红指甲笑骂着,自己端起了酒杯。
“就是,我怎么听这话酸了吧唧的,你们别他妈是吃醋了吧!”长卷发也笑了起来,挂在耳垂上大到夸张的耳环左右乱颤。
那两个男人脸色变得难看,但也没发作,只是冷冷地瞥着项海。
那个被叫做彤姐的女人,抬起布满纹身的手臂,朝他招了招手,“来,坐下喝酒。”
又上下打量着,精致的眉梢动了动,“你长得这么帅,干嘛做这个?陪我玩儿吧,高兴了,回头我送你辆车。”
旁边的几个男男女女立刻嗷嗷地叫了起来,打着口哨,鼓着掌,夸张又放肆地大笑着,“小帅哥你走运啦!”
“彤姐你太偏心了吧!”
“哎你叫什么名啊?多大了啊?”
“哎你过来啊,坐啊!”
“操,他皮肤可真好!我那些护理的钱,全他妈白花了。”
项海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两手揣进裤兜,紧紧地攥着。
他不敢说话,因为只要一张嘴,他就会吐出来。
这种生理和心理性的双重厌恶和恶心,他太熟悉了。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喉咙滚动了半天,又朝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只希望肖腾飞那帮人赶紧过来。哪怕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哪怕头破血流,也好过站在这,像玩偶一样被这些人羞辱。
眼前的五个人,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有的甚至还更年轻。他们穿着时髦,妆容精致,每一根头发丝都像被钞票精心打磨过。
项海不明白,作为同龄人,为什么他们喜欢过这样的生活。
他深吸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扔在桌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的我没兴趣。”
彤姐勾起唇角,不屑地笑着,手指按住那包东西,滑到自己面前,“脾气还挺大。”
“跟我玩儿卖货不卖身这套呢?”
旁边的人立刻又是一片哄笑。
项海的手又揣回兜里,什么话也没说。
她扯开包装,手指捏起一粒药片样的东西,朝自己的酒杯里一扔,端起来,轻轻摇晃着。
“这个算我请你的。”她抬起下巴,看着项海,“喝完了咱们去跳舞,跳到High。”
盯着酒杯里那光怪陆离的液体,项海脑子里早已尘封的记忆忽然就冒了出来。像潜藏在他的那片花园土壤下的魔鬼,躁动着,破土而出,把他苦苦经营的花朵踩在脚下,碾成了一地烂泥。
小的时候有过几回,他曾经撞见过,自己的爸妈忽然就变得很奇怪。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很害怕,哭着问妈妈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
可妈妈告诉他没事。还说让他乖乖的,不要对别人说。
于是他就很乖地,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直到现在。
可那一幕,早已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想彻底忘掉,却根本做不到。
“来啊,别这么矜持好不好?”桌上的几只手纷纷伸向那包药片,各自取了一粒,扔进自己的酒杯,“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弄来好东西,咱们大伙儿一起High!”
项海咬了咬嘴唇,再次朝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示意这几个人稍等,转身去了吧台,给自己单独要了一杯酒,端过来,一饮而尽。
“咱们一码归一码,我这人有个毛病,从来不爱占人便宜。High可以,但咱们各High各的。”
“东西卖给你们就是你们的,我只要钱。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操!真J8抠门儿!”
在座的男男女女顿时骂开了,“真他妈不识抬举!”
“见过钱吗你?掉他妈钱眼儿里去了?”
“没劲!太他妈没劲!”
“还怕我们不给钱是怎么的?妈的,穷死你得了!”
几个人越骂越难听。
项海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盯着桌上残留的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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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邢岳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贺雄辉正坐在他那台专属游戏机跟前,认真地打着游戏。
听见动静他偏过头瞅了一眼,又马上看回屏幕,“回头我是不是该申请个警民合作先进单位啥的,要不你们局里就给我发个锦旗。好家伙,这他妈左一出右一出的,一拨还没伺候完,你这一拨又...”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后背的衣服被人大力抓住,还没来得及反抗,整个人就被从椅子里揪起来。
“我操!”贺雄辉急了,“你他妈有病?”
邢岳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眼神冷得吓人,“说,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
贺雄辉先是被吓了一跳,跟着就怒了,用力想把他推开,却推不动,“滚!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邢岳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
“惹火”刚刚被搜出了毒品,怎么没过一天又恢复营业了?在局里看见项海跟着周勋出去,神神秘秘的,给他发的消息,到现在都没回。刚才又亲眼看见他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岳强压下火,让自己冷静下来,“是不是我们局里有人找上你了?怎么跟你说的?你答应他们什么了?他们到底要干啥?”
贺雄辉的胳膊猛地一扬,把他甩开,“疯狗,你他妈就是条疯狗!”
“你们自己的破事儿,不他妈问你们自己的人,问我干屁?”
“邢岳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少惹我!老子现在是配合你们工作,别他妈得寸进尺!”
贺雄辉气得直喘粗气,恶狠狠地整理着被拽得七扭八歪的衣襟,才发现衬衫扣子都绷掉了几颗。
邢岳深深吸了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跟我说说,我们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们要干什么?”
“滚!”贺雄辉怒气没消,“我他妈没空伺候你。”说着就去到吧台边,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酒。
邢岳跟过去,“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
他的道歉是诚心的。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只要事关项海,他总是搂不住火。就像贺雄辉说的,冲动得像条疯狗。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根本就控制不住。
贺雄辉一仰头,整杯酒就灌了进去,把空酒杯朝旁边一扔,坐回到沙发里,“我告诉你邢岳,要不是我家老子拦着,我他妈早就揍你了。”
邢岳本来就是为贺焜的事来的,可眼下却顾不上了,“回头我让你揍,怎么揍都行。但请你告诉我,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事儿他只能问贺雄辉,不能去问周勋。
一来周勋未必肯告诉他。二来,如果周勋已经部署了行动,那这会儿他的人一定正在外面守着,刚才自己进来他也一定看见了。现在这静悄悄的,自己打电话出去,势必会引起周勋的怀疑。
他担心项海,但不能破坏缉毒队的行动。
贺雄辉白了他一眼。既然“请”字都用上了,心里窝着的气也跟着消了不少。
他点上一支烟,架起二郎腿,“他们要引那个叫肖腾飞的上钩。”
“怎么引?”邢岳急忙过去,坐在他对面。
“中午,他们人过来,告诉我晚上可以正常营业,条件是配合他们抓人。”
“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前,我叫人散出去消息,说警察压根没证据,不能把我怎么样。还说那些个学生的老大不服气,说一定会再过来狠狠地整我一把。”
邢岳往前探着身子,“所以说,项海就是在钓那个肖腾飞?”
“谁?”贺雄辉皱眉。
“就是外面那个警察,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了。”
“哦,对。”贺雄辉继续抽着烟。
“怎么钓?拿什么钓?”邢岳继续问。
贺雄辉不耐烦地瞅着他,“废话,你说拿什么钓?当然是毒品啊,不然还能是蚯蚓啊?”
“他身上带着毒品?”邢岳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心顿时像失重了一样,没有一点着落。
现在他不单要担心项海的安全,更担心他的承受能力。
那些他最最痛恨的东西,那些夺走他一切的恶魔,他真的准备好了么?他可以应对么?他能承受么?
贺雄辉扬起脸看着他,就觉得邢岳这警察当的真是不咋地,一惊一乍的,至于么?还刑警队长呢,都不如外面那个小警察淡定。
他摆了摆手,“就一包摇|头|丸,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不带着点真东西,什么傻逼鱼会上钩。”
邢岳只好又坐下,却是如坐针毡,“那他现在在外面干啥呢?”
“卖摇|头|丸呢呗!”贺雄辉晃动着脚尖,“动静越大,那帮人上钩就越快。”
邢岳又站了起来,不停地来回走着,像关在笼子里的狮子。
他非常不安。
贺雄辉的目光紧盯着他,有些迷惑,但更多的是觉得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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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几个人骂够了,就各自端起酒杯,准备灌酒。
“等等!”项海拦住了他们。
“先把钱付了。回头你们嗑得迷迷瞪瞪的,赖我的帐怎么办?”
他不能让这几个人真的吞了那些药片,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东西是他带来的,是真货。虽然这些男男女女都不是第一次嗑药,但不能嗑从他这个警察手里递过去的药。
一听见这话,一个男人立刻站了起来,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一只空酒瓶,“妈的,没完了是吧?别给脸不要脸!”
长卷发也搁下手中的酒杯,斜瞥着项海,嗤了一声,“穷货。丧气。”
这时候那个彤姐勾了勾手指,旁边另一个男人就把桌上的一瓶洋酒递了过来。
酒瓶已经开了,在座的三女两男,一共五个人,各自倒了半杯,瓶里的酒还剩了大半。
她把酒瓶推到项海跟前,抬眼看着他,“今天你不给我面子,又扫了我们姐们儿的兴,不过钱我一分不会少你的。但就像你说的,咱们一码归一码。”
她扫了一眼那大半瓶洋酒,“你把这酒喝了,我们给你钱,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了。咱们谁也不欠谁,下回我们还照样买你的东西。”
彤姐闲闲地看着他,却完全没有商量的口气。其余四个人也都死死地盯着他。
项海低头看着眼前的酒瓶。
好多啊,琥珀色的液体。
他从没喝过这么多的酒。
他的手心捏出了汗。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邢岳。
想起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想起了他的话,“你说你,酒量也不行,要不晚上就再陪我喝两杯。”
“算了吧,陪你练,最后损失的是我的尊严。”
就说让你陪我练练吧?
想到这,项海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
他不再紧张,甚至还觉得轻松起来。
就当是练练。练好了,下回陪着邢哥喝上两杯。
他拾起酒瓶,拧开瓶盖,冲着那个彤姐,“这酒我喝了,就当给几位赔个不是。”
“不过,我酒量不行,喝的慢,大家别见怪。”
彤姐的嘴角勾了勾,扬起下巴,“喝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几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戏一般,兴致勃勃地把项海围在中间。
他舔了舔嘴唇,横下心,仰头灌下一大口。
烈酒入喉,就像滚烫的炭火,一路灼烧着,落入胃里。
项海重重地放下酒瓶,拼命喘着气,可每一次呼吸都都像在喷火。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地燃烧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男男女女拍手大笑起来,“不是吧!才喝了一口就这样了?”
“是不是男人啊你?”
“喝!快接着喝!”
项海再一次举起酒瓶,把眼一闭,咕嘟咕嘟连着灌了下去。
酒瓶“咚”的一声被搁回到桌上,项海拼命地咳嗽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从胃里一路涌了上来。
红指甲看了眼酒瓶,兴奋地拍着桌子,“还有三分之一,小帅哥,我给你加油!赶紧的!”
还有三分之一...
项海的耳朵里嗡嗡地响,舞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就像一柄重锤,一下一下在他的心脏上敲着。砸得他快要爆炸。
还有三分之一,顶住!
他又一次举起了酒瓶,刚灌下两口,就感觉有人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肩上,跟着身子就被猛地扳了过去。
他扔下酒瓶,目光艰难地聚焦,勉强看清了眼前这个满脸不痛快的男人。
正在看好戏的几个男女都站了起来,不满地嚷嚷着,“哎,哎,干什么的你?没看我们这喝酒呢?”
那个男人三十左右岁,满脸的横肉,一边眉骨上还有长长的一道疤。
他根本没搭理那几个年轻人,只是揪着项海的衣服,咬牙切齿地问,“你他妈谁啊?打哪儿冒出来的?”
这时候,项海的酒劲慢慢上来了,神智开始变得模糊。但他还是牢牢地记着今天的任务。
他知道,鱼咬钩了。
肖腾飞出现了。
于是他反手把肖腾飞猛地一推,又踉跄地跟上前去,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襟,狠狠地呸了一声。
“我他妈,是,是,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