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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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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亮项海才终于睡踏实。
邢岳把他安顿好,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车离开了家。
车子一路开进市局大院,邢岳没下车,坐在里面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江渊出了办公楼,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这么早,什么事?”他拉开车门,携了阵凉气坐进副驾驶。
邢岳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就把自己和项海合伙演的几出戏,以及项海因此引起了赵亭的注意,并被那王八蛋虐待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后续项海肯定也会主动汇报,但挨打的事他一定不会讲。
江渊一边听,一边点着了烟,沉沉地吸着。
说话的同时邢岳也在观察着这个人。
他觉得江渊似乎老了不少。原本还只是隐隐泛白的两鬓,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爬满了风霜。像个疲惫不堪的登山人,一直不停地爬啊爬,却始终望不到顶峰。
自打上回过来把袁国平的事讲了,邢岳就觉得江渊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来。
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失望和自责。
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坠落崖底,而他这个在绝壁间行走的人,等来的不是一架天梯,而是压在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的心里还有登顶的决心和希望么?
听他讲完,江渊立刻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个赵亭一定会找袁国平翻项海的底。”
邢岳点头,“不能让他知道项海的存在。”
“我明白。”
“不单是做卧底的事。”邢岳抿了抿嘴唇,“还有别的。”
“项海小的时候,姓袁的见过他。”对待江渊,邢岳没有隐瞒,但也不打算细说。
江渊只是无声地吸着烟,并没有追问细节。
他早就注意到邢岳和项海的关系不一般,但究竟是怎样的不一般,他并不感兴趣,也绝不会问。这也算是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默契。
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把烟掐灭,“必要的时候我会终止这次行动,把项海调回来。”
尽管目前项海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但像这种明摆的火坑,他不能再让一个兄弟朝里面跳。
邢岳对他这个态度还算满意,“你先别急,或许还有机会。”
江渊抬起眼看着他。
“我手里现在掌握了大量可靠的证据,关于袁国平的。”这里面不单有贺焜提供的,更有他自己搜罗的。而且许多的证据两边都对的上。
“有多可靠?”江渊的眼中闪过两道冷厉的光。
“可靠到,如果上了法庭,就能让姓袁的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江渊精瘦的手指拢了拢斑白的短发,缓缓转动目光,望向悬挂在市局正门处的警徽。
如果上了法庭...看来邢岳也不傻,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能把袁国平送上法庭。
他又抽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邢岳,“你有一击制胜的把握吗?”
“我不敢保证。”邢岳把烟点着,吸了一口,“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背水一战。”
袁国平多逍遥一天,项海就多一分危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江渊在浓浓的烟雾里眯起眼。他当然也明白,对付袁国平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必将遭到疯狂的反噬。
“在东江...你怕是扳不倒这个人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比邢岳年长许多,在这片土地上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让他更能明白这件事的不容易。
在这方面,邢逸清就是前车之鉴。他不忍心看着邢岳再步邢局的后尘。
“我知道。”邢岳转过脸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穿透迷雾,“所以我要去一趟北京。”
那里有他的老师,有坚定他走上刑警之路的老教授。
“从警以后会经历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困难。但永远别忘了,你们不是独自一个人在战斗,老师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这是临别时老师们送给每一位同学的礼物。
而那位老教授,曾经的公安部刑侦专家,如今已调任中|ji|委工作。这也是邢岳此行的最大的寄望。
江渊收回视线,转过头。邢岳的目光落进他的眼里。他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点了点头,随后,又再次重重地点头。
邢岳抿起嘴唇,“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保证项海的安全。”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哪怕一切顺利,等到袁国平伏法也需要许多的时间。而项海已经站在了火药桶上。
一旦袁国平有所察觉,必将联合赵郎进行疯狂的自救和反扑,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项海。
“这是当然。”江渊又重新叼起烟,慢慢地吸着。
对此他早已有了觉悟。如果注定有人要为此牺牲,他会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有了他的保证,邢岳就不再提这事,转而问,“那个专案汇报会,你是怎么打算的?”
那个会他自己推了,可江渊必须得去。到时候无可避免地又会和袁国平面对面。他担心江渊一旦搂不住火,会被袁国平看出破绽。
江渊靠在座椅里,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边。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算的。想当场掏出枪崩了那人,也想躲得远远的再也见不到他。
他恨自己更胜于恨袁国平,射向那个人的子弹会加倍反弹到自己身上。因此他不想看到袁国平的脸,就像他不愿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他狠狠搓了搓脸,重重地呼了口气,“我有办法对付他。你不用担心,穿不了帮。”
邢岳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掐灭,凑过去,朝他勾了勾手指,“我有个法子,说给你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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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市局,邢岳在路上给胡广宇打了个电话。
告诉他自己明天会去北京,又把袁国平的事简要地说了说,然后让他帮忙联系一下钟教授,也就是那位曾经的刑侦专家。
胡光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一直混在北京,虽说离开了公安大学,但跟原来的老师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接着他就订了明天飞北京的机票。
原本应该今天就出发的,可他放不下项海。想着好歹再多陪他一天,至少陪他再去趟医院换换药。
回到家,项海还睡着。于是他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又挨着项海躺下。
项海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翻了个身。
“手还疼么?”邢岳问。
项海摸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哥,你去哪儿了?”
邢岳的胳膊冰凉,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
“小海...”邢岳也侧过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明天要出趟门。”
“去哪儿?”项海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北京。”
“是去看老胡么?”
邢岳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全是,还有些别的事。”
项海就想问他能不能也一起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
如果邢岳有这个打算,就不会等到他开口问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的。”邢岳把他搂进怀里,在他背上轻轻呼噜着,“顺利的话当天就回,最迟也就是后天晚上。”
项海闷闷地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除去办案子,这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分别。意识到这一点,项海的心里忽然感觉怪怪的,又特别不习惯。
他紧紧抓住邢岳背后的衣服。
“小海,我走这两天你就好好在家歇着,没事儿别出去。”邢岳叮嘱他,“我想赵亭这几天应该不会找你的麻烦。”
他确信,赵亭一定在等袁国平的消息,在这之前他不会有什么动作。
而袁国平到底能不能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就要看江渊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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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出了候机楼,胡光宇的车子早已等在外边。
看到邢岳他显得特别开心,“邢岳,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邢岳也笑着朝他肩上捶了一下,“行啊老胡,容光焕发啊。”
胡广宇嘿嘿一乐,“防冷涂的蜡!”
车子驶离了机场,邢岳迫不及待地问,“联系上钟教授了么?“
“联系上啦---”胡广宇酸溜溜地拉了个长声,“放心吧。”
“你是钟教授的爱徒,人老先生可惦记你了。”胡广宇一扬眉,“听说你要来,老先生直接就让我把你往家里领。这待遇,啧啧...”
邢岳听了一滞,讪讪地望向窗外。
自打毕业回了东江,他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给钟教授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到了后来,电话慢慢也变成了微信问候。
没想到老教授还惦记着他。这让他愈发感到惭愧。
而这次他主动拜访,还是有事相求,手上除了厚厚的一叠档案,连份像样的礼物也没准备。
想到这,他就对胡广宇说,“老胡,我这趟来得挺匆忙的,等会儿你先拉我去买点东西...”
“你可拉倒吧。”他话还没说完,胡广宇就笑了起来,“人老先生都说了,等你到了就直接过去,别整那些没用的。时间宝贵,抓紧办正事儿。”
这下邢岳就更不好意思了。
一个小时以后,车子在一栋住宅楼外停下。两个人下车,敲开了钟教授家的门。
开门的正是钟教授,显然正在等着他们。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老先生,邢岳一下子变得异常激动,站在门口,身体笔直,抬手敬了个礼,“钟教授!”
钟教授见了他也很高兴,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招呼他们进屋,“来吧,进来说话。”
他觉得邢岳变了一些。瘦了,好像更高了,人也稳重了。没变的是那两道始终澄澈的目光。
邢岳觉得钟教授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白头发略多了些,精神头反倒更好了。
两个人跟着钟教授进屋,被让在沙发上坐下。
彼此寒暄了几句,简单聊了聊各自的近况,就进入了正题。
“昨天听小胡简单介绍了一下你的那个案子,”钟教授从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你再给我详细讲讲。”
“是!”
邢岳答应一声,就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那个厚厚的档案袋,递到钟教授手里。
钟教授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边看,一边听邢岳的汇报。
邢岳就把袁国平所涉的案子,一个不落,详详细细地讲给钟教授听。
其中也包括当年他在项海身上犯下的罪行。这一部分胡广宇也知道。
在这过程中,钟教授始终沉着眉,目光一直锁定在档案上。
直到邢岳讲完,又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眼,摘掉老花镜,“这些材料留在我这,我再仔细看一看。明天上午你们再过来。”
邢岳和胡广宇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另外...”钟教授微微皱眉,“你提到的他涉嫌泄露卧底警察身份的事,有证据吗?”他轻轻拍了拍膝上的档案袋,“我好像没有看见。”
邢岳立刻挺直脊背,“报告钟教授,证据正在收集中。”
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渐渐捏紧,“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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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邢岳和胡广宇准时来到钟教授家门口。
与此同时,在市局的多功能会议室门外,江渊正装端坐,等候召唤。
很快,会议室门被推开,市局交警支队队长走出来,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江渊就站起身,也朝交警队长点了点头,又正了正自己的警帽,迈步走近会议室。
会议室正中端坐着五位领导,他们对面的一张讲台上放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江渊进门,原地立正,向在座的几位领导敬礼。
其中的市局局长是他的老上级,彼此间都很熟,照例要对自己手下的兵有所关照,就笑着抬手示意,“来吧,开始吧。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了,流程都熟。”
“是!”江渊答应一声,又敬了个礼,随后转身走到讲台后面站定,取下警帽,端正地搁在讲台的一角,开始汇报。
他今天汇报的内容中规中矩,没有特别的亮点,也没什么槽点,算是走稳妥路线。
这一点局长也早知道。
他也曾问过江渊,今年他们缉毒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为什么没在报告中体现?
江渊的回答是,目前案子进展到关键阶段,环环相扣,在取得最后的胜利之前,他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这也是本着对案子负责,以及对参案的兄弟们负责的态度。
对于这个说法,局长还算认可。毕竟林胜的牺牲对于市局,对于江渊,甚至对于他自己,都是不小的打击。因此,江渊会担心在领导面前有了承诺,却再一次高开低走,也是可以理解的。
汇报完毕,就进入了提问环节。
照例几位领导会根据汇报的内容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种问题大多不会很尖锐,以变相表扬、肯定和鼓励为主。毕竟大伙忙活了一整年,都拿出了自己最亮眼的成绩来秀。这时候再较真儿,上纲上线地批评,弄不好会伤害基层同志们的积极性。
在市局局长象征性地提了几个问题,江渊一一作答之后,坐在旁边的袁国平提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记得...在去年的报告会上,江队长汇报了市局缉毒工作取得的一项重大成果,就是把咱们的一位同志成功地安插进了贩毒组织。”
他缓缓放下茶杯,和蔼地笑了笑,问,“不知道这一年来,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突破?今年的报告里,江队好像没有提起这件事。”
听他这么一问,市局局长率先皱了皱眉。
这是今年缉毒队,乃至整个市局最大的痛点,这个袁国平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正打算接过话头敷衍上几句,把这个问题岔开,不料江渊却抢先开口。
“报告袁监狱长,那次的卧底行动失败了。原因...还没有查明。”
局长略显不满地瞥了江渊一眼。
而袁国平则遗憾地摇了摇头,“是吗。原本去年听了你的汇报,我还十分期待你们今年的成果。可惜...”
不过随后他又重新提起精神,看着江渊,认真问道,“那么接下来,你们是否打算在这个方向继续有所动作?”
“是。”江渊丝毫没有犹豫。
“噢?”袁国平像是来了兴致,手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叉,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局长刚刚才平复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江渊是怎么搞的。这计划他从没跟自己汇报过,怎么突然就在这种场合冒了出来?太不严谨了。
江源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锁定对面的袁国平,一字一句地说,“这一回,我们不打算派人进去,而是要把里面的人挖出来。”
袁国平眉梢微动,显得更有兴趣了,点了点头,赞许道,“这个想法不错。”
“目前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江渊继续陈述,“我们刚刚成功争取到了他们组织内的二号人物与我们合作。”
“噢?”袁国平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交握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这的确是重大的突破。”
“不过...”他颇为慎重地顿了顿,“既然是二号人物,我们能够信任他吗?与警方合作,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江渊轻轻扯了扯嘴角,继续回答着袁国平的问题。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二号人物并没有直接参与贩毒的活动,属于从犯。”
“如果跟警方合作,作为交换条件,他将被免于起诉。”
袁国平的牙齿瞬间就咬紧了。
最后,江源挺直脊背,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地结束了他的报告。
“这一次,我们有信心,必将把这个盘踞东江多年的贩毒集团连根拔起!”
“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出马。”
“敬请各位领导听候我们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