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农历七月十四,晴风自长空而过,一扫几日阴霾,被燕尾撞开的轻云在空中连成一道长桥,翘首以待一年一度的相会。
荣和大街坊市上,从城东到城西铺陈了一路的红灯笼,圆形方形皆有之,山鸟花卉各式各样,临近城中的盈天灯盏素粉清雅,托盏上都缀着一首诗经,伸手一触,便得到一句祝福。
临淮城中央,有一支流穿城而过,颜色清澈名唤清河,卖水桥两侧烛火明明的莲花灯连缀成片,从城楼望去,便能看到是两只交颈相卧的鸳鸯。
梨园亦是在今日开张,花腔婉转,优孟衣冠,从正午时分就上映的《牛郎织女》一开嗓便得高朋满座。梨园的古意小门外,一株海棠照红联,上面有知府大人亲题的墨宝:只羡鸳鸯不羡仙。
衡湫从一大早就指挥着卫子寒跟着大队伍去街上张灯结彩,临了偷跑的时候,往他怀里塞了好几盒章鱼小丸子,以示仁义。
卫子寒跟着衡湫这几天,对她有了些认识,知道跟这人计较就输了,看着她灰溜溜偷跑的身影,没说什么,回了吏舍换衣服。
难得七夕,他原想策马去一趟西阖城,即便见不到季静华,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不曾想,打开食盒,里面竟留有一封信。
卫子寒顿了顿,坐下来读了,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衡湫着急把他从郡王府带走。
他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不想李鸿念早就察觉……
那一天的惊慌,那一天的僭越,那一天的血色与怒气,现在想来确实外露了,他的手捏着那薄薄的信纸,坐在房中,直到余晖洒过他的发,推开门出去。
-
晌午,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衡湫应约到绿树村寻乌兰同赏灯宴。
乌兰甫一出门,就瞧见等在马车边的衡湫,愣了片刻,展眉道:“衡姑娘若是愿意天天这般打扮,临淮城中的闺阁女子怕是都要嫁不出去了……”
闻言,衡湫转头而视,一身碎梅对襟粉色襦裙,藕色抹胸上精巧地绣着一朵浅色月桂,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1],整个人仿若置在月华中的精灵,看上去出尘又明媚。
她笑道:“为了大家的幸福,我还是多穿男装好。”
乌兰从第一眼见衡湫时便觉不同,旁的闺阁女子多生得素婉含蓄、小家碧玉,但她总在衡湫身上看到不同的韵味。明明一双杏眼明眸乖巧,却似在眼尾传出一抹冷媚,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地撩人,又偏偏落落大方的模样,叫人指摘不出错来。
乌兰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捶掌心,想起什么的模样,退身回去,从衣柜顶处的首饰盒里拿了支发簪,招呼衡湫进去。
那发簪一簇浅紫罗兰轻坠,倾侧耳旁,行步之间,留出清灵声响,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乌兰小心地将发簪别在衡湫的发髻上,说:“姑娘家就是要打扮得好看些。”
衡湫新奇地打量着自己侧颜,欢喜道:“这发簪好生别致。”
“这是六婆婆的嫁妆,在我及笄礼时,转赠予我的。”
“那我断是不能要的!”衡湫忙起身,要拆下来,“及笄礼这么贵重的礼物,姐姐应该好生保管才是。”
“拿着吧,这是乌兰姐、六顺还有婆婆的心意。”乌兰握住衡湫的手,“我们能有如今的生活,多亏了衡姑娘,你赶走了刘力,教我开铺子、搭店面,就连做茶的钱也分毫不取,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乌兰一家对姑娘的感激无以言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簪子还千万请衡大人收下!”
“衡大人”都叫出口了,衡湫如何还能再拒绝,也不愿乌兰为难,到底是收下了。
一路往城里去,渐渐热闹了起来,灯笼的红光在空中影影绰绰,方才过了烟霞山,便看见了城内高耸的灯楼,夕阳未落,临淮却似自有霞光。
朋来客栈里推出了金织鳜鱼,梨园一折黄梅采茶戏,卖水桥边挤满了放河灯的人。
星月时分,走至坊市上,多是关于盛景的感叹。
“临淮多年不见如此盛景了。”
人与人比肩并行,欢声笑语洋溢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孩童拿着花灯在一道又一道廊桥里穿行,惊起一阵阵轻呼,清河上是川流不息的莲花灯流光溢彩,随着它们飘远,衡湫仿佛能看到带着祝福的灯火,沿着这条小河,飘向不知名的远处。
【检测到男女主角在附近。】系统传来一声提醒。
【剧情任务二:为男女主角营造浪漫的恋爱环境;任务奖励:繁荣值:5,积分:500,居民点:200。】
衡湫还在首饰铺里给乌兰挑发簪,笑得雨晴烟晚,控诉:“你们就没有节假日休息的吗?”
【有,不过大人,七夕节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
Round one很好,当然是你赢了。
距离衡湫不远的青石板路上,林知知迈着小步子跟在宋林樾旁边,一盏又一盏的花灯打在面上,每一盏都写着:花好月圆。
林知知手里捏着在花灯小铺买来的花灯,走得很慢,余光里时不时打量着宋林樾,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宋公子,不若我们去放花灯吧。”
宋林樾回过身来,眸光沾着灯火,说:“林姑娘喜欢放花灯?”
今日的林知知换了身粉色的襦裙,弯着美目,自有桃花映颊,她轻声答来:“喜欢……”
“既然如此,”宋林樾仗着身高看了眼卖水桥的方向,“那便去吧。”
林知知心尖的小鹿雀跃了一下,几步跟上宋林樾,为了疏解紧张的情绪,闲撩道:“听闻今夜卖水桥会有盛景。”
“盛景?”
“知府张贴了告示,亥时可前往卖水桥处观灯。”林知知将手背到身后,“从前临淮七夕,数万百姓一同到卖水桥齐放孔明灯,漫天霓虹飞散四方,场面既壮观又绮丽。”
“当年临淮确实繁华,天下文人墨客、有志之士心向往之的除了京城便是临淮,大齐六大商帮,临淮占了一半,海运的货船能从临淮港一直排到前淮。”宋林樾看着天边一轮明月,像是看到了从前那个漫天奇观。
说话之间,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孩童举着风车从他们跟前跑过,带起了他们的衣角。
林知知自小在临淮长大,真正是见过临淮的变迁,一时无限感概,道:“原来卖水桥不叫卖水桥的,洪水之后,紧接就是饥荒,但地被水泡烂了、商铺被水冲垮了,没钱买粮,也无粮买,整日靠喝水度日,后来人们便自嘲地舀着清河里的水在桥上叫卖,时间久了,这桥就有了这么个名字,倒是从前的名字,没人记得了……”
“临淮不容易。”宋林樾叹道,临淮城地势最浅,洪水来临时是第一个遭殃的城市,开始只是河滩被淹,临海的渔民被迁至城内,后来一夜之前,就被吞掉了一个城……
“天灾之下,又有几个人是容易的呢。”林知知把手中的河灯放入清河里,看它飘远。
与此同时,兢兢业业的衡小湫摸了过来,堂堂知府大人躲在清河一旁的小树后面看两个情侣唧唧歪歪。
“节假日工作很辛苦,看小情侣唧唧歪歪更辛苦,我要求升职加薪。”衡湫申诉道。
小系统答得坦然:【大人已经是临淮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了,而且大人,您是朝廷发工资的,不过您的副业收入比俸禄还高。】
衡湫恶狠狠说道:“那是我凭自己本事挣的钱。”
【大人,您在我这里透支的[拟想物]卡还没还清呢,还请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Round two 衡湫2:0惨败。
林知知打量着宋林樾的侧颜,看他鼻梁高挺,在灯光留下阴影:“不知宋公子许的什么心愿?”
“家国安康,亡灵安息。”宋林樾轻声道。
林知知看着那点点烛光染在宋林樾眼中,任它们像清河一样流淌,说:“走吧,快亥时了。”
衡湫一个探头,就看到林知知与宋林樾已经重新回到了桥边,正站在一个胭脂小铺旁挑胭脂,衣摆挨着裙角,晚风凉凉间,有缠绵的交缠。
她刚准备有所动作,下一秒,满城的灯光夺目璀璨,卖水桥侧松涛上空悬的暗蓝空绽放出盛大的烟火,五彩缤纷,像流星一样绚烂。
衡湫倏然站直,她险些忘了,这是她上次解决突发任务的奖励,定时卡牌[灯火阑珊]。
【卡牌名称:】灯火阑珊
功能: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的呢喃,是爱,是暖,是希望![2]
价值:300个积分点
盛大的烟火引得城中人头蹿动,一时间全部往卖水桥的方向涌来。
衡湫再回头时,林知知和宋林樾已经不见了。
“他们往哪去了?”她心里还惦记着任务,跟着人潮往前面挤。
然而系统没有回复她。
当空的烟花一簇比一簇绽放得绮丽,犹如牡丹花开,雏菊绽放,引得人们一阵一阵的欢呼。
原本衡湫是不着急的,但人一多反而有些闷了,她想找到宋林樾他们,也想出去,一个没注意,前面抱着小孩的大婶忽然转身,差点把她撞到。
她踉跄须臾,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衡湫回头,竟是宋林樾!
“……宋将军。”
宋林樾轻轻放开她的手臂,温声道:“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