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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发泄 ...

  •   “夏之风——”

      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别怕,我在。”

      夏之风还没有入睡,他立刻坐了起来,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庄晓梦。在这之前,因为不放心,他已经反复探过好几次鼻息了,此刻听庄晓梦叫出来,他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

      “我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夏之风早已经成了一家人,而且还有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儿。

      故事的开始,一家人要去外面租房子住,因为是第一次租房,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夏之风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便住了进去。

      这间房子,或者说是宿舍,甚至还不如宿舍。

      一个大屋子,没有家具,只有床,大家像住大通铺一样睡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界限可言。好在睡在旁边的都还算有素质,庄晓梦依稀记得,另外还有四五个住户,大抵都是学生和上班的白领,他们彼此之间互不打扰,哪怕左右转身处都躺着陌生人,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至于洗漱则需要去户外,两排用砖头和水泥砌成的长水槽,样子就像初中学校宿舍里的一样。

      他们一家三口是睡在一个床上的,或者说是一个床位上,那是一个很长很长条状的位置,长到可以将一家三口接连摆放,庄晓梦睡一头,夏之风睡另一头,两个人脚对着脚,而孩子就随便的挤在两人脚中间的空位置里。

      梦里的世界是如此的荒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床是这般模样,庄晓梦也从来想过把孩子搂在身边。

      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睡了一夜之后夏之风就退租了,跟租房时一样的荒诞和诡异。

      之后,庄晓梦和夏之风大吵一架,在过了几天野鬼游魂的日子之后,两人好似又一下子回了魂变成了人类,仍旧需要解决住的问题,一家人又回到了之前租的那套房子。

      这次仍旧是夏之风出面租的,可他并没有住进去,他已经跑去外地出差了,所以庄晓梦便带着女儿住了进去。

      不过几天,那里的房客已经全换了,之前不过四五个住户,如今住的满满当当全是人,庄晓梦不禁担心,早晨洗漱的时候肯定麻烦得要命了,转念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轻轻笑出了声,反正自己已经不用上班了,时间倒是有的是。

      可庄晓梦还是很烦躁,房间里挤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南腔北调形色各异,她觉得自己就像置身火车站一样,实在吵得让人不安。

      所幸晚上睡觉时大家倒还安静,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在默默玩手机,倒没有人说话吵闹。庄晓梦也便带着孩子睡了,仍旧是她在一头,孩子在她脚边的另一头。

      在梦中,她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正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她的妈妈正在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她还太小,搞不清楚那位客人和母亲的关系,她只知道那是个中年的叔叔,总是看着她奇奇怪怪地笑。

      梦醒时,天差不多已经亮了,她回过神突然发觉隔壁床位的男人在摸她,庄晓梦脑子里一下子炸锅了,可还没等她发作,她天真又可爱的女儿竟然面带痛楚地说她屁股疼。

      那个隔壁床位的男人,竟然也摸了她的女儿,而且还摸了一晚上。

      那一刹,五雷轰顶,庄晓梦觉得天塌了。

      她无数次对自己说过,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她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她疯狂地质问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就那么一直斜躺在旁边,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仅无赖还不要脸。

      他竟然骂她活该,接着还嘲笑庄晓梦说:“你们都跟房东闹成这样了,还有脸来租房,房东都把你们的事发到网上了。”

      一瞬间,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笑她、骂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她不知道他嘴里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可心里又隐隐觉得确实有那么一件事,一件足以羞辱她能让她身败名裂的事,所以她吓坏了,抱着孩子逃命似地离开了那间狼窝。

      好像后面一直有人在追她似的,她就这样踏上了逃亡的路,可怜还是个冬天,她们甚至连件保暖的衣服都来不及穿。路上,她碰见了一位母亲,因为实在冻得难受,庄晓梦跪下来求她给孩子一件保暖的外套,可那人像是怕被发现似的,她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终是没给。

      没办法,她只得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外套给孩子穿上,然后继续逃命。

      一路上,她们走过了暴雨如注的街道,脚底的积水足有半米多高,她只能拼尽全力将孩子高高举起;她们路过了正在拆迁的房子,炸房子的炸药震得地面颤动作响,头顶有无数的瓦片石块在飞驰,就像是电影里的战争场面一样,孩子被巨响声吓得哇哇直哭;她们还在夜晚躲避休息的矮墙边遇到过红衣厉鬼,那鬼扬言要吃掉她的女儿,她不知道自己是自己活过来的。

      终于,不知道逃了多久,她们走到了一条能看见人的路上,在她的前方,也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不知道该往哪走,于是就那么一直紧跟着,生怕后面还有人追过来。

      可没一会,女人和孩子突然消失不见了,又出现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头,于是她又跟了上去,跟着那老头进了一个房间,她的女儿跟里面的小女孩玩了一会,之后,她又带着孩子走上了没有尽头的逃亡之路。

      所幸,从那个房间出来之后,她终于打通了夏之风的电话。

      她哭着向他控诉,控诉那个男人的罪行,控诉这个黑白颠倒的社会,可夏之风竟然跟那个男人一样,一样的嘴脸一样的嘲笑,她和她的女儿被人骚扰侵害,他非但丝毫没有关心,竟然还跟着那个罪人一起恶劣地嘲讽她。

      “夏之风——”

      庄晓梦厉声喊着他的名字。

      “嗯,我在。”

      “夏之风……”

      庄晓梦睁开眼,仰起头使劲看着夏之风。

      “嗯,是我。”回应她的是夏之风温情似水却又让人忍不住耳根发烫的低沉嗓音。

      “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见她仍旧没什么反应,夏之风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疼惜地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还是那个熟悉又安心的人。

      “为什么是我?”

      庄晓梦的声音轻得就像游丝,夏之风还没来记得消化那句话的含义,却见她猛地坐了起来,然后又因为无力支撑而上半个身子摇晃着往后倒,好在夏之风眼疾手快再背后塞了个枕头,庄晓梦就这么靠着床头半躺半卧。

      “为什么是我?”

      黑暗中,夏之风突然发觉庄晓梦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一对眸子幽幽地闪着怪异的光。

      “我讨厌黄色,非常非常讨厌,我有一条黄裙子,明黄色的,是我妈妈给我买的,那天中午,我穿着新裙子一个人走着去上学,我上三年级,我记得那天下午还有一次数学考试,路上只有我一个人,那是夏天,中午的太阳特别晒特别热,几乎要把人给晒化了,路上前前后后都看不到人,哪个傻逼——”

      夏之风悲痛地咬着嘴唇,忍受着腹部传来地阵阵痉挛,虽然已经从高远的口中听过一遍了,可此刻庄晓梦字字句句传进他耳朵里的,仍旧是撕心裂肺难以承受的痛楚。

      他怎么忍心看庄晓梦露出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

      “哪个傻逼会在那种时候出门呀!”庄晓梦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带着难以磨灭的愤懑、痛苦和不甘,这么多年了,除了跟高远状似平静地叙述过一遍以外,她甚至连一个发泄的机会,所有的恨和怨、苦和痛她只能憋着,一憋就是二十年。

      “没有人告诉我那个颜色有多扎眼呀,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沾沾自喜得意着呢,心里幻想着自己穿这裙子有多么多么漂亮,路上如果有人的话一定会多看我两眼的。”

      说到这,庄晓梦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我他妈的……我他妈的是有多傻,那时候……那时候……我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眼泪终于还是不管不顾地落了下来,庄晓梦胡乱抹了一把,然后双手插进头发里,十根手指狠狠地箍着头皮:“那个人骑了一辆自行车,我记得特别清楚,他的车后面放了两个框,就跟驼峰似的放在左右两遍,中间连着地方正好卡在车后座上。”

      庄晓梦再次停下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说他要带着我,我就上了他的车,因为后面放了两个大框没法坐,他就让我坐在前面的横杠上。走了没一会,他就凑过头来说要带我走另一条路,说那条路去学校更快,然后他一转弯就拐到了一条小路上……”

      后面的事情,夏之风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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