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CT]青山寒》远山伊始

12、番外二

　　端午安康，我的宝宝。

　　今年吃粽子了吗？吃的什么馅的？合不合胃口？

　　妈妈包了一点，本想给你寄过去，但驿站说没有冰袋，不能快递，只好悻悻作罢。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爸爸回家陪我们过节，手里捏着一个甜粽子，说，还是甜的最好吃。

　　我不服气，非说咸的更好。

　　现在想想，这算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却为此脸红，闹得不可开交。

　　那时，你才三、四岁吧，明明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朋友，却一手拉住爸爸，一手牵住妈妈，特别认真地跟我们说，一甜一咸，相得益彰，因此恰恰好。

　　你看，你从小就是这么听话、懂事。

　　二十年，也在这如一日的听话、懂事中，转瞬即逝。

　　仁俊呐，我的孩子，你有好好地长大了。

　　妈妈看着你从那么一点点，长成现在的标志少年，虽然心酸，没有给你太多、其他孩子都有的关怀和爱，也没能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可依然欣慰万分，为你的成长感到骄傲与自豪。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我知道。

　　妈妈总以为，你不跟我联系，是因为你过得很快活，很充实，一门心思都扑在闯荡上，心中了无牵挂。

　　可每当事后，听你轻描淡写地提起，虽然明白你是怕我担心，但依然肝肠寸断，寸心欲碎。

　　比如拔智齿。

　　时至今日，妈妈一想到，你一个人顶着烈日，出门、乘车，一个人在陌生的街道奔走，挂号、缴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大厅，拔牙、挂水，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简直五内俱焚，比亲临现场还要难受。

　　我的宝宝长大了，我的宝宝能够独挡一面了，我的宝宝已经足够成熟了。

　　成熟得好像……

　　已经不再需要妈妈了……

　　我懊悔地猜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需要我了的。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妈妈觉得，应该是前几年的冬天吧。

　　那年你高三，课业繁重，县城的雪已经积到了膝弯，假期才姗姗来迟。

　　回家前，你曾欢欣鼓舞地问我，礼物收到了吗、喜不喜欢，还有三周放寒假，马上就能见到你，期不期待。

　　我沉默了一下，试探地问。

　　“宝贝，今年留在李家过年，好不好呀？”

　　你愣了半天，最后哭着说。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对不起，仁俊，真的特别对不起。

　　妈妈从来都没有不要你。

　　妈妈只是……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你离开了以后，我每天都看着你和你爸爸的照片过日子。

　　别人都说，小黄啊，你怎么老得这么快，我还不相信。

　　直到小年那天，我上街去买你最爱吃的鲫鱼，想等你回来炖个汤喝。路过一家饰品店，门口有一面好大好亮的单面镜，我猝不及防看见了自己。

　　白发盈颠，衣服又旧又凌乱，破败得像团蒲苇，连眼角的皱纹都层层叠叠地耷拉下来。

　　我不可置信地呆站在原地。

　　我怎么就这么老了呢？

　　我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落魄了呢？

　　我想起你李阿姨，体态轻盈，靓丽漂亮。

　　回到家，四处看了看，墙灰落了一地，木窗也腐朽烂旧。

　　我又想起来你李叔叔家，雪白的大理石瓷砖，锃亮的玻璃窗……

　　那一刻，我好害怕你会回家，我好害怕你看见我的衰老，看到我的窘迫。

　　我害怕你见惯了大城市的繁华，会厌恶小城市的落后。

　　也害怕你过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会嫌弃我们家的贫寒潦倒。

　　可我最害怕的还是……还是你会看不起我，会嫌恶我……

　　那样，那样我精心经营的体面，我苦苦维持的尊严，还有所有我聊以□□、但不堪一击的信念，都会破灭，就跟肥皂泡似的……

　　仁俊，妈妈爱你。

　　妈妈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爱你。

　　但妈妈也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对不起你。

　　如果妈妈知道你在那里过得不开心，妈妈一定不会这样问你。

　　我太天真了，以为那里有更好的教育，加之李家的打点，这样做是为你好。

　　可手术完，在病房醒来，看见你憔悴苍白的脸颊，和通红瘀肿的眼睛，那一瞬，妈妈从来没有像那般后悔过，将你送离我身边。

　　仁俊，对不起。

　　没能予你欢乐，守住你的纯真。

　　没能护你周全，为你遮风挡雨。

　　近来，我的记性总是很差，时常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要见什么人，要说什么话。

　　妈妈心知肚明：总有一天，妈妈会病老，妈妈会离开。

　　但妈妈希望你能铭记，不论你成功成仁，还是中庸无奇，你永远都是妈妈最最亲爱的小孩，妈妈的心愿永远都是，我的小孩可以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送你去青山。

　　我会在清晨送你上学，在傍晚陪你去河边散步，在深夜为你送上一杯热牛奶。

　　然后亲吻你的额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你：

　　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