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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淋雨受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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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昕就着灯火看江合手里的龟,江儿说龟有灵,与子轻相伴久矣,或可指引,寻得子轻所在。
很玄乎,但龟有灵的传闻的确有,当初也是这只追着报仇咬裤腿成就的缘分,眼下大海捞针,只能信上这一回。
“怎么说?”方昕问,身披蓑衣斗帽,注意灯笼不被打熄。
江合托着龟当司南,等待反应。
“……在这边。”
几人包括跟来的檐花姑姑抬脚正要走,身后突然咿呀高昂,穿透力极强。
然后有侍从急匆匆出来请留步。小殿下说什么都不肯睡,兴奋要跑出来,殿下无法,只得收拾收拾亲带出来。
随行一队守卫,和足够的灯照。
再然后,原本由龟当的司南,都被安若抢了。
安若动动耳朵,像个挥斥方遒的军师,指挥冲锋:“这边。”
龟:“……”
方子轻这头,抽抽噎噎,伤心无处说,刚他一嗓子嚎出来,破茅屋抖了三抖,然后顶端刺啦破了个洞,雨水淅沥沥钻进来,伴随冷风,凉飕飕的。
方子轻没敢再嚎,捂着嘴,生怕再塌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了。
他想起长公主提醒的让不要碰乐律,原来自己吼一声威力这么大,难怪阿兄不要他了,倒霉孩子,谁碰谁走背字,为了家里来的陌生人,自然要赶他走。
方子轻忍着小声啜泣,倔强地抹掉眼泪。
雨水打在地上溅开水花,散到方子轻脚边,方子轻缩了缩。
“连你都欺负我。”
“我没欺负呀。”
安若无辜眨眨眼,看看抱着轻的大哥哥,又看娘亲,重复:“我没欺负。”她只是碰了碰。
“好烫哦。”她摸摸昏迷的方子轻的脸,怎么哭了呢,不哭不哭,她给擦擦。
方子轻起了烧,整个人糊里糊涂的,梦呓不断,偶尔睁开半条缝,看见眼前熟悉的面孔,迟疑半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啥精力,又闭上眼,但手臂死死抱住,仿佛松开就跑了。
尘潜听说后来看了看。
内在情志不畅、藏有心事,加之外在伤寒,诱发的梦魇。
熬了药哄着喝下,方子轻烧很快退去,但情志方面尘潜就没办法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安若陪了一会儿,终究是幼童,困得睁不开眼,乳娘把她抱回寝殿休息。
方昕被召去解释情况,大半夜怎么跑出来的,是白天就丢了你们没注意,还是真的神奇到瞬移。
长公主对后一说法并不排斥,子轻曾就用一颗枇杷救她回来,有点奇特在身,何况再前有手捧莲花神神叨叨的风定,早就对各种奇奇怪怪接受良好。
现在需要确定什么时候会触发瞬移。
关于这点,方子轻自己也不懂,不是做的一场梦吗?他懵懵然。
于是对外的说法就是小公子梦游淋雨生急病,半夜出城来找尘医。
方子轻受南翼庇护这点众所周知,因此就算有人想借题发挥,看在尘潜的面子上也不会发挥得太狠,而不恨的传言,最终都会淹没于忙碌的日常中,很快忘却。
而对内,尘潜要求他留在别苑几天,他要好好观察一番,除了愈合能力记忆能力还有什么特质是他之前没发现的。
眼下,方子轻正老老实实站定挨训,偷偷抬眼。
江合表情看不出生气与否,但声音冷冷。
“有不懂的、不开心的、不舒畅的不知道开口说?不知道打架发泄?谁教的你一言不合离家出走的?”
方子轻把脑袋又低了低,不说话,他刚醒来,记忆有些混乱,不记得有离家出走这事,但阿兄说有肯定有。
“出声,我教的?”
“不是。”方子轻摇头,小小声道。
“好啦。”方昕进来看到他俩严肃,缓和气氛,伸手试探江儿的额头,“还有不舒服么,要不我跟父亲知会一声,今天就取消,你好好休息,这身体才好,别又折腾坏了。”
方子轻才知道阿兄不舒服,焦急上前,眼神里都是担心,是自己又害得阿兄生病了吗?
他抓过江合手,手心贴脸,凉凉的,要捂一捂。
江合拍拍他肩:“没事。”又看向方昕,“不用取消,祖父准备了许久,该是很期待的。”
礼服试穿之后又被方父回收回去,所以直接去方家即可。
安若醒来发现方子轻不见了,再问,嚷嚷着也要去:“娘,我也要去。”
昨晚撒娇能出去,今天肯定也能。
长公主看看天色:“差不多礼成了,你去也赶不上。”
拒绝了,不让。
安若可惜地“啊”一声,一屁股坐下生闷气,不知道是在气娘不让,还是气自己睡到这么晚起。
好气哦,她往地上一躺,一滚。
长公主静静看着,没管:“等会子轻来,看到你这衣服脏的,像话吗?”
安若忽的停下动作,惊讶:“轻,要来?”
她平时只见到嬷嬷姑姑还有小侍女,全都是比她大好几圈的,一个同龄都没有,小侍女都十二三往上。
刚来那会儿没关系,别苑足够大,可以到处蹦跶,但蹦跶蹦跶久了安若还是想要小伙伴,就像在姑祖家很多小伙伴,热闹。
好不容易方子轻来,结果一觉就走了,好生气。
不过娘的意思。
是要住几天?
“好耶!”
安若一个咸鱼翻身而起,去挑好看漂亮的衣服。
方子轻是午后返回的,方家摆了宴席,吃了一顿。
他扶着阿兄下马车,江合看起来无大碍,就是流程走下来神态疲惫,方子轻不放心,带来让尘看看,一起住几天。
车上还跳下两个小的——
小醋精元姚,和小皇子兴。
元姚以娘祖家有宴席为由,带着小皇子兴出宫到方家玩,然后见方子轻要走,趁不注意溜上马车,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半路了。
——方子轻一直紧张围着阿兄转,嘘寒问暖,没注意这俩小的藏车里。
“哇,这里好大呀,还有鸟叫虫鸣,安若住这里肯定乐疯了。”元姚牵着小皇子,感慨,“你看那边,有鸟儿飞,河里听说有鱼……”
“老幺过来,上车,我送你俩回去。”方昕喊他,把小皇子带出来,这要掉一根头发还得了,以陛下那个紧张劲。
所以半路的时候已经让寒月跑回去通知乳娘。
元姚不想回去,带着小皇子往门里跑,却被守卫无情挡住。
无奈转变策略,笑容灿烂向方昕:“小舅舅,你最好了,让我在这玩、不,逛,让我逛一圈过过眼瘾,就一圈,抓条鱼,对吧?”他扯扯小皇子。
小皇子:“对,想抓鱼。”
方昕:“不行,适才保证来看一眼就走,现在又说……”
方昕话没说完,门里安若听到消息跑出来,看到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咦”了一声。
“小醋精,弟弟?你们怎么来了,来找我玩吗?”
“喊谁小醋精呢?”元姚不干,炸毛,“你有本事再喊一遍。”
“小醋精?”安若真喊了,眨眨眼看向方子轻,这称呼还是跟着方子轻叫的。
方子轻忙着搀扶阿兄上台阶,抽空看他俩一眼,要打架的样子,但合理怀疑老幺是故意的,找借口留下来。
方子轻没空管他们,带着阿兄往里走,要去找尘。
安若见状赶紧跟上,元姚眼前一亮,牵着小皇子速度跟上。
想说什么的方昕:“……”子轻说的对,小孩子就是麻烦。
消息通知到宫里,陛下果然紧张,拍案而起要亲自过来一趟,被劝住了,然后皇后凤驾至。
小皇子倒是没有立即接回去。
方子轻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要留下住几天,他正鞍前马后照顾阿兄,江合当天晚上起了烧,淋雨受寒。
方子轻心里愧疚,害怕阿兄身体一朝回到之前。
好不容易摆脱的每日喝药。
他拧干布帕,细心地盖在额头,握住手腕不停地摸脉,又俯身耳朵贴着听搏动。
被带来当司南然后没当成、再然后就自由爬动没人管的龟伸长脑袋,爪子勾着布料熟练往上爬,再一翻滚,从方子轻膝头翻上床。
方子轻见它要扒拉被子,赶紧制止:“不行哦,会压到阿兄的,你在、这里睡吧。”方子轻把它放枕头边,拍拍龟壳。
又握起手腕,脉象变化不太大,没有一下子虚弱到无力,但跟之前的一顶一顶相比,是有些弱了。
药有安神的作用,尘潜中间又过来一趟,检查确定没什么大碍,让方子轻不用一直守着,去睡会。
方子轻没听,固执地守在床边,只把烛火熄了。
月上中天,渐渐西沉。
下半夜方昕过来,见小的趴床沿睡着了,眉头微蹙不展的模样。
方昕要抱他睡床上,不肯,嘴里嘟囔,哼哼唧唧,大抵太累没醒来。
倒是大的这个醒了,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是一贯的清冷中带着警惕。
“是我。”方昕出声让他放心,神色果然柔和了下来。
给小的披上衣服,话是对着江儿说的。
“你之前提的,接管西域通商一事,我想了想,先不急,我们先把身体养好。”
前段时间江合提及接手,方昕高兴于他的身体大好,就答应了,这孩子擅长与人交际、收集大大小小的信息,西域是个大舞台,适合他,也或许他能把通商之路拓宽,更上一层楼。
但今晚,方昕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