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饭三顿

2、纨绔少年

　　云浩跟着小路子急急出了府门，一门心思就往翠红楼奔去。混账儿子有多少斤两自己心里清楚，对付一个文弱公子自然是没事，但好歹一个知府衙内，身边总跟着些好手，若是与那些人交上手了，小子不丢小命也得伤筋动骨。虽说对儿子这般不争气是极其恼怒，不过这时候云浩倒是担心多了些。

　　翠红楼中莺莺燕燕，丝竹歌舞热闹非凡。云浩虎着一张脸杵在堂内，行走嬉闹的人都嫌恶瞪这碍事的家伙一眼，老鸨子磨蹭上前略一打量，看云浩一身素衣便没好气，“你什么人，别碍着我们生意。”

　　云浩脸色更加阴沉，眼神四处搜索却没找着他要找的人，心猛地更纠紧了几分。老鸨子看他呆愣的模样更是烦了起来，伸手去推云浩边还骂道：“闪开闪开，好狗不挡道……”手才触及云浩衣襟老鸨子人便失了重心跌了出去，撞到背后桌子飞了一片的瓷器。

　　“乒乓”的声响让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往这一边看。老鸨子揉着屁股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问云浩：“哪里来的野人？来寻茬是不是！来啊，把人打出去！”

　　四周暗处顿时闪出来些打手，轮着棍棒就要往云浩冲去。云浩黑着脸，却听一声“慢！”，那些个打手都听下了手。云浩抬眼望声音来处看去，直气得七窍冒烟。

　　云璟搂着个庸脂俗粉慢悠悠从雅间里出来，正沿着木梯往下。老鸨子见了他便喜笑颜开，忙不迭走上去献媚道：“云公子怎么下来了？外边来了个捣乱的，老婆子一定立马解决，您尽管放心。”

　　云璟不理她，只悠然走下楼，到了云浩面前，微微笑着喊了声“爹”。老鸨子跟过来，听到那一声顿时呆住。感情这土包子竟然是云家家主，灵州地面上的土霸王。老鸨子媚笑僵在脸上，进退不得只好挥手让打手都散了开去。

　　云浩沉着脸压着怒气不说话，云璟怀里依然揉着那个荡笑的女人，一边无所谓似的问：“爹怎么用空来这儿？”

　　“你天天往这儿跑，我就不能来了？”云浩冷脸，将两只手捏了拳头藏在了身后。云璟嘴角一翘，笑得甚是好看，“当然能了，不过来之前先告诉我声，也好让杨姨好好准备着。”

　　周围突然出现了“丝丝”抽气的声音，云浩看着儿子有些诡计得逞的笑顿时明白过来，方才一句话可将他的英名给糟蹋了。聪明是聪明，就不用在正途！云浩有些恼怒，伸手想要将儿子拉走，顿时又想起来他此行的目的，上下一看云璟毫发无损不像有事。

　　云浩回过头狠狠刮了小路子一眼，好小子你谎报消息！小路子则是一脸错愕，刚才明明听见了少爷和人家宋公子打起来了，怎么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你，跟我回去。”云浩不想在这种地方就留，指着云璟命令，有事也该回去问清楚。云璟却是不情愿，嘟囔着道：“宋公子还等我回去呢。”

　　“哦？”云浩眯起眼睛，这儿子是不会听他的话，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儿子他又做不出来，于是只好狠狠威胁，“那你就继续呆着，有种就别回去。”言毕甩袖而走，当真就是盛怒的模样。

　　周围一片不屑，说的无外是云浩甩袖转身而走，云璟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转眼与怀中的姑娘说笑着往雅间回去。雅间门口站着一人，形容有几分猥琐，眼睛瞅着瞅着离去的云浩背影问：“那人是谁？”

　　“是我爹，不过没事，宋兄不必担心。”云璟笑着摇头，进了屋子一派的自然。

　　两人坐了下来，宋岩之推开一杯不知道谁递过来的酒，面目有几分忧愁，“你是不是该快些回去了，令尊似乎动了怒。”，在他看来，被父亲抓到留恋风月之地那是极大的罪过，更何况已经下了通牒，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云璟笑得开心，“没什么关系，你我兄弟要尽兴了才是要紧。”，宋岩之将信将疑，但看当事人都淡定如此，他也不再推脱继续与一众美人笑闹起来。

　　兴尽而归的时候，自个儿院落里云璟看见的是一副“云浩发火，小路子委屈求全”的场面。小路子看见罪魁祸首出现，忙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光递过，可惜云浩眼尖，抬了脚就踹在他的大腿，并吼道：“滚出去好好反省反省，要再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小心把你剁了喂狗。”

　　小路子可怜巴巴站起身，一手还揉着被踢痛的大腿，走过云璟身边的时候幽怨看他一眼，云璟不禁觉得十分滑稽。云璟调皮似的附在小路子耳边，低低道：“谁让你乱报消息了？活该！”小路子顿时一脸苦相，他夹在这对父子中间他容易么。

　　云浩闻言拧了眉头，儿子这话怎么说得幸灾乐祸似的？难不成这是他设计故意整小路子，以报复自己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的行为？云浩转念一想，就这么个好吃懒做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精明，要真有这份能耐他该乐了。

　　云璟一直看着小路子离去，脑子里还想着她吃了黄连似的表情。云浩故意咳嗽两声，云璟转过头暖暖一笑，“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要不要儿子给您请大夫来瞧瞧？”，孝顺可心，真是一个好儿子模样。

　　云浩很是受用，在儿子搀扶之下摆手拒绝，一边又语重心长开始说教：“不用麻烦了，都是老毛病，一有心事儿就咳得厉害。”云璟眯起眼睛，歪了头刻意询问，“什么事？说出来儿子替您参详参详。”云浩再次摆手，一脸慈爱看着儿子，“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乖一点儿，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为你操心就够了。”

　　“爹，儿子不小了，知道照顾自己。”云璟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只是转瞬间说出的话又似赌气一般，没有好声地将父亲的话给堵了回去。云浩也觉得有些累了，只吩咐云璟去休息，自己一个人轻轻院中踱步，时而又抬头看看当头半缺的月色久久不语。

　　云璟透过窗子往外看去，院中孤独无依的身影尽落眼中。云璟面色凝重，似是心中压了一块大石，“爹，原谅璟儿。璟儿本来可以帮你分担些的……”

　　受了委屈的小路子巴巴跑进云璟的屋子，想要从和善的少爷那儿寻找点安慰。

　　“少爷，今天你怎么着也得补偿小路子一下吧？”无辜又可怜的脸对着云璟的后背。云璟关了窗子转过身来，笑得甚是危险。

　　小路子缩了缩脖子，那样温暖的微笑却没来由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也许是少爷平日“积威”所致——少爷整人的法子实在是让人……无语。云璟笑着揽过小路子，貌似亲热般问：“你想本少爷怎么补偿你呀？”

　　小路子“嘿嘿”一笑，一手指了指手伤的腿道：“小路子的腿被老爷踢了，伤着了……”云璟眼神随过去，手指轻轻往那伤处戳了戳，小路子顿时夸张地大叫起来。云璟瞪大了眼甚是无奈般，“好像伤得挺严重的，你一定很疼吧？”小路子见有了希望忙胡乱点头。

　　云璟忽然一拍脑袋，夸张地咋咋呼呼，“怎么办怎么办，我害你疼了。恩……要不这样吧，你踹我一脚，我陪你一起疼。这总够意思了吧？”

　　小路子瘪下嘴，一张脸比哭起来还难看。他踹这小祖宗？借他个胆儿也不敢。小路子抽抽搭搭，可怜兮兮地牵着云璟的手央求，“小路子怎么敢踢少爷呢？小路子要伺候少爷，只怕带伤不方便。小路子断然不敢让少爷受苦的。”

　　云璟得意地笑了，“是不是又惦记上我这儿的疗伤圣药了？”，小路子脸上顿时僵住，回过神忙鸡啄米似地点头，一边还不忘马屁：“小路子就知道少爷心疼小路子，也知道小路子的心思。”

　　云璟一边拿过一个青瓷小瓶塞在小路子手里，一边不忘伸手敲了小路子脑门一下，并警告道：“这一回你要再敢把这药卖了换银子试试！”小路子一手捧着药一手捂着脑袋满脸喜色，“我这不是给少爷寻点银钱嘛，就老爷给的那点例钱哪够公子挥霍的哟。”

　　“你管我？找打是不是？”云璟横眉竖眼，手扬了起来作势要去打人，小路子得了好处赶紧缩脖子跑人，云璟无奈笑笑。

　　再次推开窗的时候，云璟却发现窗外已经没有了人，侧眼望去父亲房里也没有光亮，想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忙去了。云璟自嘲般笑着，父亲果然是忙得没时间管自己了，否则连小路子那粗大条都发现了的事情他怎会不知道？

　　没日没夜的花天酒地，一边遛狗斗鸡，他挥金如土的钱银是从哪里来的？云家不缺钱，也供得起他这般挥霍，但每个月发给他的例钱却不多，而他从来没有去账房支过一文钱。其实，只要父亲细心一点便能发现其中的隐秘。

　　云璟叹息一声，有时候他会觉得不安全。爹对他太好，好得有些过分了。纵容他放荡不羁，留恋风月都不会说一句重话，而他有时候不声不响就消失几个月，爹也从来不会多问。有的时候他会怀疑，是不是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想再管他了？

　　胡思乱想之间打更声起，竟也到了三更。云璟返身吹灭了蜡烛，轻轻掩门出去，到了院中运起轻功上了屋顶，几个纵身便没了踪影。云家号称高手如云，却没有一个人觉察到他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