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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沟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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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滚的血海,像是被一声惊醒。
瞬间的平静后,是更加剧烈的热浪。
浓郁的猩血犹如狂风过境般,狠狠地拍打而来。
裴祀之神情微凝,抬手便将已经凝聚成人形的少女拉至身后。
她一手抵御血海的滔天怒焰,一手护住身后“人”,低声道:“你确定是这里?”
她打量四周。
这里可不像是个人该待的地方,无尽的猩红几乎染红了大半个天,海浪拍打声犹如绝境中无望的嘶吼。
走进这里,就像是被人活活拉扯进了深渊,呼吸都带着暴戾和痛苦。
裴祀之发现身后人始终没有说过,诧异地转过头来,就发现对方出神地望着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那不断怒嚎的血海正中,翻滚的漩涡,从她们这个方向看来犹如一只才睁开的眼。
凝视着她们。
艳娘脸颊发凉,双目泛红,可模糊的视线里,她仍然想要将眼睛睁到最大,似乎想要通过血海看清什么人。
可一切都是徒劳,这里只有不断翻滚的滔天巨浪,随时会在她们不注意时,将她们彻底吞噬进去。
裴祀之注意到少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期待到震惊再到疑惑,最后绝望,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她刚准备撤回手,打算先一步进去查探一番。
她从来都不是原地等待的性格,从艳娘的神情看来,恐怕那完明月极有可能在这血海当中,即使不在,那么有必然有关系。
艳娘见她骤然间的动作,表情一变,惊骇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少女的小臂。
也没有多想,为什么她一个魂体能够和裴祀之这样一个活人接触。
她微微睁圆了眼:“你要做什么?”
裴祀之看出她的紧张,偏了偏头,“你不是找到你兄长了吗?当然是下去啊。”
不过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后,顿了顿,认真道:“不过你得跟紧我,这血海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不能保证随时关注着你。”
艳娘惊呆了。
她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眼前人居然说下去就下去,她究竟知道这血海的危险性吗?
“你疯了!这血海根本不是你我能够说下去就下去的!”
裴祀之挑眉,看了眼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血海,“是吗?”
怎么办,听到这句话,她感觉更有下去一趟的必要了。
不过她还记得,这里不仅只是她一个人,艳娘明显对这地方忌讳莫深。
她耐下性子,挥手将再次席卷而来的海浪也拍了回去,狠狠地砸在了中间的漩涡当中。
艳娘没想到裴祀之当真停下来,微微一怔。
“怎么了?”裴祀之疑惑。
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艳娘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抓在少女小臂上,连忙松开了手,“抱,抱歉。”
她对上裴祀之的双眼,背后的滔天的血海,染红了半边的天,可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与镇定。
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好像有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艳娘目光一定,在少女的注视下开口,“我们下去。”
没有说为什么方才不愿下去,现在突然就愿意了。
裴祀之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让少女待在她的身后,先别急着往前。
而她则转过身来,命剑化作巨物,高高地悬在血海之上。
海浪翻腾,吹拂起了她耳边的碎发。
裴祀之微微眯眼,在命剑下劈时,出声:“放心,不会伤害到你兄长。”
风将话传到了她身后的少女,让本来有些担忧的艳娘放下心来。
随即,注视着身前长身玉立的背影,心中一暖。
这位小裴仙长,看上去不近人情,可一举一动无一不体现出了体贴。
让人由衷地信服。
想必,很多人都会喜欢她这样的人吧。
裴祀之眯眼,巨大的命剑被翻腾咆哮的血海衬得艳红。
两人眼前,一道划向天边的沟壑缓缓拉开。
*
方蕴道一直在关注裴祀之那边的动静。
待原本少女的气息随着一阵看不见的风儿拂过后,只留下一抹淡。
而方才还在的画卷已然消失不见,不远处少女微微垂眸,看不见神情。
可方蕴道明白,恐怕那人此刻已经不在此处了。
他走到裴祀之身旁,微微弯下腰打量少女神情。
虽然裴祀之与裴灵瑶长得极为相像,可他在进入鬼门关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其实在他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差别是极大的,尤其是脱离了裴祀之控制的这具□□,更能够明显的看出来。
如果说裴祀之是把剑,那也是一把染血的利剑,让对上她的人心生退意,遍体鳞伤。
而其娘亲裴灵瑶,则更像雪地里的一池寒冰。
裴祀之的个人色彩难掩锋芒,方蕴道不知道曾经的她是怎样,但绝对是一抹难以忽略,见之不忘的艳色。
他有些出神,忍不住下意识伸出手来,手指在靠近少女脸颊旁怔住。
随后又飞快地收回手指,做贼心虚地扫了眼四周,将手背在身后捏紧。
这个时候恐怕那人不会那么快回来,于是他找了个最靠近少女的巨树下守着,眼睛却好奇地未曾从裴祀之侧颜挪开。
即使是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他也百无聊赖地虚虚扫了一眼,见那边鬼气扩散,看不见人影后,又收回了视线。
那个叫张元妄的人,他从看见的第一眼就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在发现裴祀之对他的微妙态度后,就更加明显。
还天天恬不知耻地追在祀之身后,虽然追的是另外的人,可这仍然让他觉得不适,特别是那人的眼神……
可不是什么看未来道侣的眼神,充满了权利、嫉妒,以及更加复杂的东西。
总之,他不喜欢这个人,祀之看起来也不喜欢,那他就更没有过多关注的必要了。
而在百里外。
张元妄瞳孔放大,气息凌乱,无措地想要逃离,可周身的鬼气却死死地缠着他。
尖锐的质问声谩骂声,像是要将他心底最丑恶的嘴脸掀翻。
鬼气入体的滋味极其难受,可脑海里不断闪过的画面,让他几乎崩溃。
“呵呵呵,原来当年就是你啊,没想到天问宗藏得这么深,也不怕遭报应吗!”
张元妄已经听不见脑海里的怨声质问,他只觉得情绪起伏异常,胸中憋闷难受。
他明白,那是鬼气入体的表现,可他完全控制不住。
他紧紧地弯下腰,想要掐住脖子的窒息感让自己清醒过来,可嗓子眼的猩血味翻滚。
灵魂撕裂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
他蜷缩在地上,剧痛逼出的眼泪砸落在手背上,滚烫得让他有片刻的清醒。
他求救似地翻找因那人突然的挂断而摔落的通讯器,最终在意识近乎全无之际,摸到了那块硬物。
他颤抖地抬手,声音崩溃:“师……”
谁知,刚刚接通的通讯器中,传来少年清朗疑惑的声音。
“你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