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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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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程齐顿时愣住了,果然颜戒是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颜戒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接着说道:“两年前有睆一跑,一夜之间一堆我听过的、没听过的仙家们都跑来我颜家要人,我父亲算是脾气好的,还让他们搜查了我们颜家整个院子,最后还是没找着人,那些仙家又开始怀疑我们在广陵城某户百姓家里把有睆藏了起来,直接跑人家里去,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真是好生热闹啊。”
怀程齐听出了颜戒内心的不满,应答道:“当初各位的做法难免激进了些,但也只是合理怀疑颜有睆可能回到广陵城了而已。”
“是啊,这里是广陵!”颜戒的声音突然提了起来:“我颜家和这里的百姓可以说是一家人,那些名门人士来翻我家就算了,手指都伸到平凡百姓那里去了,这像话吗?!”
怀程齐默不作声,他不得不承认,颜氏一族确实是把广陵当做自己的家,把广陵城的百姓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颜戒:“所以那次之后,但凡有人再来颜家,我基本上都是直接把他们赶了出去,毕竟我很清楚他们是为何而来的。只有你们怀氏,当初没有参与那种乱子,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所以我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怀氏弟子……但是,你们这次应该也是来要人的吧?”
怀程齐依旧低着头,说道:“我们并非是怀疑前辈故意把颜有睆藏了起来,只是觉得,颜有睆当初离开,应该是无地可去,她很有可能又潜回了广陵,躲藏在哪个地方…毕竟,颜有睆的灵力特殊,会的法术也很多,有些细节难免可能被忽略了。”
颜戒挑起嘴角笑了笑:“你话里处处在说颜有睆,实则是在说我使用某种颜家的秘术帮助有睆躲藏,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拐弯抹角的?”
殿内虽然是在一问一答,可火|药味早已弥漫到了怀程韩鼻子里,他无比佩服自己这个师兄,面对这么强势的前辈还能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
“和家主并无关系,”怀程齐答道:“只是小辈自己喜欢拐着弯说话罢了。”
颜戒往后靠了靠,翘起了一只脚的脚尖,放缓了语气说:“你说你是大弟子怀程齐,我对你有点印象。你应该是你们家主怀风的爱徒、得力助手吧?以前经常听他夸赞你懂事能干。”
怀程齐微微欠身:“家主谬赞了。”
颜戒:“那想必,有睆入魔伤人的那天,你也在怀风左右吧?”
“在。”怀程齐答道。
颜戒微微皱眉:“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有睆的故事了吧?”
怀程齐:“知道。”
“那你还来找我要人!?”颜戒猛然站起身,提高了声音:“你们明明知道有睆为什么会入魔,也应该知道伤人不是她的本意,又为何非要对她赶尽杀绝!?怀风忍了两年没有寻找有睆的下落,现在怎么又突然想找她了?”
怀程韩被颜戒威严的气势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怀程齐还是保持着镇静,如实答道:“家主曾说过,现在是时候找回颜有睆了,不然…天下可能会大乱。”
颜戒不屑地笑了笑:“我懂了,你们怕了。”
怀程齐听不懂颜戒在说什么,但他能隐约感觉到,颜戒也和那些家主一样,知道某些事情,而那些事也许会改变整个天下的局势,但…这一切又和颜有睆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是那句话,也是实话,”颜戒说道:“颜有睆不在我这里,两年前她一跑就没再回来过,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她在哪里。世华,送客。”
颜戒话音刚落,刚才领着怀程齐他们进来的那位修士几乎又是在一瞬间之内出现在他们眼前,还是冷着那张脸,说:“跟我出去吧,我带你们渡船。”
……
怀家。
怀晞余隔了两天才知道师兄奉命下山去找颜有睆的事,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跑到了怀风的房间。
“爹!”怀晞余没有敲门,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怀风房间的门。
怀风正在练字,自己女儿突然闯进来,吓得他手一抖,宣纸上的字便变得歪歪扭扭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怀风皱了皱眉,低头擦拭着刚才不小心沾上墨迹的手,问道。
怀晞余跑到他的桌前,一脸焦急地问:“你怎么突然让程齐师兄下山去找颜有睆了啊?之前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参与各大仙家对她下落的搜寻吗?”
“就为这个?”怀风抬眼看了下她,随口说道:“你就为了这个,不好好帮师兄师姐们处理新生入学的事宜,跑来质问我?”
怀晞余长相清秀,柳叶眉,杏核眼,皮肤洁白通透,活生生的美人胚子,现在生起气来倒显得有些吓人了,她皱着眉头说:“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交好,现在你站在其他仙家那边与她为敌,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她?”
怀风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首先,我并非是想与她为敌,也许其他仙家是想对她赶尽杀绝,但我怀氏定不是那般无情。颜有睆虽然十五岁那年才进入怀氏门下,但她终究是我怀氏的弟子,纵然那天她入魔伤人,我也并不想因此让她丧命。”
“那…”怀晞余有些不能理解:“那你为何现在又要找到她?”
怀风轻轻叹了口气:“我自有这么做的原因。她母家是广陵颜氏,在世间享有盛名,虽是不善表现了些,但颜氏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既然如此,你可知她母亲为何要将颜有睆送来怀氏求学吗?”
怀晞余在回忆里摸索着,她回答道:“因为有睆生来灵力特殊,她如果不加控制的话,往往修炼到最后就会走火入魔,而世间虽然仙家众多,但能够控制调节特殊灵力的只有爷爷和父亲你。为了控制住有睆的灵力,她母亲才会把她送到怀氏来。”
怀风点点头:“我虽能控制住她特殊的灵力,但却远不及你爷爷的一半功力,没办法完全实现稳定,这也许就导致了那次她入魔伤人,但那天你也在,你应该很清楚她为何灵力特殊了吧?”
怀晞余没有作声,她的思绪仿佛一瞬间被拉回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一众仙家家主齐聚怀家门前,怀风撤去了身边的人,几句话而已,便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震惊,没一会儿颜有睆便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打伤打残了那几位家主,甚至差一点对怀风动手,若不是自己拦住她……
“你与颜有睆初识之时,她只不过是叛逆了些,性子跟她母亲一样,你们一天到晚闯些小祸也就罢了,师尊们说几句就过去了,但你也见识到了,她入魔之时有多么恐怖,多么难以控制,就算你还能再见到她,我也不会再允许你们走近了。”怀风没在开玩笑,他神情认真地看着怀晞余。
怀晞余愣住了一会儿,她能够明白自己父亲这么做的苦心,但…不让她再接触颜有睆?这太难了。因为颜有睆对她而言,太过特别了。
怀风轻轻拍了下自己女儿的背,轻声说:“你要理解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你修仙,只教你轻功,我宁愿你是个不谙仙道的普通人,也不愿你将自己置入危险之中。”
……
怀晞余沮丧地离开了怀风的房间,她总觉得自己心中烦闷,像被什么事堵着似的,路上遇见来跟她报告招生情况的师弟,她也是草草几句敷衍了过去,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歇会儿。
不知不觉间,怀晞余走到了后山的云蒸池,池上常年雾气弥漫,水温冰冷,由此而得名。
这里鲜少有人会来,一般只有犯了怀家家规的弟子会到云蒸池里泡上一宿,当做惩罚,其他时候这里基本是没有人的。
而怀晞余有个习惯,每当她觉得心情烦闷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来到云蒸池,拂起池中冰冷刺骨的池水浇在脸上。她觉得这样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次也一样,她用云蒸池的池水浇醒了自己,才拖着步子往回走着。
正当她走到正殿时,恰好遇见了赶回山中的怀程齐和怀程韩,她赶紧迎上前,问道:“程齐师兄!你们…你们找到她了吗?”
怀程齐向来心疼自己的师妹,也清楚她在忧心什么,笑了笑答道:“那么容易找到的话,其他仙家早就已经成功了,哪还轮得到我们?”
听见怀程齐说没找到颜有睆,怀晞余的心情倒变得复杂起来。她希望能找到,因为她真的很想再见颜有睆一面;又希望找不到,这样至少能保她安全。怀晞余觉得自己未免太贪心了些,可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好了,”怀程齐轻轻摸了下怀晞余的头,说道:“我要先去找家主回禀情况了,你带着程韩去处理新生事宜吧,尽量今天就安顿好所有新生。”
怀程韩巴不得赶紧从这段经历里抽离出来,他跨了一大步移到怀晞余身边,一边拉着这位师姐往前走,一边跟她分享着自己这几天的恐怖经历:“师姐你不知道,我们去见了广陵颜氏,他们那也太吓人了,那个家主…就很可怕……”
望着他们走远,怀程齐便提脚往怀风房里走去。
“哒哒…”怀风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这下他倒是没被吓到,纸上的字工整有力。
怀风:“进来。”
怀程齐轻推门走了进去,恭敬地行了个礼。
一看是他,怀风便猜到了他们此次下山并未寻到人。
怀程齐:“我们此次前往了广陵颜氏,还在路上碰见了刚从那里回来的封氏弟子,他们也是去寻找颜有睆的,但还没进门就被赶了出来。”
“确实像颜戒的作风,”怀风点了点头:“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也被赶出来了。”
怀程齐摇摇头:“没有。颜家修士一听我们是怀氏弟子,便放我们进去了,只是…只是颜家家主的态度强硬,对这些年各大仙家频繁去广陵寻人的行为颇有不满,也没有和我们说太多,只是一直否认颜有睆身在广陵。”
怀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既然她说不在,那便不在了吧。”
“老师为何如此相信她?”怀程齐不解。
怀风:“我不是相信她,只是相信颜家,如果他们将颜有睆藏了起来,又不告诉我们,那应该也能控制好她;若不然,就是真的不知颜有睆在哪里。”
怀程齐看起来有些着急:“那您当初所言,若不找到颜有睆便会天下大乱,这下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怀风自嘲般地笑了笑,提笔写下四个大字:“坐以待毙。”
……
薄暮冥冥,惨雨酸风,须圣山上,黑火重重。
颜有睆盘腿控制着自己的心脉,但强大的压迫感还是在不断挤压着她的每一处血管,终于,像是蝴蝶破蛹而出般,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渗透了出来,微挑的凤眼睁开,眼里已遍布着血丝,她一瞬间瘫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
整整一个时辰,她都如同窒息一般,用尽全身力气与身体里的另一部分做着抗衡,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掉理智。所幸,她今天运气似乎不错,尽管差点窒息,但终归是活了过来。
她缓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悬崖边,一袭红衣随着惨淡的晚风翩翩飘摇。
她数不清这是自己在山顶度过的第几个夜晚,她只是习惯性地喜欢夜里在悬崖边眺望远方,颜有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望着些什么?是家乡?是故人?
也许是吧,她说不清,说不定她望的正是那些仙家来抓她的人马,是她躲不掉的宿命。
颜有睆从胸口的衣裳间取出了一条手链,那是由两条红绳串起来的,中间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色装饰,是水滴,更像是泪珠。她紧紧攥着那条手链,抬眼望向前方,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十五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