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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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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望着萧沧明离去的背影,闭着眼睛沉入了水底。
自那日起,萧沧明发现鲛人像是了无生趣一般,隐隐有日薄西山之兆。原本见到人来还会睁开眼睛看看,做出些反应,如今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睁开眼睛。
萧沧明见他整天也不睁眼,以为他被折磨死了,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
自从鲛人被送到京郊的庄子里,萧沧明动不动就要去一趟京郊看看鲛人。蓝玉烟见他总是跑去京郊,心里不满,对萧沧明道:“王爷若是怜悯那鲛人,便放了他吧。有秦先生在,我纵使不用那血鲛珠也能活着,这毒解与不解都没有什么大碍的。”
萧沧明立刻拉起蓝玉烟的手哄他:“说什么胡话呢,不过是一条鲛人,我怜悯他做什么?他的死活都与我无关,当下给烟儿你解毒才是正事。我常去京郊,不过是去看看那两人尽力了没有。烟儿若不喜欢我去,那我不去了便是。”
蓝玉烟没说话,把头靠进萧沧明怀里。
萧沧明看着蓝玉烟,心底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仿佛自己怀里的这个是一个拙劣的代替品,有一个比这精致高贵许多的却被自己遗失了。
萧沧明压下这个荒谬无比的想法,在蓝玉烟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因为蓝玉烟的话,萧沧明果然一个月也未曾去京郊看过鲛人。
秦辋川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月,还是没能等到血鲛珠。他同萧沧明只会了一声,快马加鞭去了京郊的庄子。
秦辋川看着一动不动的鲛人,扯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道:“你不会还做着那人会来放了你的梦吧?”
鲛人不理他。
“你知道他把你弄到京城来,又这么折磨你,是为了什么吗?”秦辋川道,“他是要用你的血鲛珠来给他的男宠解毒。”
鲛人睁开眼睛看向秦辋川,眼神里透露着难以置信。
秦辋川继续道:“在他眼里,你不过是小时候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鲛人,而他那男宠才是他真正喜爱的。况且他是人,你是鲛人,他就算真喜欢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更何况他喜欢的还不是你。”
鲛人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至于他什么时候会放了你,大概就是等到他得到血鲛珠之后了吧。”秦辋川看了一眼鲛人,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起身离开了。
萧沧明再一次去京郊看鲛人,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鲛人,是在秦辋川去过后的第三天。鲛人感受到自己命珠的气息,便知道是萧沧明来了。
萧沧明甫一进来,便听见鲛人又开始对他说话。萧沧明走到他身边,打算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鲛人见他走近,焦急地指着自己,重复地说着“月明”两个字。
萧沧明这次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你叫月明?”
鲛人迅速地点点头。然后又指着萧沧明说:“昌明,妻,妻……”
萧沧明皱了皱眉:“欺什么欺?谁欺负你了?”
鲛人见他没听懂,更加焦急,可是好半晌也只说出一个“你”来。
萧沧明被鲛人逗乐了:“确实,照你这么算来,我的确是欺负你了。”
鲛人泄气了,望着萧沧明,指了指自己脖颈后边:“看。”
萧沧明疑惑:“你后边有什么?”
鲛人摇摇头,终于排对了语序:“看,你。”
萧沧明这回知道了,他半转过身,给鲛人看自己的脖颈后边。
鲛人看到了他脖子上的胎记,彻底死心。缓缓地沉到水底,不再说话。
萧沧明觉得莫名其妙,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第二日,京郊传来消息,说得到了血鲛珠,请王爷速来。
萧沧明和秦辋川到庄子上的时候,鲛人躺在水里已经奄奄一息,眼角还残留着一道血迹。施刑的其中人手里捧着一个碗,碗里装着一颗血鲛珠。
萧沧明鬼使神差地越过两人,走过去看鲛人,轻轻摸了一下鲛人的鱼尾。
鲛人没有动,只是看着萧沧明。
萧沧明突然又开始头痛欲裂,那珠子的作用好像全然消失了一般。他匆忙地跑出去,找了个通风的地方努力忍下这突如其来的头痛。
秦辋川跟在他身后出来,道:“王爷,如今您已经得到了血鲛珠。王爷是否能履行承诺,将这鲛人赐给在下?”
萧沧明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要给他。不要给他!但是萧沧明想,若是此时反悔,那便是失信于人。
于是他僵着笑对秦辋川说:“这是自然,这鲛人如今于我也无用,先生请便。”
秦辋川交代萧沧明:“解毒的其他药我己经嘱咐过府医了。王爷回府后,只消将这血鲛珠混着那些药一起,给蓝公子服下,这毒自然就能解了。”
“在下自此便和王爷告辞。”秦辋川估计这自己找的马车已经到了,准备出去让车夫将鲛人从庄子里抬出去。
萧沧明伸手拉住他:“先生不等烟儿的毒解了再走吗?”
秦辋川不动声色地扯回自己的袖子:“蓝公子的毒只要服下这药,便一定会解,不需要在下继续看了。”说完,便走出去找车夫,两人一起将鲛人搬到车上,离开了京城。
萧沧明头痛尚未有所缓解,也无力阻拦秦辋川。萧沧明望着远去的马车,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马车里的秦辋川心情大好。他看了看鲛人的脸色,问他:“你们鲛人泣血的时候,是不是就算代表寿数将尽了?”
鲛人的唇动了动,秦辋川看出他的口型,是在说“是”。
秦辋川笑了:“那正好,你死了,还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我瞧着你也快不行了,这段时间被折腾得怪可怜的,你还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或许我能考虑考虑帮你实现。”
鲛人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回,南海……”然后便没了生息。
秦辋川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已经死了,抬手阖上了他的眼帘:“回南海是没有机会了,我要用你的膏做长明烛,恐怕也留不下什么给你。”
————
萧沧明带着血鲛珠回到了梁王府,找府医拿到了秦辋川说的药,带着药一起,去玉烟阁让蓝玉烟服下。
秦辋川倒是没说谎,果然第二天蓝玉烟脸上的深紫色纹路便尽数消退,第三天便已然痊愈,身体又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然而解了毒之后,萧沧明看蓝玉烟却越来越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想要每天只跟在他身边围着他转,而是越来越厌烦,到最后甚至开始厌恶,躲着蓝玉烟。
蓝玉烟看出萧沧明的变化,心中害怕那血鲛珠真的解了自己的情蛊,于是找机会给萧沧明下了新的蛊。
自从鲛人离开的那天,萧沧明便时不时就体会到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那日他在自己的卧房看书时,突然便觉得天旋地转,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
他艰难地走到床边,倒在床上,使劲用头撞床柱,却依旧不得缓解。
萧沧明疼得死死地攥住床褥,余光瞥见了自己放在枕边的那颗曾经缓解了自己头痛的珠子。
萧沧明一把拿住珠子放到自己胸口,蜷着身子缩在床上。
可惜头痛不但没有半分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终于坚持不住的萧沧明第二天跑到宫里找了御医,御医看过后却说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重,多休息几日便好。
萧沧明半信半疑地回了梁王府,整日不出卧房,就是躺在床上休息睡觉。
然而几天后,头痛更加严重了,痛到极点的时候萧沧明恨不得找个人杀了自己。
萧沧明终于受不住了,跑到了观星阁,想让沈情看看自己这头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情看过之后神色大变,直言道:“王爷体内有蛊虫。”
萧沧明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臣绝对不可能看错。”沈情严肃道,“王爷体内确实有蛊虫,而且还不止一条。”
萧沧明彻底僵住,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这蛊虫,要如何才能,出来?”
沈情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取出的,王爷这几日去宫里住吧,臣进宫为王爷取蛊。”
萧沧明一听说自己体内有蛊虫,慌乱得不知所措,如今沈情给了他建议,他自然是无条件听从。
萧沧明进宫便跑去同皇帝和太后说有人给自己下蛊。
皇帝和太后听了大惊失色,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萧沧明将经过告诉了两人。
皇帝略略一想就猜出了下蛊的可能人选,当即派人将蓝玉烟押进了地牢。
沈情在宫里呆了半月有余,从萧沧明体内逼出了两条蛊虫。
“这两条俱是子蛊。”沈情对皇帝和萧沧明道,“有子蛊在,便可找到母蛊所在,想来便能找到下蛊之人。”
皇帝点点头,让沈情现在就找母蛊在哪里。
萧沧明坐在床边,刚想问下蛊之人是不是蓝玉烟,还没开口,又一阵头痛传来,疼得他弯下腰一头栽在了床上。
皇帝和沈情被他吓了一跳,走过去便听他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两个字。
“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