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58、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生活本无错，青春好散场

　　时至深秋，繁霜助虐，叶落已尽，枝干萧疏。

　　课间，体育老师领着两个学生，拿着一张表，来到一班门口。体委不在，他们就找班长，问："下周足球赛，你们班参加不？"

　　理科班不用问，肯定全都参加。文课班一定弃权，过来问一下，只是例行公事。体育老师一边问着，一边直接就在手里的一张手绘的表格上标注弃权。

　　一班的女班长是个大嗓门，说："哎，老师，等会！我们也没说不参加，咋就画弃权了？不行，这得问问我们班男生。"说着，她回头冲教室里边喊："哎，男同胞们，足球赛你们想参加不？"

　　几个男生看着班长，表情古怪，心说：我们倒是想参加，可你看看我们这几个人，也不够组队的呀！

　　董力虽然在文科班，可是经常跟其他班级的人在一起踢球。他的球技是公认的全校最好，当然很想参加。只是这次比赛是以班级为单位组队，一班总共就五个男生，人数不够。

　　女班长说："我看出来了，你们这是想参加。那这样吧，老师，我们班参加。"

　　体育老师说："你就别瞎搅合了！你们班一共五个男生，都不够一支球队，怎么参加？咱可不准叫外援！"

　　班长说："男生不够，还有女生呢！你又没说必须男生。"

　　体育老师说："那倒是。可你们肯定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比个啥劲啊！"

　　班长说："那不一样，比不过说比不过的，可是不能给吓住。我们都高三了，这是最后一次活动了。您要是不让我们参加就是歧视我们，我们就去找校长说去。"

　　学校三个年级总共十七个班。高二的文科班已经弃权了，还剩了十六个班。董力他们班要是再弃权，就只剩下十五个队。第一轮是七场比赛，有一支球队轮空，直接进入第二轮，有点不太公平。

　　体育老师正犯难呢！一班的女班头这一搅合，他正好就坡下驴，说："你们爱参加就参加吧，到时候输太惨别哭就行。这么着吧，再照顾你们一下，第一轮你们就和二班打吧！你们两个班就不用抽签啦！"

　　二班就是刘志民他们班，实力最弱，被称为"书呆子班"，是老翟带队。他一听是跟一班打，认为受到了蔑视，就找体育老师提意见，可是没管什么用。

　　一班的女班长找了几个大大咧咧、身子板看着还算壮实的女生跟着上场凑数。女生也并不是个个都柔弱不堪，董淑慧就是例子。可是，跟男生比，体力还是相差挺多。董力的球技高是不假，但是足球是集体项目，很讲究全体队员的配合。他们总共只有"五朵金花"，剩下那六个都是名符其实的"花"。五个男生一商量，让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守门，另外5个女生就在后场球门区附近晃悠，美其名曰"守家"；他们自己干脆也不管后场了，一个劲地抢断进攻。

　　二班的男生踢得相当温柔。他们一到对方的门前，就面对着那几个女将，对方娇声呵斥着楞往上冲。二班队员谁都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把对方给碰坏了，只好左冲右突地绕过几个女娇娃。起脚射门时也顾忌颇多：他们原来射门是生怕被守门员给抓住，需要找好空挡，狠劲一脚抽过去；现在都琢磨着可别不小心把人给踢坏了；找准了角度也不敢用力，怕那个女守门员万一扑过来，再把人家眼镜给干碎了。

　　二班队员再怎么温柔，毕竟是十一个对五个。上半场结束，一班被灌了十一个球，正好平均每人进一个球。董力他们五个男生再怎么拼，也是一个没进。

　　下半场，"五朵金花"也想开了。本来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赢，五对十一，想进球都难。于是，他们喊出口号："只要进一个球就不算丢人！" 于是，他们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

　　二班队员也调整了策略，喊出口号："一个球都不让对方进！"他们也不怎么进攻了，严防死守，憋足了劲，一个也不想让对方进。

　　一班原本留在后场"守家"的几个女生"家"也不要了，除了那个戴眼镜守门员之外，全都压到前场。发球时由一个男生回后场把球开到前场。

　　裁判老师没见过这种玩法，觉得十分有趣，也不吹哨了，光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乐；两个边裁拎着小旗也不来回跑了，就在二班的球门旁边看西洋景，有人犯规也不管。几个女孩儿一看没人管，更加嚣张了，能赖就赖，小动作不断。二班队员不时抱怨："哎，老师！她们拉人，管不管啊？"

　　"五朵金花"领着五个女将就在对方门前晃悠。

　　场边观战的男生女生，也不分二班的还是一班的了，全都一个口径，大喊："一班，加油！一班，加油！"

　　"一班，进一个！一班，进一个！"

　　眼见快要到终场了，比分是二十一比零，二班胜局已定。

　　此时，二班的队员也是有点松懈了。他们再次进球之后，一班没有开大脚。董力带着球，从后场往前左冲右突，一群男女队员纷纷乱乱，一直到了对方球门前。董力往左一扭头，抬起左手虚虚地一指，那个方向有一个一班的队员正在往球门方向运动，同时拿眼睛瞄着董力。

　　老翟一看董力要传球，赶紧变换位置想挡住他。哪知道董力脚下不停，往前轻轻一蹚，晃过老翟。老翟调整重心，想要追上董力，二班另外一名后卫也在前边堵截。董力突然脚尖轻点，皮球停住了。

　　老翟追得正急，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住。他刚回过身，董力已经顺势跳过皮球同时空中转身，用脊背挡住老翟和那名后卫，脚尖一拨，一球一人，绕过防守队员。

　　二班的其他队员被一帮男男女女乱乱地遮挡着视线，没看清怎么回事，董力直接面对守门员了。二班守门的是赵志勇，平时没少和董力在一起玩，知道他踢得好，稍微一慌神儿，被董力一个假动作骗过，左脚背一蹭，皮球带着点轻微的弧线，落入网中。

　　场边观众一片叫好声，连裁判老师都连连点头：董力的球踢得确实不错！

　　一班学生欢呼雀跃，只进了一个球，却像是赢了整场比赛一样。

　　终场的哨声想起，董力从球门杠上拽下他的夹克衫，往肩上一搭，心满意足地笑着往班级走。一帮女生簇拥着"五朵金花，有递健力宝的，也有递毛巾擦汗的。

　　夏中华说："这么多美女助威，就是不一样啊！"

　　刘志民也少有地开起玩笑："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

　　董力说："后悔了吧！要不然你们现在转文科？"

　　夏中华和刘志民异口同声地说："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上完晚课回到家里，刘志民发现母亲异常高兴。他一问，才知道，一家人的户口迁移证终于办下来了。

　　年初，市局新换了一位局长。新官上任，工作的热情总是很高的。他决心清理掉所有积压未办的陈年旧案、旧事。于是，市局户籍科就整理出一个长长的列表。刘志民家申请户口迁入已经连续十年未获批准，当然榜上有名。新局长责成户籍科核实情况，确认迁入理由正当而且充分之后，当即通知基层派出所加紧办理。

　　于是，片警主动找到刘志民家，填写表格之后，从派出所到分局再到市局，一路绿灯。到了十月中旬，准迁证就批下来了。母亲十分高兴，当即购买火车票，赶回老家把户口迁出来，再落到省城现住址当地。

　　户口迁过来，一家人在省城有了粮食关系，终于可以不用再花高价去买议价粮食了。刘志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吃红本"。星期天，他揣着新发的红色封皮的《城镇居民粮油供应证》去粮店领粮。

　　粮店分前后两部分，后面是库房，到处摞着很高的米袋子。刘志民交完钱，粮店的阿姨在粮食本上的做好标记。有人把磅秤调到预定的斤两，再用一个白铁皮撮子"嚓"地一声，从一排敞口的大方格木柜子里撮起大米，放到磅秤的大肚子铁皮容器里。刘志民双手用力把米袋子口接到容器的收口上，生怕拿不住，把粮食洒出来。

　　那个人用手一抬大肚子容器的后部，"扑通"一声，刘志民手中的米袋子一沉，一样粮食就领好了。粮食本上的各种粗粮、细粮搭配得十分合理，却并非是为了营养均衡，实在是因为细粮产量有限。

　　刘志民领完粮食之后，各种米面装了好几个米袋子，每个袋子都只装了一少半。他用细麻绳把几个米袋子的口扎好，再把袋子上部空着的部分两两系在一起，往自行车后货架上一搭。

　　刘志民的体重只有一百斤挂零。后座上驮了七八十斤粮食，他骑上车之后有点前轻后重，把握不好方向。好在路上的车很少，他骑着那辆破二八自行车离了歪斜，划着龙就回家了。

　　经历了一场情感波折，又亲见了几多死生和悲喜，更为关键的是他又长大了一些，近来，刘志民久不发育的情商又朝前迈进了一大步。

　　一天晚饭之后，刘志民口渴，起身去倒水喝。忽然间，某一根神经又搭对了路，他居然回过头，问了正在往嘴里扒饭的母亲一句："妈，你要水不？"

　　很平常的一句话。母亲扒饭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平静地说："倒点吧。"

　　刘志民用一个二大碗倒了半碗热水，放到母亲旁边。尽管母亲什么都没说，可他居然能够十分确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这个行动令母亲十分舒适。

　　阿斯伯格孩子的情商也不是一点都不发育。相较于正常人，他们的情商发育只是慢了很多。

　　从这之后，刘志民每天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都要跟母亲说一声："妈，我走了！"这可能是其他孩子们小学时候就知道的事情，刘志民居然现在才学会。

　　户口办下来了，孩子也越来越懂事，刘志民母亲的心情从未如此舒畅。周末，她把三十元钱递给刘志民，说："天要大冷了，你自己到市场上看看，有合适的棉袄买一件吧！"

　　商店里的东西要比市场上贵不少，所以穷人家都是到市场上买东西。市场里卖的东西固然便宜，但也要会买，还要识货，还要会讲价。如果不是经常去买东西的人，就经常会被骗到。说不定买回来的东西又贵又不好。

　　之前，刘志民只是在市场上买过一些小零碎，即使上当也不会有大的损失。现在，他要独自到市场上去买衣服，免不了紧张。

　　买东西也和做其它事情一样，是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学习的。每个人最初几次买东西的时候，都免不了要交些学费；买得多了，才会积累经验。这是刘志民第一次独自买衣服，兜里的钱又不多，又不了解行情，他又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就明显地露怯。而那些卖东西的全都久经阵仗，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可欺的主，也就格外热情；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把他弄得云里雾里。

　　刘志民身形消瘦，试来试去，总不合身。他看见高处挂着的一件晴纶棉袄应该差不多。老板娘多有眼力见呀！都没等他说话，就赶紧把衣服拿下来，让他试穿。他一试，正合身。

　　老板娘一个劲地夸他："老弟，你可真会挑，这衣服你穿身上，倍儿精神。这是刚进的货，进价就二十五！我看老弟你是实在人，我也不跟你要幌儿了，就当开个张，成本价给你了。"

　　刘志民被这帮买衣服的给说得头都晕了，再加上左试一件右试一件的，也有点烦了，同时也是被老板娘的实在给打动了，于是花二十五块钱买下了这件晴纶棉袄。

　　买回家之后，母亲一看，说："这衣服后面还带着点掐腰呢，这是女式的。"刘志民一看，可不是嘛！就有点闹心，想回去找。母亲说："算啦！现在卖东西的都是无赖，你去找人家也不能承认，还惹一肚子气。将就着穿一冬再说吧！吃亏才能长记性，以后这种事多着呢！"

　　出乎意料的是，刘志民穿着这件腈纶棉袄上学，别人倒没说什么，就是吕轶芳瞅着他乐了一下。本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没什么可丢人的。

　　刘志民知道吕轶芳没别的意思，就自嘲地说："不小心买错了，将就着穿了，还挺合身吧？"

　　吕轶芳说："你这越来越能看得开啦！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