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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公平”的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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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唐夫转达完话便又拍马而去,龚美则唯唯诺诺的拉着婉儿往车队前面赶,一边赶一边道:“那陈家老夫人邀你相伴,你可要说话小心些,多多为我们说些好话,且不能唐突。”
婉儿反问道:“我们,是余家还是老爷你的银饰生意。”
龚美道:“自然是……是我的生意,难道还要陈老夫人去光顾那酱菜铺子吗?麻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人家才不稀罕那个。”
婉儿心道,我在东京呆了几十年,还是最好那酱菜的味道,谁说大户人家不喜欢吃,我还自己在皇城中自己做酱菜吃呢。
“还有,记得,我们是兄妹,切不能搞错了。”龚美看了看周围,低声叮嘱。
婉儿又笑道:“那我们兄妹是姓刘还是姓龚呢?”
龚美怒目而视,吓得婉儿只好闭嘴。
龚美是好不容易逃出余家,逃离姓余,如今要他姓刘,他肯定是不肯的,婉儿不急,迟早有一天,他会求着姓刘的。
龚美带婉儿上了陈夫人的车驾,还在外面给几个哥儿拱手赔笑:“多些照顾,小妹若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请多担待。”
陈家三个哥儿都是读书人家,对于商贾的这套阿谀奉承自然会有些本能的厌恶,两个小哥毫无掩饰的表达出来,只有陈唐夫倒是儒雅道:“此行路途遥远,小妹于母亲作伴,自然是相互照应,何来担待一说。”
龚美觉得文化人真的不好拍马屁,谦恭一些说你谄媚,稳重一些说你傲慢,总之是不好说话,所以他就少说话,只是笑着作揖,让他们先走了。
婉儿上了车,见陈家老夫人看着四十多岁,高鼻阔脸,看上去十分精神,且穿着灰色素面织锦褂子,若是放在村间,也就是家境稍微好些的农妇打扮。
她见了婉儿,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问话,让人如沐春风,婉儿在这一刻,像是被书香门第的高洁气息洗礼,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纯净了不少。
婉儿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那是她从重生开始,就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她要面对吝啬的吴氏,又要面对凶狠的罗妈妈,在后来还要想着怎么逃避“晚上干活”,又要挑唆余氏和龚美,这一切都是为了走上去东京的路,而这过程中,她用的伎俩委实不光彩,还沾染上了市井气息。
如今跟这位见识广博的老夫人聊天,自然让婉儿想起了自己博览群书,临朝称制的气质和威仪,也就温婉端庄了起来。
陈老夫人坐不惯马车,坐在车里只觉得五脏都在翻腾不歇息,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正好大儿子瞧见,道:“母亲,您一个人在车里估计是闷得慌了,孩儿叫个人来给你解闷吧。”
陈老夫人道:“你们兄弟又不来陪我,其余的全是男丁,谁来与我解闷呀?”
陈唐夫道:“男儿自当骑马,坐在马车里未免给人笑话。我方才得知,那龚待诏的妹妹竟也在车队中,想来正好给母亲作伴。”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的儿子最是恭顺守礼,怎么就认识一个商贾之家的小妹了,还要叫她来陪我说话。
陈老夫人一听,顿时就不晕车了,表面已经淡淡笑道:“那也好,这路途还长着,有个人说话,兴许时间好打发些。”
得了母亲的话,陈唐夫这才敢去叫婉儿上前于陈老夫人同一车驾的。
陈老夫人刚开始还是有所警觉,温和的笑着问了婉儿生辰,然后又问:“在闺中可曾读书?”
怎么说呢,婉儿自然是读过书的,就算是考状元也足够了,可惜如今这一世,却也不能算是真的读过,于是道:“母亲在世时,也教我识字,如今也只能算是略看懂些,若是说诗词却也未学的半点。”
陈老夫人点头道:“我们也不用像男子那般科考,能认得几个字便是好的。”
婉儿坐在别人的车里,自然要恭维几句,道:“夫人端庄贤雅,宽厚平和,且才华横溢,聪慧过人,小女子怎么能跟夫人比。”
陈老夫人见她出口成章,料定她有些学问,心生几分喜欢,面上仍旧淡淡的道:“你我这初次见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呢,还是说你是随口说着让我高兴的?”
婉儿身着男子打扮,没有女子的柔美感,可那双灵动的眼睛让她的男子装扮更显得灵动俏皮,她如男子般拱手,道:“我家在华阳,离夫人家相隔甚远,却也能通说陈家家风严谨,家族兴盛,下人们没有一个不说好的,可见夫人端庄贤雅,宽厚平和;夫人三个哥儿个个丰神俊逸,神采飞扬,且听闻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过了乡试,登榜指日可待,公子们如此争气,定然是有夫人平日教养之功,怎么不是才华横溢,聪慧过人。”
陈老夫人听了她如此说,顿时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你这是在恭维我,可这也是我听过最有道理的一次恭维了。”
随后又叹气道:“家里老爷常说,虽有三子,可惜这辈子却又遗憾没有得一女,少了多少乐趣,若是老爷瞧了你这个小机灵的,定要认你做女儿了。”
婉儿低头,有些感伤道:“小女子身世低下,怎敢高攀。”
婉儿和陈老夫人都是女子,自然有很多话题,两人从风土说道理家,最后又说道了做菜,聊得不亦乐乎。
马车里面两人聊得欢唱,于马车骑马并行的陈唐夫却是心里如过山车一般,百转千回,当他听得母亲询问婉儿年龄时,他便在心里想,哦,这个姑娘马上就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而后听到母亲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个小妮子真的人美嘴甜,母亲看人一向苛刻,如今却能跟她聊得如此投缘,定然是十分喜欢她了。
再后来又听到母亲说要认婉儿为女儿,心中顿时有些惊,怎么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可以,怎么可以让她做我亲妹子,那……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
陈唐夫心绪不宁,弄得马儿都直打哼,引起了二弟陈元希的注意,他拍马上前,笑道:“大哥怎么今日有心事?”说完还坏笑道:“刚在休息时候,我就见大哥跟那龚待诏妹子说了两句,脸都就红了……”
陈唐夫怕车内的人听见,惊得不敢多想,拉着二弟的马缰绳,道:“二弟,天色不早,我们先去前面探路,找个条件好些的地方歇脚,也让母亲好休息些。”说完不容陈元希辩驳,便将他拉走了。
车辆内的陈老夫人和刘婉儿自然不知道这些,她们两人正在聊着如何制作脆黄瓜,等她们被人叫下车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日落时分。
商队行驶路过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一家脚店,众人便决定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早些上路。
“有你在这赔我聊天,我感觉今日过得太快了,也不觉得头晕恶心,反倒有些饿了。”陈老夫人不单要婉儿明日也一同乘车,还让她晚饭跟她同桌吃饭。
陈唐夫见状,道:“母亲,刚刚街头看到一家羊汤店,我去买一碗来,路上辛苦了,需要吃点好的。”
陈老夫人点头,又拉着婉儿道:“出门在外的,也不用讲究太多礼节,你就跟我们一席也无妨。”
婉儿知道陈老夫人这个人是十分注意礼仪名节的,如今她都这么说来,自然不在推拒,只是道:“既然如此,我也要过去跟我哥哥说下才好。”
陈老夫人道:“这是正理,你去吧。”
龚美在店门外喂马,婉儿只能出来找他,却被街边一个卖木机械的摊子给吸引住了。
这个摊子上摆着十二生肖的木头雕像,每一个都十分精巧,栩栩如生,最为称奇的是,这些木头都能自己动起来,简直堪称神奇。
只见那摊主用一小木片拨动了下公鸡,只听到“嘶嘶”的几声,然后将木头公鸡放在平地上,那公鸡的两只脚就自己动了起来,如同真的公鸡那样走路起来。
刘婉儿看得眼睛都直了,正在此时,却被一个脑袋挡住了视线,婉儿“啧”的一声,心想,谁敢在当朝太后面前放肆,在定睛一瞧,竟是陈家老三陈嘉谟。
他豪横的挡在婉儿面前,指着那公鸡道:“你这雕虫小技,还在这里献丑,当年鲁班造车,那车都能坐几人,而你这木头公鸡还不能走一丈远。”
他这当众给摊主难看,完全是不怕被打的样子,弄得摊主表情尴尬,对他道:“走走走,不买就走,小屁孩捣什么乱。”
陈嘉谟一听人叫他小孩子,顿时涨红了脸,又看向刘婉儿,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刘婉儿道:“我又没笑你,我只是觉得摊主说的好,手艺也好,你看着兔子,多可爱呀,还有这羊……羊……”
刚说着羊,就见陈唐夫端着一碗羊汤过来了。
别说陈唐夫比刘婉儿高出一个头,就说他这张刻板严肃,如同老夫子随时要打手板的脸,刘婉儿也不敢在哥哥面前欺负弟弟。
在这样的人面前,就连调皮的陈嘉谟也顿时老实了。
只见陈唐夫道:“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吃饭了。”
陈嘉谟不敢违逆,低头道:“哦。”
他又看着刘婉儿,刘婉儿也不敢不听话,只是她转头离开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下摊位上面的那个兔子。
“给我拿一个这个。”陈唐夫指着摊位上的兔子,对摊主道。
陈嘉谟眼看着大哥将兔子递给了刘婉儿,急道:“大哥,我也要,我要那个公鸡。”说着跑到摊位上要自己拿,谁知却被陈唐夫拧住后衣襟,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昌黎先生的《劝学解》你可曾读过?”
面对如此“公平”的大哥,陈嘉谟一声也不敢吭,弄的刘婉儿都想将手里的小兔子给放回摊位上去,但看了看陈唐夫投过来的目光,又不敢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