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代》木子珂

15、（14）

　　根据刘悦的提示，我问了旁边的住户，他们的指引使我很快找到了那个地下室。
　　地下室十分偏僻，陌生人一般找不到这里，再加上这里地形复杂，小巷很多，找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显然，一切都是故意安排的。
　　一种奇怪的预感告诉我，他们可能出事了。
　　地下室上面是一座极不起眼的、破旧的小平房，无人居住，确切来说，它已经成了一座废墟，好像是经过什么重创变成了现在这样。
　　地下室就在废墟的中央，那里有块木制的门，我轻松地用手一拉就拉开了。
　　下面有一级一级的台阶，做得非常细致，真的可以跟电视剧里的密道相媲美，并且实在让人想象不出这下面居然是个地下室。
　　我整个人钻到下面，拉上了门。
　　地下室很暗，虽然装了几盏灯，却仍然看不清方向。
　　我盲目地寻找着他们的踪影，可是地下室实在太过昏暗，而地下室却似乎很大，怎么走也走不到边。我只好大声叫喊他们的名字：“钟晴！钦石！”
　　我正慢慢走着，黑暗中，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随即，从我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你是谁？”
　　周围的灯亮了。我这才发现原来地下室并不大，空旷的平地只摆着一些乐器，其他什么也没有。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剪短发的女生，穿得干净清爽，和桂纶镁有几分神似。
　　“对不起，你是地下室的主人吗？我叫夏苒，我来找我的朋友。”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我叫吴帆，是乐团的主唱。”
　　“你好。”
　　“嗯。对了，你是怎么过来这的？”
　　“我的朋友他们可能在这里。”
　　“哦？”
　　“有个人告诉我他们在这里等我，我怕他们有什么危险。”
　　“不可能，这里除了我和我的乐团成员，不会有别人知道。”
　　“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你找找？”
　　“那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我和吴帆便一起找起来。
　　其实在这里找人实在太方便了，除了大厅总共也只有三个房间，房间也小得可怜。
　　“怎么会没人呢。”我沮丧极了。
　　“抱歉，我没帮上你的忙。”
　　“不关你的事，是我先冒昧地闯了进来。”
　　她笑着说：“要不我们去别处找找？”
　　“会有结果吗？”
　　“别这么没信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可是会后悔的。”
　　吴帆把我带到附近的小巷里找，起初我很没信心，终于在寻找了二十多分钟后，我听到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而吴帆并不在我身边，她在别处寻找。
　　我只好一个人装着胆子循声走去，走到一半，说话声却突然停止了。
　　“有人吗？”我边问边继续向前走去。
　　那一个小小的缺口越变越大，最终，我来到了一块平地上。
　　我看到了钦石，他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塞着一块毛巾。
　　“钦石！”我大声叫他。
　　他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他是叫我别走过去？可他为什么叫我不要过去呢？四周非常宽阔，类似于一个天台，旁边的是木制栏杆，这倒是十分少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木制栏杆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脚下也是木制地板，又破又旧，每走一步它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天台中间居然还有一个大窟窿，上面尽是些灰尘和蜘蛛网。
　　当我想看看周围情况再做决定的时候，我却被人从后面逮住了。
　　抓我的是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戴黑色墨镜，穿着体面的西装。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群与我年纪相仿的女生，不，应该说是女流氓。
　　我没看错的话，她们就是上次来学校食堂的闹事的那群人。
　　“你是叫夏苒吧？呵，想不到你也有今天。”领头的女生大声嘲笑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不停挣扎着，站在旁边那两个壮年男子拿出一根又长又粗的麻绳将我五花大绑起来，让我丝毫动弹不得。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问我。”
　　“K姐，要怎么处置他们？”领头女生旁边的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细声细气地问，听了让人忍俊不禁。
　　“A4，你已经加入了蝴蝶帮的，说话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蝴蝶帮的人说话底气要足，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懂吗？”被称为“K姐”的女生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K姐又对我说道，“夏苒，本来你与蝴蝶帮是没什么纠葛，我们当然也没工夫来理你这种‘市井小民’，可这回是二帮主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那么上次呢？上次敢情也是你们二帮主叫你们来学校闹事的？”
　　“上次嘛，恕我无可奉告。”
　　“卑鄙！你们二帮主是谁？叫她出来！她有什么理由抓我！”我用力挣扎着，争得面红耳赤。
　　“你别叫了。你再怎么叫也不能挣脱这么粗的绳子，二帮主也不会被叫来。”K姐说。
　　“抓我们总有个理由吧？我没得罪你们二帮主什么。”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二帮主就是你们朝中的人，那个专出高考状元的重点中学的学生！”她的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意。
　　“是谁？到底是谁！！！”
　　“你说，这些事我怎么会跟你说呢？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我死也想死个明白。”
　　“哈哈哈，瞧你这说的叫什么话！这里没有人想要你们的命，你放心，只要钱一到手，我们肯定会放了你们的。”
　　绑架？！我脑中灵光一现。他们这么做不都是为了钱吗？！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哼，那么你们是看错人了。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生在什么富贵人家，拿不出太多钱。”
　　“我们要的不多，也就一人六万。这点钱，以你们的家庭背景不会拿不出吧？”
　　十二万。两个人加起来是十二万。说实话，六万块钱也并不是拿不出，可那几乎是夏一平和钟君怡一年加起来的工资，都是他们的血汗钱！看来，他们都调查过我们的身世，不然不会如此清楚。
　　“怎么样，还有话可说吗？”
　　说完，她笑了一笑，也往我嘴里塞了一块毛巾，塞得死死的。
　　我怒视着她，而她只是一笑而过，然后把手搭在那个看上去怯生生的女孩肩上，戏谑地说：“A4，给K姐盯牢他们，晚上赏你吃红烧肉。”
　　被唤作“A4”的女孩怯懦地点了点头，就地坐下来，说：“K姐，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K姐伸手，宠爱地抚摸了一下A4的头，便大声吩咐其中一个人去拿盒饭。
　　A4贴得我很近，我看她穿得十分朴素，上衣是一件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衬衣，下身的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裤脚等好几处被磨破，而且这种款式的牛仔裤似乎早已过时，像我这样的“土老帽”都不再穿了。她脚上的布鞋破了几个口子，图案几乎被完全洗去，只留下淡淡的“踪影”。
　　我望着她，她好像很害怕和我对视，总是不经意地转来转去，有时咬自己的指头，有时惶恐地观察着周围。
　　这个叫“A4”的女孩不像是跟她们一派的，她简直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房间里拿来盒饭，他们一群人坐在地上欢快地吃起来，还非常豪迈地边吃边喝酒。
　　我看着钦石，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无奈，然而此时此刻，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他，钟晴去哪了，她难不成丢下他一个人跑了吗？可是我们只能互相望着彼此，却无法言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这个朋友。
　　两行清泪缓缓在我脸上落下，他伸出手，轻轻替我擦去，然后用手在我手心写下两个字：坚持。
　　对，坚持，他应该在这里不知坚持了多久了吧？可能这么多个小时他一直都在坚持，而我却莫名其妙地在生他的气。
　　我真是没用，也很活该。
　　K姐看去像是这一群人的老大，她亲自打开两瓶酒，稀里哗啦倒到杯里，把几杯酒分给其他人，说：“今天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多亏了大家的协力相助，是该嘉奖。来，这一杯酒，我敬大家！”
　　“哦，好啊！”旁边的人一阵欢呼。
　　K姐痛快地把酒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把酒饮尽。
　　“K姐，就这样喝太不爽了。”
　　“那你说怎么喝？”
　　“像K姐你这样的女中豪杰，应该是拿着酒瓶一起喝啊！”
　　“好，就按你说的！”
　　她伸手拿起一瓶酒，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其他人也跟着喝了下去，一阵欢声笑语让我听耳朵发酥。
　　A4舔了舔嘴唇，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她好像饿得快不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喝得醉醺醺的了，K姐勉强站起，把几个人从地上拉起来，强迫他们划拳。
　　“都给我起来，别趴下！快！”
　　躺在地上的几人无奈，只好站起来，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呼呼大睡了。
　　她走过去，便是狠狠一巴掌，尖声骂道：“给我起来，死猪！！！”
　　已经睡着的女生只好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像是埋怨她的话，她的怒气立刻上来，挥手又是一巴掌。
　　“都是废物！喝点小酒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怎么给蝴蝶帮办事！！”
　　“可是，K姐，我们真的顶不住了。”
　　“顶不住还能从你最里说出话来？！我看你还听理直气壮的嘛！说，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服气啊？！”她揪住那人的衣领便是一拳。
　　“没、没有，我哪敢啊。”那人低声下气地说。
　　“既然没有，那就给我起来，陪K姐玩划拳！”
　　“是、是，我明白。”
　　那人接过K姐手里的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K姐看得甚是高兴，楼主那人的脖子，说道：“真是我的好姐妹。”
　　那人附和着皮笑肉不笑。
　　没过多久，就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一个个人几乎都醉生梦死。
　　A4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到K姐旁边，蹑手蹑脚地像做贼似的从饭盒里拿出一只鸡腿，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啃了起来，并且啃得津津有味，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人。我这才发现她是那样消瘦，小腿细得不成样子，手臂的骨头惊人地突出，看见她我才明白什么叫“皮包骨”。
　　正在喝酒的K姐一转身就看见了A4，立即被气青了脸，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臭丫头，这是你吃的东西吗？！给我家那条大黄狗吃都比给你吃好！自己的任务都完不成，还有脸吃东西！！！快给我吐出来！！！”
　　她手里的一只鸡腿如今只剩下一块骨头，她满脸惊恐地看着K姐，小声地说：“K姐，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你饿死鬼投胎啊！”K姐恶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又骂道：“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早知道让你饿死街头算了。哎，你说现在叫我怎么办呢？我要是留你在帮里，只怕兄弟姐妹们不服气啊。”
　　她扔掉骨头，死死拽住她的裤脚，央求道：“求求你K姐，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你是唯一可以帮我的人，要不然我会死掉。求你，别赶我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晶莹剔透，慢慢的，最后终于泣不成声。
　　K姐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踢开她，说道：“别在我面前哭！再哭小心把人招来，到时我们都要被你连累。”
　　“K姐，你是明白我的苦处的，我只求你别赶我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K姐眼珠子一转，奸诈地笑起来：“真的？”
　　“当然，当然是真的。”
　　“好，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就装成狗在地上爬一圈吧，大家说好不好啊？”K姐得意洋洋地大笑。
　　“好啊好啊！！！”众人一片欢呼。
　　A4没有任何反抗，懦弱地蹲在地上，扮成狗“汪汪”叫了两声，一步一步在地上爬着，只见K姐挡在她面前，捉弄她道：“从我下面爬过去，敢吗？”
　　她仍是没有反抗，含着泪，咬紧牙关，从她□□缓缓爬过，我只听见众人震耳欲聋的欢笑声，他们不停地欢呼鼓掌，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眼前的这一切让我足够地吃惊，他们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要这样侮辱一个如此娇弱可怜的女孩呢？！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他们的心简直是比石头还硬！
　　“好啦，A4，没有人比你更忠诚了，你可以回去继续看守。”K姐对她说道。
　　她点点头，又再次走了回来。
　　确切点说，是用“爬”的。
　　这样一个文弱胆小的女孩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天哪，这到底是个多么黑暗的社会。
　　人不人，鬼不鬼。
　　我到现在才明白，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恶魔，若真有，就非人类莫属了。
　　人不就是那么黑暗的动物吗？
　　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她哭了一会儿，竟然慢慢睡着了，可是没过多久又醒过来，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没个停歇。她皱紧眉头，努力把持着不让自己睡去，我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几分钟后，我转过脸去看她，她的表情让我大吃一惊。我敢保证那是我所见过的世界上最痛苦的表情——她眉头紧皱，都快要连在一起了，五官似乎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而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更是让人看了心疼。
　　我的心瞬间被掏空了。
　　无边无际的心酸朝我袭来，看别人的故事，伤心难过的往往是痴迷其中的读者，而我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