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做回同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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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徐冉和韩沐的座位都空了，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但没有人比张友杰更生气这件事。因为他才刚强调过“集体精神”并且善解人意地接受了韩沐的道歉。结果转天一看，两个组员竟然双双蒸发，一个都不来了！
“你给他俩打电话！”他转过身来摁头郑浩，“这学期GP还做不做了？”
郑浩苦着个脸跟他抗争：“我说班长，你一直是全A，平时各种比赛你都比了个遍。申请材料都能成书了，这就是一个GP，值当吗？”
“我是要冲击TOP5的！！！”在张友杰这儿，别说GP了，就连申请材料里的标点符号都是人生大事。“他们不要成绩，你也不要了，我就也不要了，是吗？”
“没不要啊。”郑浩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内容，“班长，你看看我写的。咱俩先小讨论一下，提高效率，有时间多刷题，对吧？”
然后张友杰就着几百字的图表分析竟然滔滔不绝了半个小时，把郑浩说得饭也没吃，头晕脑胀。郑浩心说自己这日子过得，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他以前以为徐冉跟韩沐在他旁边冷战就很可怕了，没想到他俩不来上课之后，事情变得更可怕了。
所以，张友杰说徐冉和韩沐坏话的时候，郑浩带着怨气，第一次没帮那二位讨回公道。
但其实徐冉还是来学校的。等大家放学了，他就来了。
来了直奔体育馆，板着张脸，打完球就走。他说自己是请了病假的，是带病坚持。
正常人都是带病坚持上课，没听说过不上课带病打冰球的。于是教练就问他得什么病了，怕不是神经病。徐冉一点不脸红，反过来威胁教练说，要是他不顾昔日球队情谊，把他来打球的是透露给自己的女同事黄燕，他就立刻病倒一个礼拜。教练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嘴。毕竟徐冉这几天无论是个人还是带队都是又凶猛又严苛的，简直把球打出了气势，状态堪称完美。
只是郑浩又惨了。他被徐冉挑出了防守漏洞，比别人又多加训了快一个小时，徐冉亲自跟他1V1。
白天从张友杰那受够了徐冉不来上课的气，晚上紧跟着就受徐冉来学校的累。所以，下了冰，教练跟他骂徐冉为人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早晚得倒霉的时候，他很有真情实感地附和了几句。
这样的苦日子，郑浩咬牙挨了几天之后，从天真地考虑转班到认真地考虑转学之后，他终于崩溃了。
他开始给韩沐打电话。真·疯狂打电话。
韩沐是更彻底的蒸发。他不去学校也不出门，并且根据张嫂观察，不到必要时，他甚至不会从床上起来。自然，电话他也不会接。
他半个脸埋在枕头里，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然后伸手摸了摸露着的另外半张脸，还有点肿。
那天后来，他在楼下和赵诚狠狠打了一架。
赵诚来者不善，上来就要揍他，问他早干什么了，是不是脱了裤子才能辨别对方男女，问他为什么事到如今把性别问题拿出来说。
韩沐没什么好辩解的，跟他说：“你打吧，我不还手。”
赵诚当他是在挑衅，真就动了手。
韩沐挨了一拳，眼冒金星。而赵诚打完他还拎着他的领子说个不停。
他告诉他，去年和楷南打比赛是他带头先打人，徐冉其实一直在拦他让他不要冲动。后来他失手敲坏了对方后卫的腿，徐冉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球杆，把事情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说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是我做的。因为我的任何一点点错处都会被拿出来放大，扣上什么二代的帽子。变成我爸行事不端的证据。”赵诚说。
赵诚的父亲从商后又从政，因为当下身份敏感的缘故，几乎不再与以前的同行好友往来。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仕途声望和全家上下的言行举止捆绑到了一起。他拿他所信仰的主义来要求他的儿子，并因此经常干预赵诚的人际交往和学校表现。他不让赵诚过生日收礼物，不允许他过多参加与学业无关的聚会活动，同时又要求他成绩要在中游以上，生活费则永远保持在平均水平以下，甚至还一度砸了他的球杆不让他打冰球。
这些条条框框导致赵诚常年极度压抑，只能靠跟哥们爆粗口来排遣。
徐冉很同情他，平时不言不语听骂，比赛出了事又立刻往自己身上揽。
“别看他平时狂得那样子，其实相处下来就知道他是一个特别……”赵诚停顿了一下，找不到更好的表述，又接着说，“柔软的人。”
韩沐哼了一声：“真感人啊，你们的情谊。”
他怎么会不知道徐冉是个柔软的人。徐冉对他就像个认主的牡蛎，壳都是用来扎别人的，一见到他就开了口，露出里面的软肉来。但是赵诚一番话说完，让他突然发现原来受邀进到壳里的不光是他自己。
其实他也一直有模糊的感觉，知道徐冉和赵诚之间有点特殊。他以前也奇怪为什么，别人都叫一哥一哥地叫着，只有赵诚跟他张嘴闭嘴地说脏话。
原来还有个这么感人的小故事呢。真让人生气。
“……总之，他挺好的。”赵诚说完，松开了韩沐，等对方的反应。
韩沐自知他已经没有立场和资格生这份气，但他心里嘴里都酸溜溜的，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于是他心一横，将破罐破摔进行到底。
“嗯。这么好的人，”韩沐扯了扯嘴角，“你不想跟他试试么？反而来劝我。”
话一出口赵诚就怒了，重新揪起韩沐的领子，问他：“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啊操？！”
“字面意思。”韩沐说。
然后两个人难舍难分地互殴了起来，一直殴到公寓前台跑出来扬言报警。
韩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嘴硬：“你欠他的，你自己去还。这个忙我帮不上。”
赵诚愤愤地打出最后一记重拳：“好！你以后离他远点！”
最后这拳落在左脸上，韩沐挨得很结实，所以他这几天只能朝右躺着。
期间，张嫂来打扫房间，见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得扔了吸尘器，给他重新泡上了安神茶，拿了体温计过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给西娅打电话。
西娅来了则非要拽他去医院。韩沐不去，她就念叨他，最后喝光了床头张嫂煮给他的茶，又给他煮了一壶就走了。
转天她再来，还是那些话，还是一厢情愿地给他煮茶。
韩沐闻着安神茶浓郁的精油味，陷进了深刻的孤独里。
对这款安神茶的偏爱仿佛是刻在韩家人的基因里的。韩钊铭和他的孩子们虽然在各个方面都貌合神离，但对茶的品味倒是出奇一致。
除了韩沐。
事实上，韩家的事大多都可进行“除韩沐以外”这样的分类。比如除韩沐以外大家都有母亲可以依赖，除韩沐以外都惦记着韩钊铭的产业。但没人相信韩沐真的会置身事外，就像没人记得韩沐不爱喝安神茶一样。
每次张嫂或者西娅煮这款茶的时候，韩沐都会想，果然他们都是韩家的人，而我不是。他会觉得自己忽然就跟这两个唯二对他还不错的人拉开了距离，成了汪洋上孤注一掷的岛。
于是他赶走了张嫂和西娅，继续身残志残地躺着。躺崩溃了郑浩，也躺没了韩澄的耐心。
这天上午，韩澄给他发来一串信息：
想好了么？-10：34am。
要不要哥帮帮你？-10：52am。
两个白气泡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的是徐冉，在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照片很糊，是偷拍的。
韩沐一下子坐了起来，心跳得飞快：徐冉没在学校，竟然跑去了别的地方。韩澄在暗中伺机行动，而徐冉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对着手机里的照片看了半天，然后拨通了郑浩的号码。
他问郑浩徐冉在不在学校，郑浩支支吾吾，说不在。他问为什么不在，郑浩才又支支吾吾说是打球时候拉伤了韧带，彻底休了病假。他还想再追究一下郑浩为什么支支吾吾，却直接被对方挂了电话。
那边郑浩，人在冰场边上，生生惊出了一身虚汗。扭头跟教练发誓再也不说他一哥坏话了，然后就负荆请罪似的开始了加训。
韩沐迟疑了一下，放弃了郑浩，接着又去问乔欢欢。
乔欢欢大笑三声，只问他是不是在用徐冉给他的手机，并告诉他可以用查找功能定位徐冉。
“他之前总这样偷看你的位置，变态似的。”女孩说。
韩沐道了谢，谨遵乔欢欢指导，在略复杂的点选后，终于成功锁定了徐冉的位置。
地图上代表徐冉的蓝色圆点在街道上缓缓移动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看着那个蓝色圆点，想象蓝色圆点的主人之前也曾这样看着他，默默地试图通过这么单薄的一个位置信息来亲近他，了解他的作息和生活，猜测他的心情和想法。
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少年对他的好里，不仅有柔软，还有卑微。
他看着看着，突如其来的鼻酸。
他想他必须去找他。他必须确保他安全无虞。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做回同学（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