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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谎言交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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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我还是忘不了这样一个午后。
介于初冬和深秋的阳光,从窗外蔓延进来,抚在床上那个苍白的男孩身上,那个男孩长得极好,水晶娃娃似的,只是消瘦得几乎看不到被子下的起伏。男孩浓密的睫毛承载着仿佛有实质的温暖,折射出五彩的颗粒。这个男孩已经不是男孩了,像这样沉睡的时候有着男子的气息,唯独鬓脚上有些绒绒的细毛还残留着稚气。
加湿器喷出来的水汽,给这样的午后加了层纱,美好得仿佛只有电影里才有。
如果斑马一直像睡着这么温暖该多好。我伸手把他鼻梁上因为阳光照射渗出来的细汗擦去。
斑马皱皱鼻子,生气般哼了一声。
护士进来给他换药,尾随的还有苏玉庭。
“还没醒?”苏玉庭给了我一个新手机,原来那个因为进水不能再用。
我点点头,想起刚转进病房的时候,斑马醒了一下,几乎要把刚接上的腿又弄折:“还是暂时不要醒的好,等他情绪稳定了再说。”
“我给他找了个看护,你不要太累。等心情好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苏玉庭不是傻瓜,他一定知道事情绝不是单纯的驾驶失误可以造成的。
我请看护进来,是个看起来木讷的妇人,应该不至于把病房里的情况到处宣扬。
要走的时候,护士长说前门堵着很多记者,给我们开了消防通道离开。
苏玉庭的车子里暖气打得很足,身上毛衣湿透了,不及换下,黏在背上,仿佛能看到它留下一条条斜纹的水印。
“我想现在告诉你。”我闭着眼,手臂乖乖地搭在腿上,“其实,在常荀失踪后到来台湾前的那段日子,我和斑马短暂地在一起过,后来不了了之。也许当时没有和他说清楚,他现在很恨我。”我觉得鼻头很痒,只能尽力忍着不动,“今天看到我们结婚的消息,他情绪很不稳,我们一路吵架,所以……”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玉庭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想反驳什么,最后又咽下。
“还好我水性好,力气又大,不然......”
我想说些俏皮话,却被苏玉庭紧紧抱住,他剧烈地抖着,连带声音也发颤:“阿木,以后不要再去见他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从来没这么怕过,即使是在做手术的时候……阿木,”苏玉庭望着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得到肯定的信号,“不要再出任何意外!”
“我最近不会去看他,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或许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回家。”苏玉庭启动车子,缓缓覆上我的手。
我很感谢这时候能够有这样一只手,让我觉得很安心。经过这样一番惊魂之后,疲倦渐渐泛上来,却没有丝毫困意。我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突然有种老夫老妻般的感动。
大概暖气开得实在有点高,我看到苏玉庭的脸颊上渐渐上来红晕,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有些汗意,而我又实在冷,只能噘着嘴巴给他脖子里呼啦呼啦地吹风。吹得太起劲,连带脑袋变得晕晕乎乎,他竟不领情,腾出手来捂住我的嘴,好像我故意闹他似的。
我重重哼了声,心想这辈子还没第二个人被我这么卖力伺候过,他居然还敢嫌弃!
“这么大的人,还跟孩子一样。”苏玉庭把手揽在我的肩头,语气里带了些宠溺。
到家洗了个热水澡,终于有些睡意。苏玉庭说陪我睡会儿,最后反倒是他先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凌晨。朦胧中被手机惊醒,心里别别乱跳,我伸手摸了一下身边,苏玉庭已经不在,被子上倒还是温的。屏幕显示医院来电,说是斑马从昨晚醒来后,就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甚至没有一点动静,只是直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给他输液检查倒是不反抗,只是肺部出现感染发炎症状,消炎针打下去不见成效,现在已经高烧四十度,问我该怎么办。
我懵了一下,心想现在的医院怎么这么幽默,肺炎竟然来问我该怎么办。
“病人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即使是感冒也会出大状况。”护士说,听起来很着急。
我想狠狠心说随他去死吧,他的事情别来找我。可一时间竟然哽咽。
和斑马的关系,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穆小姐?穆小姐?”护士在电话那边愈发着急。
“我马上过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全然没底。斑马恨不得与我同归于尽,我到医院又能怎样?
套上衣服,下楼看到苏玉庭点着小灯,在个盒子里不知道找什么。
“这个时候要出去?”苏玉庭听到声响,抬头来问。
“嗯。”我摸了摸鼻子,“剪辑出点问题,我过去看看。”
“来。”苏玉庭从盒子里翻出个瓶子,倒了点东西出来,递给我,“我听你睡觉的时候有点咳嗽,吃了药再走。”
接过一看,黄澄澄圆滚滚的,分明是前段时间拉肚子吃的盐酸黄连素。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糗他,就借倒水的时机,偷偷把药扔进垃圾桶。
“嗯,我可能不会很快回来……”
“我送你过去。”说着,苏玉庭就要上楼换衣服。
“不用不用!”我吓一跳,“公司司机已经在小区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