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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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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穆的手机摔坏了，于是干脆放弃了使用手机。但与外界隔绝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穆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到处散播的人，因此在他人看来，他和撒加还是和和气气相敬如宾，但外人不知道的是，私底下，他们已经不再说话了。
撒加这次和以前每次吵架时一样，抱了无所谓的态度。这也难怪，他所要关心的事太多，他所要关注的人太多，他所要跟进的动态太多，穆的事情和那些事情相比，无论如何都不算大事。于是他们除了公事之外再无交集，除了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其他方面都仿佛路人。
但穆也就从此停止了尝试与沙加联系。穆这个人的性情，其实非常好掌握。他自尊心强又特别讲道理，万事只求不悖理高姿态。撒加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甚至也不提防他。
只是穆偶尔想起那天早上沙加言语中隐忍的挣扎时，会怅然若失，发上好久的呆。几个月之前两人亲密无间，同生共死也在所不惜；可是谁想到如今天翻地覆，连打个电话都成了奢望。
此所谓情深不寿。
在寂寞中穆常常反思，到底这一切的平衡是怎么被打破的。
不怪别人，只怪他自己，玩起了这玩不得的游戏。
新年过后，穆收到了一封来自沙加的E-mail。
穆一打开邮件就惊呆了。邮件洋洋洒洒过万言，发邮件的时间是在凌晨四点二十四分。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关掉了显示器。他不敢看。沙加的爱情再一次沉重的朝他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在这个深冬的下午，天边浓云密布，海面犹如墨染，始终下不下来的雪在天地间渲染着一层不可捉摸的铅灰。穆在关掉显示器的电脑前，百感交集，思绪万千。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是多么的自私卑鄙又懦弱。
这个下午，穆什么也没有干。他好几次打开显示器，可就在信的全貌在他面前展开的时刻，他又忍不住一把关掉了。他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要么彻底的和沙加断绝，要么就去和撒加说清楚。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又插回去。中途秘书打了一个电话来，他心思根本不在那事上，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秘书多问了一句，他陡然发了一通脾气，骂得那人不敢出气。
然而直到天渐渐黑下来，穆还是没有打开显示器好好读一下邮件的勇气。他最后留下没有关的电脑径自离去。
晚上撒加结束工作比平时要晚得多，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综艺节目里热闹得喧天闹地，一群人说啊闹啊跳啊，却一点也没有进到他的脑子里去。
临近午夜时分，撒加终于回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穆只略略转过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起身转去卧室。
他实在没有心情和撒加应对。不说话也不行。
可是撒加上前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摔回到沙发上。
穆猝不及防。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微微恼怒的说：“你要是喝了酒不要到我这里来发疯。”
“怎么会呢？”撒加笑得风度翩翩，“发疯的不是我，是阁下你啊。”
穆僵坐在沙发上，别开脸。
撒加似乎很开心，他径直去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浅金色的液体在细长的杯体中荡漾，撒加突然像怀春少女朗诵诗歌一般开口：
“今天我在唐人街的餐厅里吃饺子的时候想起了你，你从前告诉过我，要怎样才能在饺子皮上捻出好看的花纹。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尝试过很多次，可是我就是没有你那样的手艺……”
穆的脸色变了。
撒加向穆遥遥举起酒杯，比了一个干杯的姿势，然后将杯中酒一口气喝掉大半。
“我记得你从前最讨厌在冬天吃西瓜。你说这种违背自然结出的果实必定不会美味。可是后来有一次我们出去玩你喝过酒之后不小心吃了一片，却逼着我们把剩下的西瓜全都让给你吃……”
穆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撒加却看起来愉快极了。他把剩下的酒喝完，将酒杯扔在了墙壁上。昂贵的水晶杯就这样变成了一堆玻璃碎片。
“真是美好的回忆，对不对？”
他笑得开心极了。
穆以为自己会愤怒的。可是他一开口，却意外地冷静。
或许愤怒至此，他已经怒无可怒了。
“你偷看了我的邮件。”
“不要用这么低级的词汇，”撒加用的是侃侃而谈的语调，“是你自己忘了关电脑。你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你的办公室又并不安全。”
“那么，”穆看着撒加那毫无心肝的笑容，“是谁允许那些侍从杂兵能随便进出我的办公室的？”
“你失去了力量，我全都是为了你好。”
事到如今，这个男人仍然是这样的腔调。秉持着大义的名分，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穆突然有了种索然无味的感觉，他也不是完全正确，但是在做出了决定之后他一直恪守着自己的界限，不曾越雷池一步。
可是这个男人却步步进逼，完全不把他当个人了。
“我什么时候能随意的和外界联络？我什么时候能自由进出教皇厅？”
“现在还不是时候。”
撒加起身去卫生间，关上了门。
穆坐在沙发上，僵硬着身子，动也不动。撒加一个澡洗完了出来，穆还是先前的姿势。
他神色平静，只是目光中多了些别的东西。
坚毅，或者决绝。
撒加本来打算去睡觉的。平常他们发生争执，他都采取冷处理的办法，自顾自的去睡觉，第二天早上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可是今天的穆很不一样，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在身周，让他没办法忽视。
穆说：“撒加，我不是犯人。”
撒加说：“法律上确实不是，但道德上呢？”
穆也不和他争辩：“那么，要怎么样你才能放我自由呢？”
撒加想了想：“我并没有禁锢你的意思。只是你身负重责，又失去了力量，这不光是保护你，也是保护圣域。”
穆没有丝毫犹豫：“这样的话，请你将这权力转交他人。”
撒加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
穆是认真的，他端坐在沙发上，八风不动，见招拆招。
撒加一转念：“那样也行。但是你既然失去了力量，又没有在圣域担任任何实际的职位，白羊宫的封号我必须收回。”
“行。”穆居然神色不变。
撒加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了：“鉴于现任白羊宫没有指定继承人，下任白羊宫将由教皇在轩辕家中擢选。在合适的人选出现之前，隶属于白羊宫的封地由教皇直辖。”
“我没有异议。”
“此外……”撒加的目光在穆脸上略略停留了片刻，继续说了下去，“现任白羊宫所继承的前任教皇史昂大人在北海的个人封地，也将由教皇代管。”
这次穆稍稍沉默了片刻。
赢了，撒加在心里说。
可是没想到，穆只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做出了回答。
“这我也接受。”
这大大出乎撒加的意料之外。
“你答应了以上这些要求，那就意味着你将会失去你的所有权力、地位和财产。你慎重考虑好。”
穆居然笑了。
“撒加，我可以交出我所有的东西，我要的只是我的人和我的心的自由。”
到这个地步，两人的态度都意外地冷静，但两人间的气氛却意外地僵。
撒加步步进逼，得寸进尺。
穆不顾一切，对身外之物一笑而过。
撒加还是不死心：“你失去了力量，又没有一技之长，在圣域以外的世界中怎么生存呢？”
穆意味深长的提醒：“何必呢，撒加。你到底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
他抖落一身重负，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