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四十四章 ...
-
北狄使团离开,京城安静了一阵子,但很快又充斥着年节的热闹。
自从入了腊月,京城下了两场大雪,回首山上被皑皑白雪覆盖,四下越发空寂,但这片空寂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被来山上寻梅的几个读书人打破。
“呼!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大冷天的还跑到野外赏什么梅花?这天儿出去墨汁不得冻上?”长夜一边烤着火,一边吐槽。
彩蝶就笑,“读书人就喜欢梅花这样傲雪凌霜、不惧严寒的花,他们可不傻,说是出来赏梅,必然有小厮早早点了炭火炉子,又挂了草帘遮挡,热乎乎的可不比咱们屋子里差,墨汁才不会冻上。”
“那也是吃饱了闲的……”长夜搓搓手,想起什么,看了眼炕上捧着话本看的小姐,凑近彩蝶,低声问,“今儿是腊月初十了吧?”
彩蝶也小心地看了眼小姐,“是。”
再过两天就是小姐的生辰,十五岁的生辰本就比寻常重要些,可小姐却在山上庵堂里度过,唉,也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来接小姐?
生辰那日,杭嬷嬷给傅玉下了一碗“素”面,面上看着素,但翻开,里面却卧着颗鸡蛋,杭嬷嬷没有一点佛门之地做荤食的不好意思,“小姐快吃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傅玉算是看出来了,虽然在庵堂待了十几年,回来后每日清晨还必去菩萨前拜一拜,但杭嬷嬷心里压根就不信佛。
山下除了言绮玉蒋树灵等人送了礼来,言三夫人也派了人来,说是明日安排人来接傅玉回府。
到了第二日,言府的马车一早便上了山,秀嬷嬷带着人来,很感概的样子,“夫人一日日算着日子,总算过了时间,自此咱们小姐定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傅玉觉得言三夫人和秀嬷嬷有时候真的挺迷信的,竟然这么相信那个了悟大师的话,不过远尘庵不对劲,那个说什么避灾让人把孩子送到山上来的了悟大师会不会也不对劲?
这一切暂时还未可知,傅玉一行回到言府,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府里很忙,掌家的言二夫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匆匆见了傅玉一面,补上生辰礼,“昨儿倒想让婆子送去,可转念一想你今儿就得回来,送去了也得带回来,索性等你回来再给你,省得来回跑。”
说着话那边内院的管事嬷嬷又来求见,二夫人眉头一挑,“又怎么了?”
“回二夫人,大老爷那边的书房有些不妥当……西北角受大雪影响,似乎是有些坍塌……”
“坍塌?早怎么没检查出来?书房里书可有问题?”
“奴婢们不敢细看,”大老爷虽然常年在外,但府中也有书房,且一向不喜丫鬟婆子进去,那嬷嬷为难道,“只瞧见靠窗的书架有些书受了潮……”
“让你们办什么能办好?行了,我去找老爷,叫吴管家带着几个细心的小厮去候着……”言二夫人拍了拍傅玉的手,“这边又有事,那边又离不了,伯母这几日不得闲,就不留你了,在府里若是无聊,就过来找婉玉芮玉她们说话。”
说罢不待傅玉告退,她便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房里的大丫鬟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年大老爷大夫人回来过年,屋子院子都得安排人打扫,那些个婆子实在不顶事,什么事都得问过二夫人,二夫人又是个急性子,不将一切料理妥当,是断然放心不下的……,”
傅玉点头,表示理解。
到腊月二十五,大房终于回府,言老夫人从收到信便开始惦记,到今日总算见到大儿子,当即眼泪便掉了下来。
“我儿,我儿……”
言大老爷已有三年未回府,他原在云南为官,云南距京城有千里之远,来回一趟得几个月,又有公事耽误,实在不便,索性就留在那边过年。
言老夫人抚着他的头发、肩膀,“瘦了……”也沧桑了,老大谋求外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如今已过不惑,真是应了那一句少小离家老大回啊。
焦嬷嬷扶着言老夫人,劝道,“大喜的日子,老夫人该笑才是啊!”
言二夫人也凑趣道,“是啊,是啊,几个孩子都等着给您老人家磕头要见面礼呢!”
“呵呵,你这促狭的,也不怕他们这些小娃娃把我这点子私房都掏干净了。”
“掏干净才好,正好让儿媳瞧瞧您都藏了什么好东西?我是年纪大了,不好像侄儿侄女们朝您要礼,可能见识见识也是我的福气!”
屋里人便都笑了,待重新整理好形容,言大老爷言大夫人带着儿女孙辈给言老夫人磕头,言老夫人看着满堂的儿孙们,老怀欣慰道,“咱们家总算是团圆了!”
“明年这时候才是真团圆!”言大老爷身材清瘦,许是连日的赶路,风尘仆仆,眼尾却笑出几道细纹,他见言老夫人不解,便解释,“笙哥儿今年下场,已过了府试,不出意外,明年便能参加乡试,到时候咱们家岂不是真团圆?”
“真的?”言三老爷惊喜地站起来,“大哥,笙哥儿是秀才了?”
“自然是真的!”言大老爷理解他的高兴,毕竟这可是十五岁的秀才啊,他拍了拍言三老爷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有些懊悔的样子,“哎呦笙哥儿这孩子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我怎么就给说破了?”
言大夫人嗔了他一眼,“老爷高兴的什么似的,在任上不好分享,回了家里能忍住就怪了。”
“说破就说破,这样的好事还瞒着?哎呀笙哥儿这孩子呀……真是叫人疼!”言老夫人满脸笑意,高兴地叫言二夫人,“这是大喜事,虽不好张扬,但府里乐一乐还是可以的,就都赏一月的月钱吧!”
“哎,儿媳回头就叫人去办。”
“笙哥儿这孩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性情疏阔,三弟啊,有此子是我言家之福啊!”言大老爷对言惟笙评价很高,恨不得是自己儿子一样。
大房的言六小姐也和几位小姐小声说道,“三哥哥在余杭可有名了,没有少爷不想和三哥哥做朋友,没有小姐不喜欢三哥哥!”
傅玉眉头微挑,言家三少爷言惟笙就是她那个龙凤胎哥哥,小时候两人被一起送上山修行,他拜在了悟大师门下,原身因是女子身,留在远尘庵。
不过同在一座山上,五岁之前两人几乎是一处长大,后来略大些,言惟笙跟着了悟大师云游在外,再后来就留在了江南,入了胥山书院求学。
粗粗算来,两人快有十年未见了,但这个哥哥竟然这么招人喜欢吗?
“当然了!”言六小姐肯定道,“三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只要和他相处,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听说三哥哥刚进书院的时候,江南按察使家的钱少爷很不喜欢三哥哥,还说定要将三哥哥赶出去,可现在却成了三哥哥的至交好友!要不是三哥哥的老师病了,这次三哥哥就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她懊恼地叹口气,“三哥哥就是这样,他那个老师脾气坏得很,人也古怪,孤身住在山上,谁也不让接近,三哥哥说他就是走了也不放心……对了,这位是五姐姐吧?”
言六小姐说着说着打量傅玉,笑着指了指傅玉的眼睛,“五姐姐和三哥哥的眼睛最像……嗯,都像三婶……”
她说着飞快地朝傅玉眨了眨眼,傅玉心中一动,等回了听涛院没多久,言六小姐着人送来一个小木盒,小丫鬟皮肤略黑,人却很活泼,笑嘻嘻道,“回禀五小姐,我们小姐说是三少爷让带给您的生辰礼……这个,”她又指着旁边的托盘,“这个是我们小姐给您准备的生辰礼,是云南那边的蜡染花布。”
傅玉道谢,彩蝶笑吟吟地送她出去。
蜡染花布颜色绚丽,和京城常见的很不一样,傅玉摸了摸,伸手拿过边上的木盒,木盒并不大,长宽不足一尺,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信。
信封写了四个字“阿奴亲启”,阿奴是原身的小名,小时候言惟笙听去寺里拜佛的妇人说贱名好养活,便悄悄给原身起了这个小名。
傅玉展开信,上面写着,“阿奴:信到之日,料想已过了你的生辰,真是可惜!兄与你已有十年未见,不知阿奴是不是还像小时一样爱哭……为免阿奴忘记为兄,随信附了一副画像,乃友人钱多多所画,虽不及真人生动,亦有几分可取之处,委屈阿奴先借画思人……”
傅玉翻了翻木盒,果然有一副画像,画上少年郎头带布巾,倚在栏杆上,偏头看过来,姿态闲适,眉眼灿烂。
“……今年中秋,城中有集市,瞧见一老伯捏泥人,十分有趣,特与阿奴把玩……一日与同窗游玩,偶得一多宝手串,想来适合阿奴……生辰礼已托江氏商行捎带,凭存据可取……不过想来还是银票最方便……”
将木盒里的东西一一翻出来,最下面赫然是一叠银票,傅玉看看那不知存了什么东西的凭据,又看看数额不小的银票,心道还真是实惠啊。
“三少爷又给小姐送银钱了?”长夜端茶进来,一眼就瞧见桌上的东西,她将茶端给傅玉,“去年送到银钱咱们还没用完呢。”
“去年也送了?”
“是啊,”长夜哒哒跑到柜子边,翻出一个小箱子,“每年小姐生辰,三少爷都会送东西过来,零零碎碎都给收到这个箱子里了,还有好些首饰从前没有机会用,现下小姐可以戴了……”
就见箱子里杂七杂八不少东西,都是些有意思的玩意,傅玉伸手拿出一个木雕老虎,小小巧巧的木雕,憨态可掬,外表光滑,大概是常把玩的。
而箱子底下,一只匣子里满满当当装了一匣子信,信封上都写了四个字“阿奴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