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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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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离开奥地利后选择前往柏林,回到格林德沃老宅附近的土地上。时隔四年,她再次站在这里,和汉娜·格林德沃隔着一座墓碑遥遥对望。
只是这一次她不止是为来纪念故人和清理杂草,还要留下崭新的生命。
她在来时的路上买了一把矢车菊种子,此刻将它们埋在墓碑旁,并施下保护魔法,盼着它们能够快速长大,并生长茁壮。
在阿芙拉最后向盖勒特询问的几个问题中,就包括这件事——她向他问起衔尾环这样魔药,但盖勒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我猜你应该是先在汉娜的手稿中看到它的?”
她皱眉:“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谁让汉娜曾经热衷于同我探讨魔法呢?她的天分只比我差一点,可惜后来——噢,不说这个了。”他仍旧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习惯用简单的开头引入,“提起德国,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格林德沃和他的巫粹政治?”阿芙拉脱口而出,继而在他充满笑意的眼神中正色道,“除此以外,就是漫山遍野的矢车菊。”
“矢车菊是德国的代表植株。它的花语是什么?是爱、和平与纯洁吗?不。”盖勒特缓缓摇头,“我认为,是坚忍——这三样品质恰恰都是坚忍的体现。不是生来纯洁与博爱,而是身经这世界的倥偬变幻,甚至污浊丑陋之后,还能坚持原本的信念。”
“这和衔尾环有什么关系?”
“你说衔尾环来自德国,却没有找到它,因为它不是某一种物件,而是由矢车菊作为主要材料制成的一种复合型魔药。而你之所以发现它记载寥寥,是因为它的制作过程极其苛刻。”
巫师若想制成衔尾环,需要在晴朗的日子里将红、黄、蓝三色矢车菊从为己而死的亲人墓前采下,同不生不死之物一起捣制成花液,再将凤凰涅槃时掉落的尾羽浸泡其中,施以保湿魔法并密封,最后置于挚爱之人的灵柩下四十九天。第四十九天将它取出时仍旧需要晴朗的天气,而且巫师要保证自己的内心足够温暖和坚定。若是成功,即可看到凤尾衔环,状若凤凰。
阿芙拉想,这就是“衔尾环”这个名字的由来,而她之前完全理解错了。
它与衔尾蛇没有直接关联,而是如盖勒特所说,代表着一种经历种种不幸与尘秽后还能将信念坚守如初的品质。
制作过程确实很难,甚至称得上是匪夷所思,以致于阿芙拉想现在就打退堂鼓。但最终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柏林,先将种子在汉娜墓前种了下去。
回程时她又喝掉一瓶复方汤剂,然后在路上开始计划回到英国后应该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
首先要和维尔塔宁取得联系。此前她们互不信任,所以一直处于互相试探的状态,这浪费了很多时间。阿芙拉一直以为她是真心向里德尔投诚,而维尔塔宁恐怕认为她是真的对里德尔产生了爱情——虽然这也不能算错——直到阿芙拉和里德尔彻底闹翻的那一刻,反倒让维尔塔宁再一次确认了她的心意,否则她也不会将王后棋子给她。
只要能和维尔塔宁联系上,她就可以继续得知里德尔的计划,只是要如何掩人耳目这一点着实困难。里德尔有着极其多疑的性格和要命的掌控欲,阿芙拉现在不仅要设法保证维尔塔宁的安全,还得先想办法让自己成功活下来。
其次,她还得为了制作衔尾环而努力。矢车菊是栽下了,但光是“挚爱之人的灵柩”这一条就足够让她为难。难不成她要将魔药交给约翰,然后让他再去一趟柏林,将它埋在汉娜的墓地下面吗?
倒也不是行不通,只是阿芙拉不想将约翰扯进来。他只是个麻瓜,万一东窗事发,如何与里德尔及其党羽抗衡?
考虑到这一点,她必定会心生犹豫,那么又与衔尾环的制作条件背道而驰了。
她想得实在心烦,没想到回到伦敦后还有更麻烦的事等着她。
阿芙拉到学校时,复方汤剂刚好失效。她在学校用过晚餐后前往圣芒戈,不确定今天是否是维尔塔宁值夜班的日子。
到圣芒戈一看,她才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得太多——她不用再惦记维尔塔宁什么时候加班,因为护士站的身影是刚来不久的新人,她告诉阿芙拉,维尔塔宁昨天恰好辞职了。
阿芙拉站在灯光幽冷的长廊中,即茫然无措又无比痛恨。
茫然是因为盖勒特留给她的最后一张底牌也被里德尔收走了,痛恨自然是因为里德尔居然防她防到这个程度,一旦决裂就真的不愿再和她扯上分毫关系。
该说他是谨慎还是绝情?阿芙拉不知道。她现在想到以前那些时光,都觉得虚假得像上辈子做的梦。
她陷入到巨大的虚无和崩溃中,回到学校后好长时间都在浑浑噩噩度日。直到开学的日子就快到来了,阿芙拉不得不强打精神,迫使自己恢复到工作状态,这才和外界有了点接触。
令阿芙拉惊讶的是,琳达·安德森也打算留校任教。
阿芙拉知道她们一样都在担任助教,琳达主要负责的课程是魔法史,此外她一直在黑魔法防御术方面表现得很积极,因此经常和邓布利多交流。
她惊讶的点在于里德尔居然会放任琳达留在学校里,要知道他既然将维尔塔宁调走,就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要么是琳达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触过他的中心秘密,要么就是她也和弗兰卡一样,已经放弃了为里德尔做事。
趁着某天吃晚饭的时间,阿芙拉主动和琳达打招呼,想要探听点消息。但对方匆匆避开了她,显然不想和她产生过多交流。
直到有一天阿芙拉在办公室和邓布利多聊天时,他向她透露道:“你可以多关心关心安德森小姐,如果需要帮助,我会尽力提供——我不想透露他人隐私,但前阵子麦格看到她独自在无人的盥洗室里哭泣。”
“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阿芙拉合理猜测,“宾斯……我是说卡斯伯特教授可不像斯普劳特教授那样好说话。”
邓布利多摇头:“麦格问过她,但她什么也不肯说。你和琳达是同龄人,或许她能对你卸下心防。”
阿芙拉只能答应尽力一试。可自从那之后,她也没找到过机会,又或者说是琳达完全没给她交流的机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魔法部那边也没什么好消息,听说傲罗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弗兰卡,但就在开学前几天,阿芙拉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死讯。
魔法部以“殉职”来定义弗兰卡的死亡,傲罗找到他时,他的尸体已经在某个老旧阴湿的地窖中泡了很久,几乎被老鼠和潮虫啃噬得只剩一副白骨,而且四肢都被残忍地扭断了,看样子是在清醒中慢慢耗尽了生命。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痕迹。
阿芙拉知道,这一切都和里德尔脱不开干系,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做——弗兰卡生前喜爱阳光,里德尔就偏要让他到死都与阴暗潮湿作伴。
如果说有人惯于将刀往别人命门上扎,那么里德尔擅长的则是让人看到一丝希望的火苗,然后又让人亲眼看着他将火苗一点点掐灭,以致于正常人看了都要忍不住问一句,他到底怎么能想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折磨人的手段,又怎么能残忍到这个程度。
可就是这样一个残忍冷血的人,在入职后还不到一年就被提名竞选魔法部副部长了——魔法部一共有两个副部长职位,其中一位将在今年功成身退。
和他的步步高升、一路坦途相比,阿芙拉似乎一事无成。她只能在学校里摆弄植物和魔药,从别人口中听闻那些有关于他的或赞叹或批判的消息,既无法附和也难以阻止,就仿佛他们一直都是毫不相关的路人。
不过阿芙拉知道她并不是在孤身作战,因为在里德尔被提名的同时,还有一部分人以他标榜纯血论为由反对他竞选,奇怪的是里德尔居然也没有阻止这些流言的蔓延。
他现在完全有那个权势去截断流言,可他居然选择了放任。
忒修斯的反应则更奇怪,他自从二战后因巫师伤人的恶性事件短暂忙碌过,就没有让自己恢复到战前那种工作狂的状态,反而越来越频繁地开始休假。
他要在工作上偷偷懒自然无人敢有微词,只是阿芙拉觉得他是不是也太懒了——去年他给里德尔投票时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今年在副部长竞选一事上直接放任不理,一句见解都没有发表过,倒是有些明哲保身的意思。
可忒修斯是这种人吗?阿芙拉不禁产生怀疑,担心他在战时受的伤是否落下了病根,并一直都没有痊愈。
阿芙拉弄不清里德尔的意图,接踵而至的危机感则不停压迫着她,告诉她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那么最起码应该去和忒修斯谈谈,好大概了解最近的局势。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和威尔米娜·塔夫特见一面。
阿芙拉挑了个清闲的工作日前往魔法部,由于今天要来谈正事,她换了一套正式点的裙装。她手边也没有合适的现成衣物,想了想就将当时在霍格莫德定制的黄色连衣裙穿上了。
虽然这条裙子当初是里德尔为她定的,但反正钱已经花了,不穿白不穿。毕竟她还没有什么正式场合穿到过它呢。
想到一会要见威尔米娜,阿芙拉还郑重地画了个淡妆,好让自己的学生气看上去不那么重。
马尔福在她过生日时送的香水甚至没有被拆封,阿芙拉将它拿出来喷了几下,感觉味道不是她中意的,但也不讨厌。里面混着苹果花清甜的味道,倒是很适合前几年他刚送给她时的年纪使用。
然而她做完一番准备来到魔法部后,却被告知忒修斯居然又不在。她气冲冲地将他的办公室门扭了好几下,门锁自然只能无情地将她拒之门外。
——他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打算退休了?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阿芙拉简直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绕到埃文办公室去和他打了个招呼,埃文看到她时表情有些奇怪,并遗憾地在她空空如也的手指上瞥了一眼。
她已经将戒指摘掉有段时间了,中指上连印子都看不出来了。阿芙拉想,想必这段时间她和里德尔决裂的事已经传遍了,而报纸上又是怎么编排她的,她已经不愿了解也实在没有精力关心了。
此刻她更在乎埃文的反应:“里德尔有没有为难过你?”
所幸,埃文神色如常:“没有,而且我们平时在工作上也没有什么交集。”
阿芙拉心知,现在是没有什么交集,真等里德尔当上副部长可就不一样了。
埃文听说她是来找忒修斯的,不由表示她来得实在不凑巧:“忒修斯最近都不在,他请完年假后就离开了伦敦,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他居然不在伦敦?”阿芙拉听完后觉得,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她疯了。
他是真的准备袖手旁观么?这个可能性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阿芙拉此刻心如死灰,但仍抱着一丝期望打算去找威尔米娜谈谈。威尔米娜的势力必定难以压过里德尔,但哪怕只是去提醒一下她注意人身安全,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想到这里,阿芙拉就暂时和埃文告别,然后往地下一层走去——那里是魔法部部长、副部长及各位高级助理的办公楼层。
正值工作时间,电梯里的人往来不休。阿芙拉不愿过去挤,就选择从楼梯走上去。
魔法部本就建在地下,根本谈不上房屋通透性,楼梯所在的通道更是狭窄幽暗。大概是平时也没什么人会从这里走,墙上的蜡烛有许多都燃得半死不活,最多只能照亮前面三四米的路,阿芙拉一进去就加快了脚步。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她刚走到一楼,前方走廊的幽深处就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几步后却又停下了,廊壁如答录机一般复制着幽幽回音。
阿芙拉不想在狭路上与人相遇,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有人出现。
她不断重复这里是魔法部,不会有什么奇怪物种冒出来的,她得克服自己的心理作用。可是对面的人一直不露头,不免让她怀疑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她等不到动静,就继续抬步往前走去,与此同时,黑暗中的脚步声也同时响起来。
阿芙拉觉得怪异,还在思索要不要退回去时,空气中先飘来一阵熟悉的紫衫木香气,令她浑身僵硬地在原地愣住了。
那味道暴露在空气中时十分轻微,平常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可是阿芙拉深知自己的嗅觉就是这样敏锐,她不可能闻错。
随着脚步声向她逼近,那个无比熟悉的轮廓也慢慢在黯淡的光亮下清晰起来,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