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黑暗向导》拾月光

8、第一个目的地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抵达了旅途的第一个目的地：黎明九区基地。

　　联盟是大陆最靠东边的国家，再往外则是鬼魂的国度。联盟将城墙外的领土分为DAWN、DUSK、DARK三大区域。民间一般叫作黎明地，黄昏地和黑地。每个区域内又分布着若干个监测基地。

　　基地的主要任务，就是监视区域内的“鬼门”。

　　“鬼门”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一种容易吸引鬼魂聚集的特殊地形。且因为鬼门聚灵的特性，被吸引来的鬼魂往往千百年不散，互相吞噬养蛊，诞生出可怕的鬼王。

　　如同潮湿地带的霉菌，鬼魂总归是杀不尽的，所以基地永远都需要那么一批驻军，去完成永无尽头的打扫工作。

　　黎明九区基地的驻军们，早就习惯了每年接待一批学生，所以对洛辞一行人并不十分感冒。大白天正是鬼魂消停的时候，再加上太阳那么毒辣，大家都宁可躲在室内打牌喝酒，只是竖起一只耳朵，留意外头的动静。

　　很快，一前一后两辆车就驶入了哨兵们的耳朵。

　　“又要伺候首都来的大爷们了，”一个哨兵挠了挠裤.裆，“听说了么，今年的带队向导，是那个洛辞呢。”

　　“那鸡.巴是谁？”旁边一个哨兵打了个哈欠。

　　“好像是被他的导师揍了，他导师可是个S级！”

　　很多消息传到偏远的基地，往往有失真的风险，有时甚至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信息常常是运输队的司机带过来的，这些司机们经历了漫长又紧张的驾驶，脑袋像个高压锅一样噗噗地煮着八卦，每到一个基地，就能把故事讲出一个全新版本。

　　牌桌对面的哨兵把手握成兰花指，在空中扭捏地挥舞了几下，“S级向导怎么了，他们向导打架，不都是这样的嘛？”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混合着浓烟的浑浊笑声。

　　又有人问：“揍他做什么？”

　　“谁知道，压着消息不让乱传呢，”头一个哨兵挠着裤.裆，从里面挠出一个惊天八卦，不由压低了嗓门，眼中放出精光，“听说是同四十多个哨兵一起睡觉，被导师捉住了！”

　　“哦豁——”

　　“四十多个，够骚的呀。”

　　“不骚怎么做向导呢？嘻嘻。”

　　诚然，从理智上谁都不会相信这种奇闻，但是从愉悦自身的角度，他们又很爱彼此分享这种笑话。再来，用狎昵的视角来评论一名向导，往往是有快感的。但凡是名向导，就能对他们趾高气昂，尤其这名高阶向导从首都来，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一定是眼睛翻到了头顶上，只用两个鼻孔看人了！

　　哨兵们听到车子停到了门前，才懒洋洋地动身出去迎接。他们的队长列昂尼德醉醺醺地拨开人群往前走，顺手从桌上抄了一瓶伏特加，试图扣到自己头上。被淋了一头一脸酒后，列昂尼德又倒回来，扫开一桌的酒瓶子，找到了自己的军帽。

　　“走吧伙计们，”列昂尼德咧嘴一笑，“去给那帮首都来的孙子们上上规矩！”

　　驻军们都嘿嘿笑起来，迫不及待地从来客身上找些乐子。

　　他推开门，正巧看到房车的门打开，车门离地较高，下车时有三级狭窄的台阶。这时恰有一位年轻而英俊的哨兵微微向后一靠，殷勤地献上自己的肩膀，于是那名向导便在哨兵的肩膀上一扶，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

　　这一跳，也跳入了黎明九区基地31名哨兵的眼帘。盛夏慷慨的阳光顿时变得吝啬，只愿将他一人照耀，纤毫毕现地描摹他精致的眉眼，那睫毛纤长浓密，投下一片影子，半掩了黑玉一般的清冷的眼瞳。

　　哨兵们骤然间听到了彼此浊重的呼吸，乱套的心跳，此起彼伏的口水声。没有办法，那传说中和四十多个哨兵睡觉的洛辞太美了，美得咄咄逼人，逼迫着人欣赏，否则就是有眼无珠。

　　“怪不得有那么多哨兵想和他睡觉呢。”一时间，众人心中不由地泛起了同样的想法，“我要是他导师，我也要打他，剥光衣服吊起来，狠狠地打屁股！”

　　“这位想必就是洛先生了！”到底是队长，列昂尼德队长率先在心中打完屁股，立刻就迎了上来，握住洛辞的双手之余不忘招呼五个哨兵，“五位哨兵都是青年才俊啊！学院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莫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因为觉得这酒鬼队长、那一大批哨兵，乃至整个营地，都散发着一股粪坑般的恶臭。

　　洛辞对这帮兵痞子是不要太了解，因而心态平和地打了个招呼：“列昂尼德队长，打扰了，接下来我们要借住两天，希望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

　　“不影响，不影响。”列昂尼德快笑成一只哈巴狗了，引着洛辞往里走，“屋子已经打扫好了，里间是你的，外间也收拾了五张行军床，被褥都是干净的。你们要觉得这里住得舒服呢，其实也可以多住几天……”

　　“哦，不必了，队长真是太客气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比较远，路上要抓紧时间。今明两天按计划训练，后天早上我们就走。”

　　“对对，你们的任务重要，”列昂尼德挠了挠络腮胡子，咧开嘴笑了，“住两个晚上也够意思啦，我们这好久都没闻过新鲜向导的味儿了！这边走，后面就是你们的房间，最好的屋子，再好没有了……”

　　基地众哨兵都觉得他们的领导舔得太丢人了，恨不得取而代之，自己上去端庄地舔。

　　营地的规模不大，围墙圈出了方正的一块地，前面是高高的塔楼、训练场和仓库，后面矮矮的一排就是睡觉的宿舍了。这时有人从宿舍里探出头来：“列昂，大白天你发什么骚呢？”

　　那是个很矮的少女，穿着背心热裤，戴着鸭舌帽，帽子上画有白塔标记。少女背后又冒出个中年男人，看着很正经的长相，开口却和少女一个腔调：“一脸八辈子没见过向导的蠢样子，丢人。”

　　紧接着中年男人背后，又冒出一张坑坑洼洼的脸，由于青春痘太严重，看起来已经和青春无缘，他粗腔粗调并怪声怪气地说：“嘘，别打扰人家一年一度的发情期。我们仨都是被看腻的旧人了，回屋里去吧！”

　　这便是基地里唯三的常驻向导了，这个基地的哨向比是10：1，还算比较健康。三个向导一唱一和，引得哨兵们蜂拥而去，热络地开始和他们联系感情，嘴巧的便开始哄，手快的便开始捶肩捏背、牵手搂腰。不仅仅是那位矮个子少女，大叔和青春痘也都得到了同样的热烈关照。

　　哨兵们即便是占便宜，也绝不僭越一步，因为知道上了战场这三位便捏着自己的生命线。而向导们则是雨露均沾地打情骂俏回去，很公平地对待每一位哨兵。如此一看，三位向导简直像是大家族的共妻似的，在这封闭隔绝的地方，畸形得自得其乐。

　　五个哨兵学生见识了这一幕，心中都很震撼。他们素来被关在学院内，平时见到的向导，也都是大写的文明人。况且学院的教育向来把军人形容得光辉神圣，他们没想到现实世界是这副样子。

　　这时，洛辞也上前去，和三位向导打了个招呼。他的态度是一贯的带点疏离的客气，微笑总是挂在嘴边，以至于三位向导嘴里含着刺儿，却找不到角度喷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与他握手。握完了，反应都是一致，偷看了眼自己的手，感觉刚才并不是两只手的接触，而是砂纸擦过了光洁无暇的玉石。

　　其实这四人不站一块儿还好，站一块就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平素呢，论相貌女孩最美，论身材青春痘最好，论气质大叔最佳。此刻取三人之长加起来，再额外扣掉三人的短处，一番加减乘除之后，似乎也比不上洛辞的零头。

　　而此刻跟在他身后的五位年轻哨兵自发地跟了上来，悄无声息地将洛辞与众人隔开，艾德里安的身高高过大多数哨兵，光是站在那里就富有压迫感，而莫里这位少爷中的少爷，也适时拿出了目下无尘的做派，冷冷地环视四周。

　　在场的大多数哨兵，其实连首都都没有去过，其中学历最高的列昂尼德队长，乃是哨兵学院肄业，靠家里的关系拿到了这份报酬不匪的工作，代价是半辈子耗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和一群下三滥鬼混。而这三位向导，但凡在城里还能混得下去，也不至于来这种地方作践自己。

　　于是两拨人虽然站在一起，却天然地泾渭分明了。列昂尼德队长靠得近，嗅到了首都代表团散发出的高贵气息，不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脑子突然就清醒了。他挠了挠被酒浸湿的胡子：“哎呀，站在太阳下热不热，大家赶紧把行李放好，午饭已经备好了！”

　　说着，屁股拱开一个不长眼的，他清出一条道来，“别围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今天的训练做完没有？不抽鞭子不拉磨，一群没用的蠢驴！”

　　洛辞路过他时，他就紧急闭了嘴，不让口水喷出来。谁知道洛辞忽然停顿了脚步，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眸就这么与他对视了。

　　列昂尼德队长忽然打了个激灵，眼睁睁看着洛辞一只手伸到自己近前，仿佛是要抚摸自己的头脸。

　　他甚至没感到喜悦，只是满心说不出的惶恐，不由地后退一步，洛辞的手也跟着迫近，摘掉他头顶的军帽，转了半圈，再扣回他的头顶。

　　“列昂尼德队长，军帽戴反了。”

　　列昂尼德一怔，接着听到自己的嘴巴里发出错愕的声音：“这、这个……多谢你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