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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帝君归位(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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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意为我而留在鞠陵三年,受尽试炼之苦对抗魔族,我不信短短数日,他便会为了皇权,为了八荒七十二州之主而背弃我。我信他,便如同他从来都信我一般。”
“仲渊……”初尘内心愕然,咬了咬唇,纠结在喉间半晌的话语终是吐了出来,心底却是疼的:“是我和他说的,牡丹之事也都是我杜撰的,你会怪我么?”
萧仲渊淡然一笑:“我怎会怪你,若我站在他的立场,我也会如此做。这天劫我是过不了了,一万八千道天雷电火该是我受着。”
若尸解成仙便是要斩七情,灭六欲,这样的神族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只可叹世人为了长生不老却趋之若鹜。萧仲渊抬头望向盛京城的方向,目之所及,是湛湛蓝天,云卷云舒。
“如今想来,他以为我已经断情绝义,也很好。这样他就不会亲眼看着我在他面前消失了。”心下喟叹,两个人之中,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更痛苦的。
头顶的黑云越聚越多,形成巨大的黑色漩涡,无数道幽蓝色的闪电如盘根错落的树根,在黑幕中闪现,张牙舞爪地流窜着,偶有几道劈在地面,便是星火四溅,裂缝横生。
初尘拉住萧仲渊:“走,我带你上九重天,我不信这天劫还能劈到金阙殿上去。”
“天雷电火既然会追踪我到天涯海角,我又何必殃及无辜,苟且偷生。”萧仲渊仰头望着那压境的漩涡,心中豪气陡生,浑然不俱:“索性不如拼力一搏,又怎知我不能渡过这天劫?”
初尘再也控制不住奔涌的情感,回身不管不顾地抱住萧仲渊:“仲渊,不会的,你身上有昊天帝君的一缕元神,是不可能灰飞烟灭的,即便这天劫未过,我也不会相信你会殒身于此。”
想好的要证道放下,拼命说服自己你不过是和他外貌酷似的凡人而已,面对你的死,为何还是如此心痛?就恍若百年前你不惜以身殉道。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了下来,为何我们做了这么多,却仍旧是徒劳的?
百年前,你陪在昊天帝君身侧看他殒身,未曾想,如今便是这一缕残魂元神,你又要亲眼目睹他的寂灭。
风愈来愈强,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萧仲渊推开初尘:“初尘,无论我是不是慕轩上神,都谢谢你。”
“承影,召来!”萧仲渊咬了咬牙,御剑朝着团团黑云的中心飞去。幽蓝色的闪电瞬间而至,一道道劈在萧仲渊的身上。
周身神光泛起,初尘迎着天雷电火而至,却无法靠近半分:“仲渊,鸣蛇甲,你身上的鸣蛇甲可为你抵挡一阵……”
远处一个人影飞身而至,却被强悍的飓风电火弹开,君扶抓住初尘,几乎是大吼着:“怎么回事?为何这标记还没有消失?”即便我如此伤你,甚至另娶他人,你心中也放不下么?
初尘甩开他的手,怒道:“问你啊,即便做了这么多,他依然信你,依然不愿意放下你,你究竟是给他下了什么蛊!”
君扶拿出那个锦囊:“那这个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交还给我,说了那些话……不是应该放下了么?”
初尘看着君扶,泫然欲泣:“你傻啊,这都是他故意的。若他真对你断情绝义,你的镜像标记早就消失了。他早已知他的有情劫是你,他不告诉你他已知晓,便是不想让你眼睁睁看着他在你面前灰飞烟灭!”
脑中“嗡——”的一响,君扶几乎神识俱碎,原来你早知道了,什么“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什么“恩断义绝,两不相干”,也都是你故意的。你处处为我着想,竟一点都不怜惜你自己么?
“阿渊——”君扶想去抓萧仲渊的手腕,但萧仲渊如同被困在另一个镜像空间一般,他根本触摸不到他。
“没用的,天劫是被须弥山定下的天道法则,没有人可以分担,只能渡劫之人生生承受这一万八千道天雷电火。”否则我也愿意为他去挡这天劫,为他去死。这寂寞漫漫的日子我早已经腻了。
“这是什么狗屁天道法则!”庞大的黑雾从君扶周身涌出,无数暗红色的飓风漩涡迅速在君扶四周形成,与乌云缠绕纠结着。
天空出现了可怕的异象,天骤然黑了下来,乌云压顶,惊雷阵阵,瓢泼大雨瞬间而下,三界生灵尽数躲避着这突然而至的恶劣天气。
但就如初尘所说,他根本无法靠近萧仲渊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雷电火一道道击在萧仲渊的身上,鸣蛇甲的软铠很快抵挡不住,渐渐被劈出数道裂缝,继而裂成齑粉飘散。
“走啊!没用的!别管我!”萧仲渊结出防御结界,巨大灵力的调用,使得他的瞳孔变成了碧色,周身碧鳞渐次生出。他朝着乌云更深处飞去,他不想如此狼狈的模样会成为君扶对于他最后的记忆。在君扶的记忆里:
他应该是五年前昆仑墟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彼此诉下心中所愿,御风万里,看尽六界河山;
又或是三年前青丘城中,他一袭白衣,仗剑承影,傲然面对八大仙门和数万尸鬼傀儡而浑然不俱,我渡苍生,只求无愧我心;
再或是那些痴缠的夜晚,看火红的凤凰花铺天盖地,如霞光明艳,如玉色映现,绚烂灼人,让他深陷沉沦,甘之如饴……
所有的过往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现,原来人在死前真的可以回忆完自己的一生。
“不要——!”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君扶随之消失,而黑雾之中的虚龙陡然化为实体,黑红相间的巨大身躯盘旋舞动着,在云层之间穿梭着,巨大的双翅扫起愈加强悍的气流,冲散着乌云。
但那些天雷电火却似乎和长了眼睛一样,依然一道道只劈在萧仲渊身上,而他却无能为力……
防御结界终在三千道电火劈下之后裂开,散成点点星光,天雷电火再无任何阻拦遮蔽地直接劈在了萧仲渊身上。他便眼睁睁看着无数道血痕在萧仲渊身上出现,看着他血染重衣,看着他被劈的昏迷不醒。
“阿渊,阿渊,你醒醒啊!”
他知道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从清醒到昏厥,从昏厥到清醒,如在火上炙烤,又如冰封在极寒之地……记忆深处的那些切肤之痛让他流下泪来,这该有多痛!
“什么天雷电火,什么天劫,情劫,有本事都冲着我来啊!为何这天劫不应在我的身上!”上古应龙的身躯在层层黑云之间翻滚飞舞着,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四周都是雷声,雨声,满目都是幽蓝色的闪电……萧仲渊生生承受了一万八千道的天雷电火,当最后一道电火劈下,他的身体化作一道白光,陡然消失不见,而天空随之放晴,碧空如洗,一派祥和,便是暖阳也从云层中探了出来,金光遍洒大地。
君扶只觉喉头腥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这一个月便应该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而不是冷他伤他。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从天空摔落,回复人形。
初尘上前扶起他,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几乎泣不成声:“仲渊,仲渊,他已经灰飞烟灭了……这一万八千道的天雷电火六界之中从未有人能捱的过去。”
“不,不可能,我不信。”君扶仰望着无尽的苍穹,手指几乎全部没入掌心之中:“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一定会寻回他的!”
初尘叹息着,闭目半晌,终只道:“你多保重,仲渊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能代他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初尘匆匆回到五湖水镜深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他在么?他会在这里么?推开屋门的手都是颤抖的……直到亲眼看见躺在床上那人之时才放下心来。
太白真人左右端详着躺在床上尚昏迷不醒的人,不停揉着自己的眼睛:“女儿啊,这,这真的是昊天帝君么?”
初尘小心地将他被鲜血浸透的外衫除下,流了这么多的血,这是如何捱过来的。
“他身中一万八千道天雷电火,若非昊天帝君的神身,如何能捱过?”
又拿了新的衫袍过来:“有劳父亲给帝君换上。”说着背转过身去。
太白真人也啧啧称奇:“一万八千道天雷电火,当年即便是战神应龙帝江也只是受了万道天雷电火之刑,帝君果然是帝君,无愧于六界共主。这身上竟然一道伤口都没有。”
初尘看着一旁被鲜血浸透的衣衫,甚是惊讶:“留了这么多的血,一道伤口都没?”
顿了半晌,方响起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是啊,我瞧的真切,真的是一道伤口都没有。好在我一早就将功德殿的天兵都遣开了,女儿啊,你不知道,我看见你说的出现在功德殿的人时着实吓了一跳,也不敢多停留,直接就带他回了五湖水镜。”
“有劳父亲了。五湖水镜乃云梦泽栖居之地,又是女儿的封地,天界之人甚少会来此,所以帝君先在此养伤,我们静待他元神归位。”
“所有渡过天劫之人,名字便会出现在功德榜上,之后由帝君分封神位,记录在封神榜之上。此事北辰迟早会知道,女儿啊,你将他偷偷收在五湖水镜又能瞒到几时?”
“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好不容易寻回帝君在这一世的转世,我定要护他周全。”初尘握住萧仲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你如今能安然活着真好。
太白真人不解道:“昊天帝君元神归位,这是六界的喜事,却为何还要瞒着诸天神佛,搞得和做贼一样。”这样大的秘密让他憋着不说也着实难受。
“帝君元神才刚归位,神识不稳。为以策万全,父亲,你便听女儿的吧,待时机成熟,帝君自会重登天帝之位,届时您扶持有功,也是无量的功德。”
“行行行,我的女儿向来冰雪聪明,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