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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旧事 ...

  •   西宁国,三皇子府。

      当日酉时,江沅接到唐小星的留信。信上主要讲了四件事。第一件事,翔宇国的孽缘找上门来,她急需回去解决,所以不告而别;第二件事,慧妃娘娘中的蛊,她已得到解药,稍后会有人送到府上。送解药的人,与他们渊源甚深,所以不必为她担忧;第三件事,太子府的密室里藏着一副水晶棺,里面躺着一个容貌和玲珑十分相像的少女;第四件事,她在太子身上下了“恨香”,他若是想教训太子,可以瞅瞅热闹。

      亥时,府上的管家来报,门外有个相貌普通的老伯点名要见三皇子,道是莲香楼的掌柜特地奉上一盒点心以表谢意。

      “知道了,拿进来吧!”,江沅吩咐道。

      管家望见江沅心神不定的模样,心中大为疑惑,三皇子长年在外,什么时候认识莲香楼的掌柜了?

      管家不敢开口问,只是按江沅的吩咐把点心拿了进来。

      江沅打开食盒,食盒里除了软糯可口的糕点,还有一个白色瓷瓶。他熬夜研究了半天,确定药丸无毒,才放下心来。

      次日清早,江沅进宫看望他的母妃时,给她服下了药丸。江沅惟恐生变,慧妃服下药丸后,他便寸步不离守在慧妃床边。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慧妃真的悠悠转醒。

      江沅大喜,他激动得抓紧慧妃的手,哽咽道:“母妃,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许是昏迷太久的缘故,突然看到双眼通红的江沅,慧妃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沅儿此刻不是在翔宇国云游吗?

      “母妃,我是沅儿啊!母妃不认识沅儿了吗?”,江沅见慧妃目光呆滞,动作迟缓,担心解药出了差错,心里十分着急。

      慧妃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喊道:“是沅儿,我的沅儿!”

      两人抱作一团,一番嘘寒问暖。待二人恢复冷静,江沅才慢慢向慧妃道出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听到江沅在回西宁的途中遇刺,慧妃既惊讶又担忧。江沅不想母妃为自己担惊受怕,遇刺之事只是粗略带过,并未细说。

      江沅又问:“母妃可知父皇因何中蛊?”

      慧妃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那日你父皇在琉贵人处安寝,半夜,琉贵人紧急召唤了太医。当时你父皇突然昏迷不醒,把你皇祖母都惊动了。只是太医们看了半天,也查不出原因。因为此事,琉贵人被关进了冷宫。起初太医们认为你父皇中了奇毒,但用尽各种解毒灵药,均未起效。我翻遍藏经阁的藏书,发现有一本书记载了相似的症状,说是人一旦中了北疆虫蛊,人就会陷入昏迷,筋脉却无异常,因蛊虫喜蚀心脉,时间日久,心脉断裂,症状方显露出来。待大夫发觉,却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江沅点了点头,藏书上记载的内容,他也看到了。只是,母妃为何懂得解救之法?

      江沅正要问,知子莫若母,慧妃继续补充道:“母妃年少时,好外出游历,有幸结识了一位深谙医术的朋友。我曾亲眼目睹她以蜜糖为诱,把中蛊之人身上的蛊虫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再用灵药除去。我觉得非常神奇,便缠着她学,可惜我没有学医的天分,学了很久,才学了一星半点。祛除蛊虫灵药的药方十分复杂,我也记不清了,配了很久,都以失败告终。”

      “母妃为何不向你的朋友求助?”,江沅听完,有些不解。

      慧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神色黯然,叹道:“世事无常,红颜薄命。她本醉心医术,与世无争,奈何身不由己,被奸佞所害。”

      江沅见慧妃伤感落泪,不免有些后悔自己提及母妃的伤心往事。他拉着母妃的手,说道:“儿臣不该提及往事,让母妃伤心。”

      慧妃不忍看到江沅自责,慌忙擦泪。她心中记挂江帝的病情,泪痕未干,就急急问起江帝的病情。

      “母妃放心,父皇并无大碍。只是父皇戎马多年,又年事已高,这次毒发牵动身上旧疾,自然会比常人恢复得慢一些。太医说,父皇的身体只要再调养一段时日,便会慢慢清醒过来。”

      闻言,慧妃展颜,秀目开始有了亮光。她转而细细打量江沅全身,发现自己的儿子越来越高,也越来英姿飒爽了。

      十八岁,也该成家了。

      江沅发现慧妃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他的母妃已开始念叨他的婚事。

      “沅儿,你这次回来,母妃深感欣慰。若你能早日迎娶玲珑进门,早日添个白白胖胖的皇孙,也算了却母妃的一桩心事。皇宫许久没有喜事了,你和玲珑给你父皇冲冲喜,如何?”

      江沅: ……,这算哪门子冲喜,分明是想把他困在西宁。

      江沅沉默不语,慧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江沅思索良久,他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母妃,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想娶的人只有她。母妃可知,母妃的解药都是她为我寻来的。”

      慧妃大惊,她看着江沅认真坚定的眼神,觉得非常为难。“那位姑娘,今在何处?母妃一定要好好报答她。奇珍异宝,无论她喜欢什么,娘都可以答应,除了三皇子妃之位。母妃答应过玲珑死去的娘亲,承诺她一定要好好照顾玲珑,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再说,你父皇金口已开,君无戏言!”

      “母妃!”,见母妃坚决让自己娶玲珑,江沅大为失望。

      “沅儿,玲珑才貌双全,温柔娴淑,西宁哪个世家子弟不想娶她为妻,你倒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母妃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又是这个理由,江沅想也不想,掷地有声回绝道:“母妃,我若动心,她在儿臣眼中便是完美无缺,无人可以取代;我不喜欢的,她纵是天下无双,我也绝对不会瞧她一眼。”

      “冥顽不灵!”,慧妃被江沅气红了脸,却又舍不得对江沅发脾气。

      “沅儿,你若是真的和那位姑娘两情相悦,母妃也不反对,只是她要做出一点牺牲。”,半晌,慧妃退了一步,自以为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江沅立刻转忧为喜,却又听得慧妃说道:“只要她愿意当你的侧妃。待你父皇醒来,我再向他提及此事,那姑娘对我有因,想必你父皇也会高兴应允。”

      江沅的心瞬间跌落了谷底,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罢了,有谁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身后默默地在追逐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十分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太过清楚,一颗心只剩苦涩。

      见慧妃已无大碍,江沅不敢久留。他向宫婢们仔细嘱咐了几句,才向慧妃辞别回府。

      江沅回到三皇子府后,便直接去了书房。直至第三日清晨,他才打开书房的门。

      清晨的阳光,明亮温暖,却容易刺伤眷恋的眼睛。

      大哥,二哥,太子。江沅闭上双眼,年少时的一幕幕,欢声笑语,依稀清晰可辨。

      樱花树下,他们一起扎马练剑;草原上,他们一同策马啸西风;闹市中,他们彻夜畅谈,不醉不归;冬夜里,他们窝在被子里,蜷缩一团,相互取暖。

      “ 四弟,以后你将会是一个受万人爱戴的明君,我,大哥,三哥都是你坚实的后盾,这把匕首就是我的承诺!”

      “二哥,你偏心,明知道我觊觎这把匕首很久了!”

      “四弟,大哥这里也没有你看得上的东西,这个蚱蜢,是我刚刚折的,有些丑,希望,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们一起去找曼玉玩好不好?她一个人在离苑太孤单了,我们去陪陪她吧!”

      “太子殿下,感情我们兄弟三人都比不上那个小白兔!大哥,二哥,四弟如此见色忘义,咱们别理他!”

      “不是的,她这些天又新作了几首诗,太傅常常批判我们文笔不通,正好一起去取经。”

      “哈哈哈,取经是假,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真!”

      太子殿下江翀:“好呀,你们都合起来欺负我,我这就告诉父皇,让他罚你们抄《孙子兵法》一百遍。”

      众人色变,纷纷求饶,吵着闹着,最后还是去了离苑,不醉无归。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回不去从前?

      是大哥母妃丽贵人的病逝?

      还是曼玉突然被山匪绑架,不幸坠河溺亡?

      阳光依然明媚如初,等闲变却故人心。江沅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很久。这些天,剑衣把查到的事情都一一向他禀告,他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

      午时,江沅到太子府拜见太子,太子殿下江翀热情地接见了他。

      “三哥,你回来了,四弟想死你了!”,江沅还未开口,便被江翀牢牢熊抱。“来人,快给三哥上茶!”

      江翀面上洋溢着热切的欣喜,仍是和当年的小白兔一样可爱无单纯的表情。

      江沅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这个明朗无害的弟弟竟能狠下心来,誓要置他于死地呢!

      望及江沅悲悯的眼神,江翀冲他笑了笑,“我没有好好照看好父皇和慧妃娘娘,心中很是惭愧,所以这些天都不敢上门打扰三哥。这两天听闻慧妃娘娘已清醒过来,真的太好了!”

      “嗯!”,江沅低低应了一声。

      江沅只顾低头饮茶,半柱香过去,不发一言。

      江翀仍是笑着,“三哥,有话要和我说?”

      江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翀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们之间,彼此心知肚明,虚伪客套的话,他也不想多说。他刚想找个借口脱身,却见江沅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唐宁在你身上下了“恨香”,这是我配的解药!”

      提及唐宁,江翀顿时火冒三丈。前些天是曼玉的忌日,他伤春悲秋,就暂时把他忽略了。那厮不但私自逃跑,还敢明目张胆地留信。信上写着:太子殿下,本人此生最恨男宠,偏偏殿下一错再错。那夜,我已为殿下偷偷种下“恨香”。“恨香”,顾名思义,日后殿下闻到任何香味都会起疹子,浑身发痒,见血方休。若是殿下不信,可以抱抱鹿竹苑的美人们。他日殿下改邪归正,解药自会有人双手奉上。我走了,多谢殿下这几日的盛情款待!唐宁敬上。”

      “那厮是你的人?”,江翀激动得面部扭曲,若那人真的是江沅派来的,莫非江沅早已掌握他的一举一动,打算先下手为强?

      江沅摇头,俊脸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一个贪玩的朋友,遇到你只是个意外。她并无恶意。否则,她也不会将你中毒的事情告诉我。”

      江翀并没有接过瓷瓶。这两人一唱一和,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想说,当年曼玉的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你不信,我也不再强求。但三哥想求你一件事,睁大眼睛瞧清楚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谁是真的为你好,谁是虚情假意。”

      江翀不屑地哼了哼鼻子,“是不是意外,你心里清楚!我也说过,不要在我跟前提起曼玉,你不配!”

      说罢,他愤愤离去,留下江沅一人厅中独坐。

      管家见此情形,甚是为难。他想了想措辞,但晚了一步。江沅也不觉尴尬,笑着说道:“麻烦管家把这解药收好,本王叨扰了,告辞!”说完,他潇洒离开。

      管家看了看江沅潇潇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瓷瓶,暗暗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也许三皇子真的不怀好意,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太子殿下真的要睁大眼睛看清身边的人。自曼玉姑娘逝去,殿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这些年,西宁百姓对太子殿下敢怒而不敢言,都认为太子殿下不学无术,除了浸吟声色,毫无建树。从前还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帮忙兜着劝着,四人决裂后,大皇子的才情谋略,二皇子的骁勇善战,无一盖过了太子殿下的风头。

      三皇子常年在外游历,听说拜了翔宇国的灵虚道长为师,定也是个风流人物。太子殿下虽不待见三皇子,但太子殿下还是顾念手足之情的,否则,慧妃娘娘也活不到现在。

      只叹世事无常!皇后娘娘,奴在又该怎样力挽狂澜?

      江沅白日拜访太子的消息,不久之后就传到了大皇子江泰耳中。此刻的他,正坐在府中的竹林里抚琴。琴声悠扬,悦耳动听。

      “你弹错了!”,站立一旁的玲珑柳眉紧蹙,她也没想到,江沅不过是去了一趟太子府,江泰就慌了。

      江泰抬首看她,沉默不语。

      玲珑却道:“三皇子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里查清所有的来龙去脉。我们谋划了这么久,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大皇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江泰沉吟半刻,或许是做了亏心事之后,心虚就无处安放吧。“你不是已经瞧过慧妃的病情,说她无药可救,必死无疑吗?为何她会突然清醒过来?”

      “北疆的秘术,我知之甚少。她既能救下陛下,或许是找到了解救之法。再说,江沅师承灵虚道长,他懂得解救之法也很正常。如今,江沅回来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大皇子不必紧张。”

      江泰听完玲珑的分析,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和记忆中的身影几乎重叠的少女,心微凉,又觉安慰。

      那天,这个美丽的少女狼狈不堪地倒在雨中,当时,他因母妃的死醉卧街头。两个失意之人,各自撞进了彼此冰冷的瞳。

      那一天,江泰才知道,世上竟还有和曼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也是那一天,众人眼中温润尔雅的大皇子,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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